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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第 53 章 ...

  •   十一月中旬,早早进入冬天的东寨村已经飘过一场小雪。这几日,天也一直阴沉着,看样子又要下雪了。

      忙碌了一整日,终于可以歇下了。这周原本是毛亭月和学生一起住宿舍,但闫杏瞧着她的肚子愈发大了起来,好说歹说,总算是揽下了这活儿。

      冬天黑得早,晚饭也吃得早。还在吃饭的闫杏瞧着穿着洗得发旧的灰蓝色棉袄的毛亭月挪着步子往外走,便立马端起饭碗,呼呼噜噜地喝完面汤,跑了出来,“眼瞅着就要下雪了,我送你回去。”

      毛亭月看着闫杏嘴角还没来得及擦的汤汁,心下一暖,抬手用袖角擦了擦,“我又不是三岁的娃,还用你来回送。再说了,你这都替我照顾孩子们了,哪还能叫你送我。”

      闫杏还是不放心,“你家离学校又不远,我送完你,跑回来也是来得及的。”

      “你看看,你自己都说了,学校离我家不远,这几步路的事儿我还需要专人送,让别人听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多矫情嘞。再说了,你跑着回来,到时候下雪了,万一摔倒了,就更不好了。”

      去年下雪的时候,闫杏没少摔跤。余茉莉也没少嘲笑她是扁平足,但她还真不是。至于为什么一到下雪天就容易摔倒,闫杏也不清楚,大抵是太紧张了。一看到雪,一看到路面上的冰,便发自内心地觉着路面很滑,自己肯定会摔倒,于是每走一步路都小心得不能再小心,谨慎得不能再谨慎了。事实证明,越是这样,越是容易摔倒。

      闫杏还欲说些什么,毛亭月抽手出来,搭在她的手背上,轻轻拍了拍,安抚道:“放心吧,我晓得怎么照顾自己,也晓得怎么保护自己。”

      目送毛亭月离开,一片冰冰凉凉的东西落到眼皮上,闫杏抬头望向黑漆漆的天空。大片大片的雪花自穹顶坠\落,纷纷济济,闫杏忍不住伸手去接。雪花甫一接触闫杏的皮肤,便被她掌心的温度灼伤了,化作一滩冰冰凉凉的水,顺着她掌心的褶皱处漏了下去。

      雪下得大,地面没一会儿就白了,像是闫杏之前在手机短视频上看到的毛豆腐,可惜她没吃过。

      学生很安静,默默写着作业,闫杏又往炉子里添了些柴火。火舌舔舐着干柴,发出哔哔啵啵的响声,火星子从打开的口子中蹿出,像一束绚烂的烟花,很快就消失了。

      乡间的小路,还没有路灯,毛亭月拿着一把老旧的手电筒前行。雪花从手电筒发出的光亮中飘过,反射出星星点点的光亮,像是一个个带着翅膀的小花仙在快乐地飞舞。

      棉鞋踩在雪地上发出吱呀吱呀的声响,偶尔有一两只警惕的狗闻到毛亭月的气息发出一两声叫声,除此之外,一切都安静得可怕。雪光映衬下的山峦像是一个没有任何情感的巨人,正冷冰冰地注视着此刻天地间唯一的行人。

      这样的路,毛亭月从小走到大。小时候翻山越岭去读书,起初觉得害怕,久而久之,便不害怕了。

      还有二百米的路程就到家了,毛亭月瞧见自家房屋还亮着光,心底愈发踏实起来。脚下的步子也紧了起来,毕竟雪越来越大了,还是要快些回家。若是生病,她自己倒没什么,可肚子里的孩子也要跟着遭罪,班上的孩子也要因为她的事情耽误课程,这可不行。

      这二百米中间有一段路没什么人家,只有几间破得不能再破的泥瓦房。往日路过这里的时候,倒没什么感觉,今晚还没走到跟前,毛亭月心里就有一种不好的感觉。虽然毛亭月不信鬼神之说,可身体有时候往往会比人自己的意识更先感知到危险,毛亭月不由得加快脚下的步子。

      马上就要走完这段废弃房屋的路,毛亭月心里刚感慨完自己小题大做后,一只大手从黑暗中伸了出来,死死扣住她的嘴巴,使她发出的任何声音都只能淹没在喉咙里。

      毛亭月拼尽全身力气去反抗身后那人,奈何女性在力量上天生就不占优势,再加上深深的窒息感,她更加使不上力气。到了最后,缺氧的大脑已经完全不能指挥她做出反抗的举动,但生物的意识还是让她做着机械的抵抗。双眼向外凸出,眼球充斥着血丝,身体绵软无力,雪白的地面只剩下两道长长的拖行痕迹。

      再次醒来的时候,天上的雪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

      毛亭月孤身躺在雪地里,视线因充血一片模糊,大脑因缺氧一片空白。在这巨大的空白中,一盏暖黄\色的手电筒光芒照了进来,紧跟着一道熟悉的声音出现,“毛老师……”

      是陆大钧的声音。

      毛亭月猛地回神,身下的疼痛也在这一刻变得清晰起来。她赶忙拢了拢衣服,在不远处找到了自己带来的那盏手电筒,深一脚浅一脚地从破败的土墙后面走出,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发不出任何声音,即便可以发出声音,毛亭月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陆大钧赶忙跑了几步,迎上前来。今日按照惯例,他本应该去学校的,但前几日从学校归家的途中摔了一跤,是以今日即便是周一也没去学校。陆大钧在家中等了好长时间,也不见毛亭月的身影,只能出来寻了。先前看到土墙后面闪烁着微弱的灯光,陆大钧心里还在发疑,犹豫着要不要上前。现如今到了毛亭月身边,陆大钧的脸一瞬间黑了下去。

      “你自己说,还是要我问你?”瞧见毛亭月洗得发灰的藏蓝色棉袄上沾着脏兮兮的黄泥,短上袄下摆折痕明显,黑色棉裤松松垮垮扭扭曲曲地穿在身上,再看她充血的眼睛和沾了雪泥而凌乱的头发,陆大钧想也不用想便猜到这其中发生什么事儿了。这半年来的流言,一股脑地蹿进他的耳朵中,吵得他阵阵耳鸣,只觉得头脑发热,血冲脑门。

      毛亭月本以为陆大钧会先安慰她一番,告诉她无论如何都会相信她,然后再陪着她一起去报案。谁知上来就是这样一句话,简直比今天的天气还要寒冷。

      “我是被人强迫的。”

      不管毛亭月说得是真是假,陆大钧在听到这个答案后明显懈了一口气,快步跟上已经走出去的毛亭月,伸手便想拉毛亭月的袖子,却被她毫不留情地甩开。吃了冷脸的陆大钧也来不及生气,问道:“是谁干的?”

      风声穿过枯枝残叶,扯得树枝哗啦啦作响,毛亭月的心也像这被扯掉的枯枝一样,哗啦啦在流血。之前出了纪老三那档子事儿,陆大钧待她的态度虽然有异,可还是保持着夫妻间的体面。即便有时候毛亭月的婆婆听信了外头的风言风语回来对着她横挑鼻子竖挑眼,陆大钧也像往常一样维护她。如今,毛亭月才算真真看透了他。

      “那人从身后捂住了我的口鼻,后面我就昏过去了,等到再醒来看到的第一个人就是你。”

      陆大钧有些生气,他明明是在关心毛亭月,可她是个什么态度,说话冷冷的,仿佛失了清白被人污了身子的人是他。这段时日以来,陆大钧已经受够了,他每天要面对那些疯言疯语也就罢了,好不容易回到家里还要考虑毛亭月的感受,还要从中调和母亲与毛亭月的矛盾,而将他置于此种疲惫不堪境地的人现在却好像同一个陌生人说话般与他讲话。到底错的人是谁?

      “毛亭月,我在好好同你讲话,你不要把脾气都发在我身上。”陆大钧也不再继续照顾毛亭月的心情,大刺咧咧地就将自己的不满说了出来。

      毛亭月脚下一顿,回首望着他。她没想到,同床共枕良久的人,竟会变得这样陌生。

      “我没有再同你发脾气,我说的都是事实。”

      陆大钧气极反笑,追上毛亭月的步伐,质问道:“纪老三的事儿,我可没忘。你当初是怎么跟我,跟大家解释的,恐怕你自己现在都忘了吧?那时的你,在面对纪老三的强迫时,是多么的英勇神武。今天怎么没把你那神气劲儿拿出来?”

      毛亭月以为自己不会再对陆大钧感到心寒,然而事实告诉她,她低估了人性的卑劣。

      “陆大钧,原来你就是这样想我的?”

      陆大钧被毛亭月质问得有些心虚,但转念一想,在这段关系中她才是犯错的那一个,而他至始至终都算得上一个好丈夫。所以,该心虚、该接受审判的人是毛亭月,而不是他。

      “毛亭月,我在好声好气地跟你说话,你不要跟我东拉西扯。我知道发生这样的事情,你很难受,我也很难受。可是乱发脾气解决不了任何问题,我还是希望你能好好说话。跟我把事情的经过好好捋一遍,也方便明天去报案。”

      到现在为止,陆大钧仍旧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错。毛亭月冷冷睨了他一眼,“即便是明天到了警察面前,我也是这样说。只是警察看了证据后会相信我,而你,我的丈夫,与我朝夕相处的人,在发现我被人侮辱的那一刻,既没有关心我的身心状况,也不相信我说的每一句话。你还想我同你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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