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药罐子又在勾搭神算子》鸿飞冥冥去

29、夜晚

　　篝火燃起，火焰升腾，众人欢呼。
　　村内大部分人都聚集在不烬木旁，围成一圈，远远看起，人头攒动，热闹非凡。
　　可宁玉毫无目标地轻轻扫过几眼，总能在人群中看见面色凝重扯着笑容的村民，他们三五成群，紧紧抓着自己的孩子或家人，这动作足以证明他们内心并不轻松。

　　死亡无疑是可怕的，等待死亡更可怕。没人知道下一根蜡烛会出现在谁家门口，也没人想一睁开眼看见自己家人的尸体。

　　仪式开始，昭示着与未知力量的博弈正式开始。
　　节日开始，献祭也随之开始。

　　宋时祺回去换衣服了，离开的时候脸色臭的要命。宁玉看着周围的摊贩，想着他大概是不会再出来了，要不要带点儿纪念品回去，弥补一下他受伤的小心灵。

　　正想着，人群之中传来一阵热情高涨的欢呼。遥遥望去，大家注意力都集中在篝火中间。穿着戏服的村民跳着宁玉没见过的舞蹈，犹如鬼魅神出鬼没一般交换位置，抖动身体，围着中间的人。

　　那人傩面戏装，手舞大刀，每挥出一刀，就有一个象征鬼魅的村民倒下。于此同时，鲜红液体迸发挥洒，又顺着刀刃缓缓低落，宁玉鼻翼翕动，闻到一股淡淡的血腥味。人群又是一阵呼喊，恰在此刻，宁玉感受到一阵阴气。

　　“诶！”宁玉动作一顿，五指成拳就要上前。

　　身后的程呼晴发现了他的不对劲，连忙伸手拉住他：“你去哪儿？”

　　“他......”宁玉急着去看那血液是怎么回事儿，可程呼晴拉得紧，一甩竟然没甩开，他一边去扯回自己手臂，一边指着那边道，“那些人.......”

　　地面上干干净净，刀刃反射寒光。中间的人仍在舞着，刀柄上的红绸随风而起，动作利落有力量，却只是普通的舞蹈。地面上被“打倒”的村民胸口起伏着，分明还活得好好的。

　　血呢？

　　宁玉一愣，程呼晴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了半天，看不出宁玉忽然如此紧张的原因，而村民的逐渐聚集也挡住了一部分视线，她茫然抬头看着宁玉：“什么？”

　　宁玉面色凝重，不止没有血，连刚刚的血腥味都消失，方才的阴气仿佛只是他的一场错觉。

　　场上的所有“鬼”都倒地不起，胧明仙君收起了刀，转身围着篝火转圈舞动。篝火边还摆放着各种祭品，猪牛羊肉，被火一烤，散发着脂肪油腻的味道。

　　傩面在火光映射下明暗交织，仿佛神像真得活了过来，眨眼看着周围祈福的人，又在人群惊呼之时恢复正常。

　　为了让篝火燃得久一些，不耽误祈福，里面的柴火不知道加了什么，味道有些刺鼻，混着脂肪焦糊味道，让宁玉忍不住地皱眉。其他人却像是没闻到一样，逐渐被气氛带动。村民祈福，游客凑热闹，一个一个跪拜或是挥动手臂，兴奋异常。

　　小叶子也兴奋得紧，和小春儿两个人挤进人群，凑到篝火边上，看那胧明仙君祭祀。前戏唱完了，后面大概就是用祭品祭天。这些祈福仪式大同小异，宁玉只关心那傩面之下究竟是谁。

　　道长？还是千面罗刹？
　　抑或真如众人所猜，这两个本来就是一个人？

　　程呼晴见宁玉面色难看，关切问道：“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要不要我扶你回去休息？”

　　宁玉掩鼻，轻轻摇头，目光却还是落在那跳大神的“胧明仙君”身上，轻声道：“不用，多谢。”

　　程呼晴没动，看起来还是担心宁玉，后者浅浅笑道：“我没事，你跟小叶子一起去吧。”那里人多，宁玉确实有些不习惯，一靠近就觉得胸闷气短，不如就在外围看看。

　　程呼晴垂眸片刻，小心翼翼地问：“宁玉，我怎么觉得，你对那参天观的观主很感兴趣？你和他有什么关系吗？”

　　宁玉眼眸闪动几下，好在天色暗淡，程呼晴看不出来。他几不可察地移开目光，回答：“没有。”

　　程呼晴似乎不太相信，也没发现宁玉拒绝了她的窥探，继续问：“感觉你们不像是单纯来这里玩的，好像带着些目的........”

　　话未说完，程呼晴感受到宁玉目光扫过她身上，让她莫名产生一种背后发毛的威胁感，这感觉来得莫名其妙，因为宁玉长相温和，给人的感觉也是淡淡的，好像什么事都难以让他情绪起伏，不比宋时祺如此具有攻击性。所以自然而然的，宁玉也不会让人产生危险感。

　　可是现在，这人只是看了她一眼，面无表情，就让她无端有种被看透的恐惧感。

　　她茫然抬头观察宁玉的表情，却发现对方真得只是扫了她一眼就移开目光，此时正盯着篝火边跳来跳去的小叶子和小春儿，面色一如既往地坦然。

　　“我......”

　　程呼晴窘迫地想解释，被宁玉打断，他抬抬手示意程呼晴不必在意，道：“没关系，别耽误你。”

　　仍旧是礼貌客气的回答，保持淡淡的笑意，这次却让程呼晴发现了一直没注意到的其他感觉——宁玉身上带着疏离。这种感觉平常被掩饰地很好，藏在微笑和客套之下，让人觉得他温和有礼。如今他瞳孔中映着燃烧的篝火，站在程呼晴对面，两人距离不过一臂，却好像在两个世界。
　　宁玉看向她的时候，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一个毫无关系的人。虽然两人连朋友都算不上，但这表情出现在宁玉脸上，着实让程呼晴有些受伤。

　　不过这表情并没有持续太久，或许只是火苗窜动，抑或是天色昏暗，程呼晴看错了也说不定。因为很快，宁玉见她一直不说话，又低头看她：“怎么了？”

　　程呼晴愣了一秒，连忙回答：“没事！”

　　宁玉又示意了一下小叶子的方向，让程呼晴不要管他，自己去玩，毕竟她来这里就是玩的，宁玉也不想因为自己影响别人的心情。

　　见劝不动宁玉，再纠缠下去说不定还会引起别人的反感，程呼晴深吸一口气，笑了笑：“好，那我一会儿回来找你。”

　　宁玉点点头，看着程呼晴走远，长出一口气，再纠缠下去，他还真有些头疼，这姑娘好像有些迟钝，意识不到别人的婉拒。宁玉呢，又是个不太会拒绝的，这个时候就显现出宋时祺的好来了，他在身边，都不用宁玉开口，人间一看宁玉身后站了这么个酷哥，还敢说什么？多说一句都会被宋时祺一个眼神瞪回去。

　　想到他，宁玉不由得再次长叹一口气，心道这人与人的差距怎么就这么大？要是他有宋时祺那威慑力，业绩不得杠杠往上走？天天坐在铺子里，喝茶看云，手指头一动，四面八方的孤魂野鬼都得给他乖乖去地府。

　　那边的祭祀还在继续，宁玉重新集中注意力看着那观主。才看两秒就发觉不对劲起来，祭祀大概到了尾声，方才的鬼已经爬起来，围着篝火做着统一的动作，可最明显的“胧明仙君”却不在里面。

　　胧明仙君的戏服最为鲜艳，金红交错，面具也比其他要气派一些，按理说不会湮没在众多一样的傩面之中，可偏偏就是这么一个最明显的主角，消失在了这场祭祀之中。

　　宁玉从坐着的台阶站起来，目光大致扫过在场的村民，但毫无收获。那些人还沉浸在仪式的热闹之中，丝毫没有人发现不对劲。

　　“怎么回事？”

　　宁玉自顾自走近，想叫回小叶子三人，看了一圈，只有小叶子和小春儿，哪还看得到程呼晴的身影？走了？宁玉猜测的，已经把小叶子从人群中拉出来，篝火烧得太久，冒出浓浓烟尘，宁玉只是靠近这么一会儿就被熏得满脸通红。

　　“干嘛？”小叶子还没玩尽兴，但见宁玉脸色古怪，伸手把小春儿也捞了出来，小春儿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脸色不知道是被烤的还是被熏的，通红一片。

　　“不太对劲，你们先回去。”宁玉拉着两人远离人群，又问，“程呼晴呢？”

　　小叶子“嗯？”了一声，抬手指了个方向，“不就在......”但那方向只有兴奋的村民和游客，看不见那道熟悉的身影。
　　“她刚刚明明就在我旁边的！”

　　刚刚。
　　说明只是这么一会儿，程呼晴就不在了。

　　宁玉暗暗皱眉，拍拍小叶子的肩膀：“你先回去，我去找她。”

　　小叶子看宁玉要走，伸手拉住他：“等等！万一只是去上卫生间或者......”

　　宁玉摇头：“如果真是这样也罢，可你忘了村里的传说，琅玕节的时候，总有人失踪，万一是她......总比我们坐以待毙好。”

　　小叶子还想说什么，但一条命摆在眼前，确实不好说概率问题。手上一松，宁玉便抬脚走了。要不是小春儿也在，小叶子肯定要跟上宁玉，但现在，小春儿是他们这里唯一一个“普通人”，称得上是重点保护对象。

　　宁玉又凑近人群，仔细瞧了那些人的脸，一连转了一圈，都没看见可疑之人和程呼晴，一个消失了还好说，这俩人突然消失，让宁玉不得不往坏处想了。

　　宁玉站在人群之外思忖着对策，余光中闪过一抹黄色，这颜色在夜色中并不明显，但除了颜色，还夹杂着隐隐的呼救。宁玉目光瞬间锁定那处，吊脚小楼之间，程呼晴的黄色衣角一飘而过。

　　只是一秒，宁玉毫不犹豫地追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