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行于长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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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erde！琴酒你………”波尔多径直在电话那头爆发出一声响亮的怒骂，银发男人保持着接电话的动作，用手指骨节叩了叩不知何时出现在路边的德国雨蛙的车窗示意。
下一刻，黑泽阵就愉快地挂断电话，完成了这场或许是职场有史以来最快的工作交接。
扫尾工作他在路上利用碎片时间处理得差不多了，正准备联系新负责人呢，波尔多的来电和他新鲜出炉的管理者身份来的正是时候。
虽然爱好抽象，但波尔多的工作能力还是不错的。他就干脆省去了中间环节，一步到位。
有关组织的情报已经连带着叛徒和那座据点一并毁灭得干干净净，警局里有组织安插的棋子，爆炸最后想必会以意外事故盖棺定论。
被逮捕的线人和买家几日前在监狱内“自杀”身亡。至于他们的身份和情报交易活动，黑泽阵毫无心理障碍地丢到了一个活动已久的德国本土黑色组织头上，BND循着线索只能追查到它，或许届时还能上演一出正义的扫黑除恶。但那就不是他该关心的事了。
唯一稍显缺憾的是交给波尔多的资料还没完全整理完毕。相比黑泽阵平时的风格，这样的安排确实有些仓促。然而出于时间紧迫，在多停留几个小时和压榨一下波尔多之间，黑泽阵没什么心理负担地选择了后者。
至于让同事忙起来到底算投桃报李还是恩将仇报？
抱歉，这重要吗？
手机嗡嗡两声。似乎意识到大局已定，波尔多没有试图回拨，而是开始疯狂打字。一条条短信还没来得及构成视觉暂留就被覆盖。飞速闪动的字里行间流露出七分悲愤外加三分淡淡的倔强：
【爹，你是真活爹，我就口嗨两句不是真的想上工啊！！———From：Bordeaux】
【我就知道，靠近加班恶魔会变得不幸。活呗，谁能活过我啊。———From：Bordeaux】
【［流泪猫猫头.jpg］———From：Bordeaux】
【。—————From：Gin】
黑泽阵打了个句号，不再理会继续震动的手机，独留波尔多发癫。他坐进副驾驶，“伏特加，去BHS7号标记点。”
报出的代号指向一名政客的住所，在解决对方之后，他在德国的工作就算结束了。
幽绿的瞳仁微微转动，随意瞥了一眼车窗的方向———在那里，仅他可见的电子屏幕静静飘浮着。
【35:09:27】
倒计时的计数逐渐减少，一切正不疾不徐、按部就班地行向计划终点。
……………
日本，凌晨4:27A.M.
老式水晶吊灯轻晃，暖黄的烛光有生命般摇曳。轻柔的爵士乐在酒液间流泻，忽而一柄长柄吧勺敲了敲透明澄澈的玻璃杯，于是清脆的“叮”一声巧妙融汇进音乐鼓点中。
这里是地下世界的一间酒吧，打着中立的名号对外开放。鱼龙混杂的环境使其成为了地下同行们休憩或是交换情报的好去处。
“好的，一杯螺丝起子是吗？我知道了。”金发调酒师颔首应下，熟练地调起酒。礼节性拿捏得恰到好处的笑容极易让人生出亲切感，再加上其俊秀的外貌，即使平日再寡言的顾客，也会在小酌至微醺时忍不住发发牢骚。
安室透看似耐心地倾听着客人的抱怨，微笑低声附和。低头垂落的碎发阴影遮蔽了那双冷静的灰紫色眼睛。
降谷零，在职日本公安———目前化名安室透绝赞卧底中，在几次踩点锁定这家店后，凭借着出色的调酒技术成功应聘成为了一名调酒师。
不得不说这是个好决定。虽然能得到的大多是流言碎语，但拼凑起来也能得到有价值的情报，
至于他为什么有空站在这里而不是在夜色中东奔西跑出任务？那就要问他的名义上司朗姆了。
本来朗姆即将把内乱摆平，突然不知道从谁那得到了情报，一趟电话就急匆匆飞去了欧洲。顶头领导注意力转移，对米花町的管束一下就松起来，本就稀少的监视成员几乎不见踪影。于是安室透措不及防地解决了近期公安与组织的任务冲突问题。
不管是谁促成的，安室透都要诚挚地在内心向对方表达感谢。
减少工作量什么的，这种好事情自然是多多益善。
……………
半个小时后。
安室透和赶来换班的酒保打过招呼，走出顶高且狭窄的甬道，拾级而上——这间酒吧的进入通道混在层次感极强的楼梯和见缝插针的灯牌里，不仔细看极容易被误认为地下室的入口。
他踏上末端台阶、举目望去，才发现不知道天什么时候已经悄悄亮了起来。
有飞机从天空掠过，懒洋洋的姿态像鸥鸟贴着倒悬的海面滑行，须臾间又被灰黑的建筑吞没。
夜色退潮般淡去，新生的苍蓝缓慢地、不容阻挡地逐步蔓延至天幕远方。
长夜将尽。
该走了。安室透收回思绪，轻轻吐出一口气。
———截止至波洛咖啡店开门前，他能作为‘波本’自由活动的时间还有两个小时。
………
黑泽阵睁开眼。
作息颠倒的代价是即使进行了代偿性睡眠，神经还是跳动着发出抗议、带来过度浓郁的困倦。
轻微的颠簸和触及皮肤的寒意先于理智抵达，瞬间判断出周围安全后他先放任睡意驰骋了会，然后才开始习惯性地观察四周。
舷窗外明媚的天光肆意流淌，按照亮度来看大概在清晨四五点。单调渺茫的海和稀薄的浮云已经被闯入视野的大地替代，俯瞰视角下的房屋楼筑如同野草般挨挨挤挤、连绵不绝。
在解决掉最后的任务目标后，黑泽阵一刻不停，直飞日本。
他一上飞机就倒头补眠。此刻机舱内安静无声，只有空气与机体摩擦的呼啸背景音回响，
总得来说，是个还算得过去的睡眠环境。
【宿主，】近日一直保持沉默，假装自己是某种不呼唤就不出现的语音助手的006冷不丁冒头，【有事需要跟您商量。】
“…………”
还真会卡时间。
“说吧，”顶着睡眠不足带来的钝痛，黑泽阵揉揉太阳穴，再抬头时神色中已看不出丝毫倦意。
沉寂几天的系统开门见山：【我在这几天查询了过往所有‘旅行’突发意外状况的档案记录，】
006微妙地停顿片刻，似乎在边思考边努力组织措辞，【您即使在其中也属于极少见个例……不，严格来讲，是首例。】
【为了便于您理解，我先来讲述一下异世界转移的原理。】权衡片刻后，它决定开诚布公。
【通常我们会抽离绑定者的灵魂，并把灵魂转移至利用能量捏造的身体上。身体各方面都与宿主扮演的角色相同。所以即使宿主在这个世界受到意外伤害——比如被泥头车创飞了之类的，实际上也不会有真正的生命危险。】
【但是，】说到这里，006幽幽叹了口气，为自己查找到的结果感到心累，【您目前的身体属于这个世界的‘琴酒’。应该是在这个世界的‘琴酒’在诞生时，您的灵魂不知为何落到了那个时间点。】
【换句话说，在您脱离这个世界后，这具身体会成为空壳。】
“原来的灵魂呢？”
一团光芒毫无预兆地浮现在空气中，像凭空点燃的白色火焰，寂静的、明亮的。
【由于高维灵魂拥有优先级，所以原先的灵魂会被挤出去。我这几天都在世界罅隙打捞他，还好能找到。】
银发男人修长的手指靠近它，然后，收敛力度轻轻戳了戳光团。震颤感从指尖与光团接触的部分一路攀升至小臂、颅腔，带起无声的嗡鸣，仿佛互相共振。
【目前构想的方案是在您灵魂抽离的瞬间，把原本的灵魂塞进去。由于灵魂还留存在诞生之初的状态，只具备最原始的思维和神智，为了保证世界能正常运转——也就是走剧情，会拷贝一份平行世界的记忆进行同化。】006的解说同步响起。
“那跟复制体有什么区别。”黑泽阵蹙眉，冷淡却尖锐地指出了问题。
灌输了不属于自己的思维和记忆，编织出一个从未存在过的人生。仅仅只是因为世界运行需要重要支柱人物‘琴酒’的存在？
【对啊，】006叹了口气，听起来非常头疼，【可是总不能让婴儿上岗吧？雇佣童工是犯法的，而且世界也不会承认。】
直接放任不管？不行。世界不允许‘琴酒’的缺位，原本的灵魂如果无法维持世界运转，在检测到灵魂缺失的瞬间就会把宿主拽回来——006如是说。
让黑泽阵留下来？也不行。他本身是个因为未知转移错误导致的人形自走Bug，更何况他原来就不属于这个世界，于黑泽阵个人意愿、系统的规章准则都不应该让他留在这里。
事情发展到这里，似乎变成了一个两难的电车难题。
【感觉没有什么好的解决方案啊，】006再次叹气，又抓了把充当头发的代码，【唉……要不我向上面申请一下升级权限，看看能不能………】
“有办法。”黑泽阵忽然道。
【………啊？】006没跟上黑泽阵的思路，发出一声呆愣的气音。
“还有一种办法。”
银发男人缓缓挺直脊背，重复了一遍。刻意压低的咬字发音有种奇特的韵律感，如同平静水流下深不见底的暗渊。
“———▇▇▇▇。”
某处，无数庞大的齿轮相互转动咬合，细长的时钟指针悄然转过一格。
[咔哒]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行于长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