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药罐子又在勾搭神算子》鸿飞冥冥去

41、老鼠精上门求救

　　云城下起了雨，一下起来就没完没了，从早到晚，满耳都是雨声。院内槐树被雨打得七零八落，路上积水没过小腿肚。宁玉更是在这突然的降温之中受寒，日日咳个不停。雨幕之大，近在咫尺的事物都看不太清晰，厨房屋顶上却有个模糊身影，正弯腰干着什么。

　　宁玉撑着把伞站在二楼走廊上，即便如此，身前还是被飘雨打湿大半。屋顶上的宋时祺扯了一下遮住眼睛的雨衣，雨水瞬间打进眼睛里，又混上汗水顺着脖子滴进衣服里。他看着宁玉的身影，喊道，“马上就好了，你先进屋。”

　　宁玉大概觉得不好意思，摇头道：“不用，你快点弄完下来。”

　　这屋子是龙婆还在的时候留下的，算算时间也称得上是老房子，尤其是厨房这种每次修缮都被忽略的地方，屋顶还是瓦片。这屋顶有些漏水宁玉是知道的，但平时也就那么一两滴，都在角落里，没什么影响，宁玉也就当看不见了。

　　但随着连日大雨，底下破碎的瓦片再也撑不住了，宋时祺炒菜的时候，随着一声“刺啦”生菜入锅，这瓦片也像是回应一般“吧嗒”一声碎裂开来，雨水瞬间灌进屋子，打湿了宋时祺才补好的衣服。

　　苏奶奶绣工了得，用几枝伸展的桃花和树干隐藏破洞，不仔细看完全看不出来这衣服背后的问题。前几天才完工，今天才穿上，要死不死，厨房就漏水了。

　　宋时祺抓着锅铲的手青筋毕露，指节泛白。

　　宁玉只听见外面一阵叮当乱响，出去查看时就发现厨房屋顶上站着个人，倾盆暴雨，那人挺身而立，衣摆翻飞，手拿铁锤，面露冷色。宁玉大惊，以为仇家上门，正要喊人，却见那人忽然蹲下，手起锤落，叮了当啷开始敲瓦片。

　　宁玉又一惊，什么仇家上门要对厨房动手？这锤子怎么这么眼熟？这风衣好像.......款式有些不对？宁玉仔细一瞧，那下颌线的弧度，不是宋时祺还有谁？那风衣翻起来的样子，怎么有点眼熟？

　　宁玉被雨水糊了一脸，顺手拿起门边雨伞，屋顶那人余光中出现宁玉的身影，皱眉回头，让他进屋。声音穿透雨幕，铿锵有力，无比熟悉。

　　宁玉一愣：“宋时祺？”相比宋时祺，他声音太小，被雨声掩盖，宋时祺说完话又低头干活。宁玉朝前走了几步，大声问：“你干什么？这屋顶耽误你做饭了？”

　　宋时祺被淋了一身水，湿哒哒粘在身上不舒服，闻言又回头道：“你家这屋顶比你年龄都大吧？你是怎么做到在漏雨的厨房里做了那么多年饭的？”

　　宁玉“啊”了一声，抬手挠着头，想起来这厨房屋顶早就开始滴水。他装作不知道，无辜道：“我做饭的时候厨房好得很啊。”

　　宋时祺便道：“哦，你家厨房只对我有意见？”

　　厨房在宁玉屋对面，宁玉按着栏杆，想要借力跳过去，但很久没试过了，也不知道功力退步了没有，正犹豫着，那边的宋时祺大概看出了他的想法，起身道：“别过来，当心身体。”见宁玉不好意思，宋时祺又道，“马上就弄好了，你去给我拿条毛巾吧。”

　　宁玉拗不过他，转身进屋给他找了条干毛巾，再出来时宋时祺已经站在走廊上了，雨水顺着雨衣流下来，在脚边汇成一滩水迹。雨势惊人，哪怕穿了雨衣，宋时祺还是不可避免地湿了全身，他扯下雨衣，叠好放在一边，这才过来接着宁玉手里的干毛巾，将湿发一下下往后擦。

　　宁玉看看厨房，又看看他，猜出来前因后果，更加不好意思。宁玉向来能拖就拖，不能拖就赖，太久没进厨房，一时间把这事儿忘了，也没想起来提醒宋时祺，害得人家淋着雨去修屋顶，宁玉窘迫笑笑，心虚地凑上去。

　　“那个......我去给你煮点......”姜茶两个字还没说出口，隔壁房门突然被推开，这几天小叶子和青梧是一起住的，但由于大雨，青梧不想出门，小叶子却闲不住，憋了几天后还是跑出去玩。此刻青梧提剑站在门口，剑气凌然，目光不善。

　　宁玉和宋时祺对视一秒，在对方眼里看见了疑惑。宁玉见青梧警惕地看着周围，无念剑灵气萦绕，好似待势已久，只等主人一声令下，即刻出鞘。宁玉见识过青梧一剑斩杀程呼晴的样子，连粒灰都没留下，这黄泉路地方小年龄老，实在经不住这位神女挥挥衣袖。

　　宁玉连忙绕过宋时祺，上前询问：“怎么.......”话未说完，青梧一抬手，目光制止宁玉接下来的话，宁玉识趣闭嘴，忽然觉得有些憋屈。这是黄泉路诶！是他家诶！怎么一个两个谱摆得这么大？想来想去，宁玉又觉得，好像不是他们摆谱，是自己窝囊.......

　　宁玉清清嗓子，还是压不住好奇，问：“发生什么事了？你又有仇家上门了？”宁玉有些警惕，一个程呼晴让他养了半个月，身上又添几道疤，这青梧最好吃一堑长一智，别再招惹什么妖魔鬼怪了。
　　就算招惹了，能不能出去解决？

　　青梧看不出他心里那些弯弯绕绕，皱眉看向他：“你感觉不到吗？有妖气。”青梧抬头看了一眼灰蒙蒙的天空，“我早就觉得这雨有些不对劲，现在看来，有东西出来了。”

　　宁玉被大雨和感冒困在家里，养得人都懈怠了，确实没注意这些，加上从前也是这样惯了，被青梧略带责怪地瞪了一眼，才有些窘迫地移开目光。像是为了回应青梧的猜想，门口响起一阵铃声。

　　这铃声清脆，隔着雨幕也没有变小，只是声音越来越急，像是在提醒着什么。三人注意力皆被这铃声吸引去，也不再贫嘴，青梧更是一撑栏杆跳下二楼，白袍被风吹起，衬得人轻盈无比。铃音来自门外翘角上挂着的寻妖铃，这东西没什么别的作用，挂在那里像是风铃。但风吹不响，手拨不响，只在一种情况下会响。
　　有妖怪靠近。

　　黄泉路毕竟是超度冤魂的地方，不是搞物种歧视，但各类妖怪实在比鬼难以应对。因此寻妖铃的作用就是提醒有妖怪来了。而现在，这铃铛响个不停，显然是有东西在靠近，众人皆是戒备状态。与此同时，黄泉路大门忽然被从外推开，一阵妖风吹进，青梧一挥衣袖，一道无形屏障挡住这阵妖风。

　　裹在妖风里的，是一只黄毛精怪，速度太快，宁玉还没看清楚是什么，青梧已经抬剑要劈，剑射寒光，挥手劈下，那黄毛速度不减，冲到青梧身前时，“啪”得一下跪了下来，动作干脆，毫不犹豫。

　　青梧：“???”

　　楼上的宋宁二人更是诧异无比，宋时祺看着宁玉：“他们平时.......都这样上门找你？”

　　宁玉揉揉眼睛，觉得这一定是假的。这么乖的妖怪，这么识好歹的妖怪，这么有礼貌的妖怪。
　　为！什！么！他平时没遇到过！宁玉哼笑一声，道，“我要是有这威慑力，分分钟拿下业绩。”

　　青梧好不容易收住力气，看着面前鼻青脸肿的妖怪，认了半天，开了天眼才看出来是一只老鼠。老鼠精通常胆小喜暗，集群活动，这样单独在雨天跑进黄泉路的，他还是第一个。只见他浑身湿透，黄毛耷拉着，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瑟瑟发抖。青梧后退半步躲开他想抱大腿的动作，收剑入鞘。

　　那小老鼠也没觉得不对，膝行又往前爬了几下，才要抬手，就见一道寒光四射锋利无比的剑对着自己，再动一下就要撞上去。小老鼠连忙停下，瞪着绿豆小眼睛看着青梧，嘴角颤动半天才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救救救救......救命啊！”

　　青梧一愣，黄泉路主要职责是负责冤魂不假，但妖魔鬼怪真要骇人，阴差也不会坐视不理。这些妖怪修炼成行不容易，轻易不会招惹阴差，如今却上门求救，是连日大雨排水系统瘫痪下水道积水，这小老鼠脑子也进水了？

　　宁玉哒哒哒下了楼，身后跟着撑伞的宋时祺，两人站在青梧身边，宋时祺又撑开一把伞递给青梧，青梧接过之后微微倾斜，连着小老鼠一起罩住。忽然之间三个人站在小老鼠身前，他胆小的本性立刻暴露，缩起肩膀左右乱瞟。

　　宁玉道：“这院子里没有下水道。”见心思暴露，小老鼠更加害怕，抖得厉害，宁玉纳闷，伸手想先安慰一下，手刚伸出去小老鼠就矮身躲了一下。

　　三人对视一眼，宁玉道：“你来黄泉路不是找我吗？叫救命叫得那么可怜，可是有何难事？”小老鼠犹豫片刻，眼珠子线上抬起，透过乱糟糟的头发打量了一下几人——白袍女生花容月貌，短袖男生眉清目秀，撑伞之人......小老鼠又开始控制不住地发抖，心想这人不怒自威下，想必就是那阴差了。

　　小老鼠立刻反应过来自己找错人了，转身面对宋时祺跪得无比真诚：“阴差大人，您一定要救我！”

　　青梧和宋时祺的目光一下子都聚在宁玉身上，宋时祺还好，青梧看起来是忍不住要笑出来了。宁玉抿唇，沉默片刻，也真诚发问：“我看起来跟‘阴差’两个字这么不搭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