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3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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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至天擦黑了，李承泽才来到荣国府，没等他开口，便有几个小厮一溜小跑前来伺候。
为首的小厮抬手扶着李承泽的胳膊：“哥儿在车里蜷了一天累着了吧？今天家里来了客人，只怕要见了礼才能歇息。”一边说着，一边扶李承泽进府。
李承泽心里发笑，《红楼》他是看过的，先不说自己的样貌年纪跟书中描写的宝玉大不相同，就是自己这一身行头怎么看也不像这府里的东西，这些小厮怎么就没一个过问一嘴的？这些人的反应好像自己本来就是贾府的公子一样。
李承泽轻轻摇头，“哎哟”一声似叹似笑，这一天下来他心里倒是一点也不慌了，反而觉得有意思。
李承泽任由小厮搀着向前走，不知过了多久来到一处角门，里面走出来几个上了年纪的管家婆子，这些婆子笑盈盈领着他继续往里走，一路嘘寒问暖，无非就是“累了吧”“饿了吧”这些。李承泽敷衍地嗯了几声算是回应，他的心思被这府里的建筑吸引了，红砖墙石子路在庆国从未见过，建筑布局跟京都也大不相同，可惜天黑了只能勉强看清附近的东西，这让他有点失望。
其中一个婆子见他东瞧西望，打趣道：“哥儿出去走一遭，认不得自己家了不成？竟然这样东瞧西看的。要是这样，哥儿以后可得少出门哟。”说得一行婆子都笑了起来。李承泽笑了笑，没有说话。
又进了一个角门，婆子们退下了，几个十多岁的年轻丫头笑着迎上来将李承泽围在了中间，叽叽喳喳嬉笑着要送他去见老太太。李承泽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在他的府邸，侍从仆人没一个不怕他敬他的，就连范无救谢必安这两个心腹对他也是恭敬的，而这些丫头好像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整得他都不知该作何反应，只好一路被簇拥着进了屋子。
“请老太太安。”李承泽向贾母行礼，低眉顺眼的好不乖巧。
倒不是他真把自己当做了宝玉，只是这屋里的气氛他实在不习惯，刚进门就看到房间里摆了七八把椅子，小姐太太围着中间的榻子坐了一圈，十来个随侍的丫头立在旁边，打他进屋所有人的目光都盯着他。他哪里见过这种场景？
虽说他从小就被卷进了朝堂的尔虞我诈之中，看遍了各种眼神，谄媚讨好也罢，忌惮怨恨也罢，朝堂争斗那么多年他早已习惯了。可那些都是男人，现在整个屋子里全是女子，所有人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给他盯得似有上千只蚂蚁在身上爬一样，一直不敢抬眼。进了门也没看清老太太在哪个位置，只是凭直觉判断榻上的人最尊贵，于是对着榻上的人行礼。
“去见你娘来。”榻上的人发话了。
李承泽似得了赦令一般叩了头就走。一路上又有其他丫鬟领着去见了王夫人。
李承泽低着头躬身行礼，却被王夫人一把扶起：“我的儿，去了这大半日可累着了？”
李承泽连说没有。这个母亲太热情的，他很不习惯。
王夫人命丫头：“去把宝玉的常服拿来，还有我枕头底下的玉也拿来给他带上。”继而转向承泽：“礼服厚重不便，到了家就换上常服吧，你也松快些。你如今年纪也大了，越发该有个算计才是，那块玉成天带着，怎么今天反倒将它落在家里？伺候你的丫头们也越发不懂事，这种事情竟然也不提醒，改天发落两个才好……”
正说着，旁边走上来两个丫头，一个捧着常服，一个伸手来解他衣带。
“我……我自己来吧。”李承泽有些无措，后退着拒绝，奈何身后没几步就是砖墙，他退无可退。
“二爷今日怎么这样怕羞了？以往我们又不是没服侍过二爷更衣。”那丫头一边说笑着，一边上前解开他的腰带，李承泽认命地闭上眼睛，像块面团般任凭她摆弄……
“你才回来，想必还未见过客人。现下再去老太太那边给客人见个礼吧。”
“是。”
李承泽平静地随着丫鬟们出门。嗯，他只是面上平静，实则心已经死了好一会儿了。路上丫头们同他说话，他也只是木然地点点头。以往常说作为皇子就该骄奢淫逸，现在看来，他以前只做到了“骄奢”，至于“淫逸”，要从现在开始才能算吧……
“外客未见就脱了衣裳，还不去见你妹妹！”
嗯？已经到了吗？李承泽止住了那些胡思乱想，依着贾母的话，低眉拱手行礼。
余光瞥到一个女孩子施施然向自己走来，款款行礼。
这个女孩应该就是贾敏的女儿，贾宝玉的表妹了。自己第一次进来请安时并没有留意到她，书上说她“娴静时如娇花照水、行动处似弱柳扶风。心较比干多一窍，病如西子胜三分”，究竟会是怎么个样人呢？带着好奇，李承泽缓缓抬头，那女孩也徐徐起身，慢慢抬眼直视他的眼睛。
李承泽直直地看着对面的这个女孩，心底升起一股熟悉之感。
“这个妹妹我曾见过！”
是街上遇到的轿子上的女子。当时只看到她的眉眼。这双眼睛让他印象十分深刻，此时再见他立刻想起来了。
那女孩不知是想起了集市上的相遇，还是听了他的话，害羞地垂眸，将脸别到一侧。
“可又是胡说，她一直养在苏州，如今第一次上京，你如何能见过她呢？”
“我见妹妹面善，今日见面，当做久别重逢，亦未为不可。”
贾母笑道：“那更好了。”说罢抬手示意他俩坐到身边来。李承泽还未坐稳，便被贾母一手搂在怀里，“若如此，相处起来就更和睦了。”
贾母一手搂着李承泽，一手搂着黛玉，笑得很开心。众人见到这个场景，也忍不住发笑。
李承泽觉得有些好笑。他一个已经弱冠的庆国皇子，此刻竟伏在“祖母”怀里，被当作十来岁的孩童搂着哄着。明明身高样貌都没改变，却没遇到一个质疑的人，仿佛贾宝玉就是这个样子的。
他也有些手足无措。因为从未体会过如此放肆的母子、祖孙亲情。在京都任何情都越不过礼法，所有人都拘束着，所有情都被皇子这个身份压制着，压制着别人对他的情，压制着他的心。
眼下他亲身体会到民间百姓的舐犊之情，心底却升起一股从未有过的恐慌……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第3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