3、吃瓜群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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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炉鼎？
这一声轻描淡写的询问仿佛晴天霹雳一般劈碎了少年的神智。他往腰处摸，没摸到剑柄，懊恼了一秒自己太大意不够警惕还真以为只是去采个草药而已没什么危险，这不危险就不请自来了么。他强忍恐惧退后半步问道：“是又怎样？”
“没怎么样，就吓一吓你。你的反应真好玩。”惊澜仙尊收起了恶劣的笑容，只剩下玩味，祂勾勾手指示意少年上前来，少年不肯，祂哄诱道“我这有棒棒糖吃”，少年翻了个白眼。
“‘棒棒糖’是什么糖？从未听说过，况且我已不是垂髫稚童，不喜食糖。”少年说。
“不吃就不吃，我还没有呢。”惊澜仙尊撅了撅嘴，少年从祂脸上看出了一丝孩子气的不满，心下疑惑升起，一边关注着惊澜仙尊动向，一边想办法通知师父——算了，感觉师父打不过。
没感觉到敌意，应该还能周旋。少年紧绷着的肌肉稍微放松，故作淡定问：“您是如何得知？”
“我口袋里有没有棒棒糖我还能不知道？哦你说炉鼎的事啊，看出来的呗。”惊澜仙尊语气随意，丝毫没有高冷出尘端庄的范，感觉给祂端来一份瓜子，祂还能顺便变出个炕坐上去边嗑瓜子边闲聊。这方面和师父好像，他俩凑一起能嗑十斤瓜子吧！少年在脑海里挥去这个诡异的念头，师父是表里如一的地痞浪客，这神仙不开口时，不知情的还真会当成是天仙下凡，他俩坐在一起嗑瓜子的画面简直不忍直视。
“你怎么又想嗑瓜子了？好巧我这里还真有瓜子。”惊澜仙尊挥手变出一盘瓜子，又对少年勾勾手，“我这有五香瓜子嗑，过来我问你点事。”
少年：“……”
少年：“神仙想问什么不妨直说。”
惊澜仙尊意兴阑珊收起瓜子，恢复了高深莫测的冷淡神色，祂抚摸着怀中熟睡的小狐狸，眼神投向不知处的虚空，嘴唇轻启，声音似自远方传来，又在少年脑中震耳欲聋地回荡。
“你相信天命难违吗？”
“……不信。天命难违，只是实力不足的借口罢了。”少年答道。
“不错。”惊澜仙尊又笑了起来，这笑容是祂发现了有趣的事物，想要关注一下才会露出来的表情。祂挥手，一件法宝凭空出现在少年面前。“今日你我有缘，正巧我心情好，此物为我所炼制法宝，有遮掩炉鼎之身功效，赏你了，当做你的回答让我满意的奖励。”可能还有些副作用，惊澜仙尊贵人多忘事，一时半会想不起来都有哪些副作用，总之作用是肯定大于副作用的，对炉鼎百利而或有一害。
法宝发着光悬于少年面前，少年不为所动，凭他浅薄的见识和微弱的功力都能感受到此物是好东西，但他没有收下。
惊澜仙尊笑容收敛，沉声道：“我做的法宝有人求着要我还不一定给呢得看我心情，现在送你你都不要？”
少年没回答，心里想的全是——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唉我只是单纯心情好，你那么防备干什么？这样闹得我心情不好了，可就没那么容易收场咯。”惊澜仙尊的语气依旧漫不经心，但言语中透露着一丝威胁意味，少年本能感觉祂来者不善，又捉摸不透祂的目的是什么。若是为财，我们这小破山门就守着这一块易守难攻的风水宝地老老实实修炼，也没什么金矿银矿可以挖，要是有抠门师父早就翻出来了；若是为命，对方实力深不可测想取他性命早就拿下八百回了还犯得着在这“心情”不“心情”？那么为什么要点破他的炉鼎身份呢？难道只是单纯想吓唬他吗？没这么简单吧……
“——就这么简单。”惊澜仙尊的声音直入他脑海，少年惊恐地抬眼看了下祂。
“嗯哼，你没说出口，是我自己‘听’到的。对了，你刚才想看我和你师父一起嗑瓜子？人来了。”惊澜仙尊似笑非笑地摸着下巴，目光落到少年身后。
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由远及近传来：“惊澜仙尊大驾光临，在下有失远迎！”
“路过而已，路过而已，不要声张。嗑瓜子吗？”惊澜仙尊把刚收回去没多久的五香味瓜子又端了出来，送到来者面前。
少年回头，只见他师父接下了那盘瓜子，与他擦肩而过时拍了拍他的肩膀，走到惊澜仙尊身前还真和惊澜仙尊一起上了祂刚变出来的炕。
少年：？
惊澜仙尊挥手招他：“小崔啊你别在那杵着了，你师父都嗑了，你也过来尝点。”
“没事的眠箫，就当是师父的老友来拜访了。”严凌说。
“……哦。”崔眠箫抓着背篓肩带，慢吞吞地挪了过来，手心被师父严凌塞了一把瓜子。
崔眠箫盘腿坐在地上，抱着装满乱七八糟东西没一个是师父要求的草药的背篓，手里捧着惊澜仙尊给的草药图册，师父让他背下来，待会儿要考，简直一个头比两个大。
惊澜仙尊和严凌叙旧，还展开了个隔音结界。
祂下巴对着崔眠箫点了点，一边嗑瓜子一边问：“这小孩你什么时候捡的？性子还挺倔，防备心真强，逗都不给逗。”
“什么捡小孩，救回来的。”严凌摆摆手，叹了声气，“四年前见他跟着一伙炉鼎贩子，不像是自愿的，便出手救了下来。刚开始十句话打不出一个屁，隔三差五哭哭啼啼地要回去找哥哥，我受不住闹腾答应他‘行行行我带你去找哥哥’他又不乐意了，说什么‘不想再给哥哥添麻烦了，我要变强才能保护哥哥’。”他把手里剥好的瓜子仁用布包好，丢到了低头背书的崔眠箫面前，被崔眠箫瞪了一眼，视而不见，“反正就是这么个事儿，我到现在也不知道他哥是谁，总之先修炼准没错。”
“唔……”惊澜仙尊看到这对师徒的相处模式，忍不住笑了一下，又对严凌说，“这小孩挺有意思的。”祂转转眼珠，随即露出狐狸一般的狡黠奸笑，朝严凌勾勾手指示意他挨过来，祂要说几句悄悄话。
严凌觉得惊澜仙尊作风自成一派，非常特立独行，完全没有高等级修士要脸要皮端着架子的清冷感，以至于当年初遇那天严凌都没把惊澜仙尊和传说中那位“惊澜仙尊”联系到一起。虽不理解祂喜欢耳语的癖好，但严凌还是把耳朵伸了过去。
“你这小徒弟的命格，很有意思啊。”惊澜仙尊嘀嘀咕咕说。
严凌一头雾水：“什么意思？”
惊澜仙尊高深莫测道：“天机不可泄露。”
严凌：“……”
“仙尊别拿在下开玩笑啦。”严凌佯装用袖子擦汗，“说来已有数十年未见，仙尊今日怎的有空来我这小山头溜达了？”
“看样子这几十年间，这片地你住的还挺舒服的，都养出灵潭了。”惊澜仙尊收起方才一直放在一旁垂钓的鱼竿，钓上来了一团凝聚在一起的水精，把它们拢到手中，装进了瓶子里。做完这一系列动作，惊澜仙尊抬头对严凌微微一笑，严凌忽感背后攀上一股凉意，不等他琢磨透这股寒意从何而来，惊澜仙尊便捧起了怀中的小狐狸。
“这位是……？”严凌微愣。
“本尊的爱徒妻。”惊澜仙尊一本正经道。
没有爱徒——因为门下弟子都很混账，没有爱妻——因为门下有个混账弟子，更没有爱徒妻——都说了那是个混账弟子，严凌没有理解惊澜仙尊的用词。
范舟醒了，伸了个懒腰，“叽——”了一声，舔了舔鼻尖，睁开湿漉漉的眼看惊澜仙尊。
“我来要贺礼和份子钱。”祂厚颜无耻道，“两份。”
穷得叮当响还得养娃只剩这么个破山头的严凌两眼一翻，昏倒了。
崔眠箫合上手中图集，大喊：“师父——！”
惊澜仙尊把装满水精的瓶子套上奶嘴，塞进范舟怀里，范舟张嘴就吸。祂刚撤走隔音屏障，就听到崔眠箫愤愤质问祂：“你对我师父做了什么？！”
“十里内有座山在你门派范围内，往地心深处开凿一百五十尺左右可得金矿。”祂平静地说。
严凌又醒了，仿佛从来没晕厥过：“最近操劳过度旧疾犯了还望仙尊见谅。感谢仙尊告知。”他起身向惊澜仙尊行礼。
什么旧疾啊铁公鸡被拔毛疼了呗，崔眠箫默默翻了个白眼，既已是修仙之人竟还如此重视黄白之物，成何体统！
严凌：“敢问仙尊告知此事，是想分矿吗？您得九成如何？”
惊澜仙尊一脸“你看我稀罕这点钱吗”的表情，把之前要送给崔眠箫却被他回绝的法宝又拿了出来。
看清那是何物后，严凌的嘴角抽搐了一下。
“看你的表情，很好用吧？”惊澜仙尊笑眯眯问。
严仙君想起自己另一个也是炉鼎的徒弟唐绎，几十年前有幸得到惊澜仙尊送的据说对炉鼎大有益处的法宝，用是用了，确实好用，就是可能有点……好用过头了。严凌表情变得十分古怪，眉毛像便秘一般皱起，斟酌着说：“好用好用，用过之后我都探不出他的炉鼎体质了，这些年没再被骚扰过，还助我徒儿修为一日千里，有了自保的力量，在下感激不尽。不过……仙尊啊，我有个问题想请教：世人常说修者应断情绝欲，才能更好地追求大道，我那徒儿自得到您赐的法宝之后，为何会变得情志翻涌，险些走火入魔呢？”
“你也说了是‘险些’，那就是没有走火入魔，所以还是好用吧！”惊澜仙尊道。
严凌哽咽：“对他是好用了！就是能不能别牵扯上我来当药引！”
“为师为父，当为徒弟排忧解难。连徒弟的爱慕之情都无法排解，怎么当一个合格的师父啊！”惊澜仙尊痛心不已，指责严凌为师不力，“小唐对你爱而不得郁郁寡欢多年，不敢跨过师徒这条礼义廉耻线，才导致修为阻塞早生白发——而我当年送的‘遮天蔽日天王老子来了也保查不出炉鼎体质之蛋’，是不是掩盖了小唐的炉鼎体质，是不是帮他疏通了经脉，是不是帮他明确了心意！”祂拍桌喝道，“是不是！”
严凌被这一连串“是不是”问晕了，连坐在惊澜仙尊怀里的范舟也抖了三抖。
“是不是？”惊澜仙尊缓和了语气，湛蓝眼珠幽幽地盯着严凌，手中正抚摸着缩成一团的小狐狸。
“是是是，是是是……”可怜严仙君点头如捣蒜，惊澜仙尊倒也全说中了，不过牺牲他被“采菊东篱下”了而已，功效有点过猛。
惊澜仙尊又把法宝亮出来，扬起下巴骄傲地哼道：“我就说我出手的法宝必是精品，功效全天下都找不到比我更好的。所以这个‘遮天蔽日天王老子来了也保查不出炉鼎体质之蛋·改’，就给小崔用吧。”
严凌方才还在用下巴捣蒜，听完这串话又猛地摇头如拨浪鼓。
惊澜仙尊不悦地挑眉，“怎么，你有意见？”
“……我这才捡回来没多久的小徒弟，对我……呃，仙尊要不咱再把隔音结界打开？”
惊澜仙尊挥了挥袖。
又被隔在外面的崔眠箫咔咔咬着瓜子仁，凶得像是把瓜子当成师父嚼。
老父亲严仙君松了一口气，压低声音问：“眠箫对我没那意思吧？”
惊澜仙尊诧异道：“他才十三岁，你在想什么？就算你有想法审核也不让过的，你死了这条心吧！”
严凌没听懂“沈河”是何人，难道是崔眠箫天天挂在嘴边的哥哥？
听到了严凌心中的疑问，祂解释：“不是，审核不是人，也不是他哥。”
“看你这躲躲藏藏支支吾吾的样，有心事啊？”惊澜仙尊挥袖变出一桌红瓤绿皮的水果，捧起一瓣三两下将红瓤啃了个干净，只剩下内白外绿的瓢。严凌见祂吃得极香，那看似瓜果的东西汁水多得都从仙尊指间低落了，忍不住咽口水，感觉干渴难耐。
“这是什么果子？明明没有灵气，看起来却如此美味……”他口水都快从嘴角流出来了！
惊澜仙尊莞尔，分了一瓣给严凌，“此物名为水瓜，因其母本是我自西域得来，所以也称‘西瓜’。哎，你别看我现在这瓜又大又红汁水又多，我刚得到母本时……”祂反手变出一个小绿球，掰开后给严凌看里面的硕大瓜籽和聊胜于无的白瓤，“喏，就长这样，我吐籽都吐不过来，不好吃。但是我培育成功的，好吃。你快尝尝！”
严凌唰唰地吃完瓜，脸上都被西瓜汁抹花了，他意犹未尽地咂咂嘴，感慨道：“好吃！”
“天下没有白吃的瓜，所以……”惊澜仙尊笑得令严凌莫名感到毛骨悚然，但祂眼睛是极亮的，充满了期待，“告诉我你和小唐之间都发生了什么事，给我下瓜吃。”
严凌石化了。
惊澜仙尊把西瓜中间最甜的一块挖下来捏在指尖递给了范舟吃。
范舟伸出爪爪抱住西瓜啃。
崔眠箫想“关心”师父的嘴被西瓜堵上了。
西瓜真好吃。
大家都爱吃瓜。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吃瓜群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