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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3、无怨无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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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不容易散去的亡魂此刻又有了往这边聚的趋势,龙婆强忍怒气,看着身后两人,两人一样的表情一样的动作——低头认错,乖巧无比。
龙婆无处发泄:“你们!”
宋时祺小心翼翼提醒:“刚刚您声音比我大.......他们应该是听见您的声音......”宁玉扯了扯宋时祺的手指,宋时祺识趣地闭嘴。
龙婆气急反笑,叉腰看着他:“哦?你要把我交出去吗?”
宋时祺连忙摆手:“那怎么会呢?您可是我们的救命恩人!”
龙婆不屑地翻了个白眼,挥了挥手往屋里走去,“你们俩看好门,我去找些法器符箓,不能空手跟他们打吧.......当然,最好不打,这些幽魂没害过人,也不知道怎么会跑到人间来。”
宋时祺和宁玉对视一眼,听着龙婆脚步声在院内消失。宋时祺上下左右看他一眼,有些不自然,“那个.....你刚刚那是什么意思?”
宁玉正在观望门外的情况,那些魂魄或是魑魅似乎嗅到此处的不对劲,却又畏惧黄泉路内的法器,只在门口游荡来游荡去,偶尔有一只胆大的敢靠近,凑到门缝一看,就能跟宁玉大眼瞪小眼。
宁玉听到宋时祺的话,刚恢复的耳尖又开始发烫。宋时祺看着他的侧脸,心道这人还真是好逗,几百年了其他都长进就是脸皮还是薄。
宁玉没敢看他:“回去再说。”
宋时祺不依不饶:“回哪儿去啊?这不是在黄泉路吗?刚刚在你家你也不说清楚,现在在我家你也不说清楚,你这人——不会是想撩完就跑,穿裤子不认账吧?”
宁玉赶紧否认:“我没有!”
宋时祺摸着下巴思考片刻,问:“那我就不明白了,你说几百年前,咱俩还不懂情情爱爱,对这些避之不谈,你还天天端着架子,讨厌死了!那个时候不说就算了,但重逢这么久,我都.......”宋时祺手舞足蹈比划了一下,“都这么主动了,你怎么还这样?你刚刚说你要主动,那你倒是主动给我看啊!”
宁玉喉结滚动了一下,明白说了这么久,他说的主动,和宋时祺说的主动,压根就不是一回事。他回头看看宋时祺,看他一脸不合时宜的求知若渴。不过他也很好奇,就这段时间来说,宋时祺什么时候主动了?
宁玉:“主动?你主动什么?”
宋时祺面露愕然,为自己解释:“当时在三尊山,我主动介绍自己;后来你说你睡桥洞,我又邀请你去我家住,正常人谁会邀请一个陌生人到自己家去住啊?那个时候你还故意装作不认识我,还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要不是我脸皮厚,热脸贴冷屁股,放在别人身上早给你轰走了!”
宁玉听着这有几分道理但更像宋时祺胡搅蛮缠的解释时,目光有些复杂,一时不知道该鼓励他这么“主动”,还是告诉他什么是主动。
宋时祺见他不说话,继续道:“而且后来我看你那么不开窍,我都快要直说了。要不是我喜欢你,就你那时候对我的过去支支吾吾那个样子,正常人早动手了!你当我们黄泉路吃素的?”
宁玉像是没听见后面那句话,眉毛皱了几下像是在回忆什么,但实在没回忆起来,才百思不得其解地问:“直说?什么时候?”
宋时祺气得鼻孔冒烟目射凶光:“你!咱俩都睡过同一个被窝了,你不记得当时我说了什么吗?!”
宁玉缩了缩脖子,片刻后小声开口:“抱歉......”
好!居然真的不记得了!
宋时祺垮着脸,一字一顿给他回忆,“我当时说了,‘你的被窝真暖和’!你不懂这句话什么意思吗?这还不明显吗?!我还在云鹤面前承认过你!”
宁玉更不解:“什么时候?”
宋时祺学着当时的语气,“我、好、龙、阳。”
宁玉无言以对,这要是算告白的话,那当时在一个被窝里,岂不是算上床了。
“你.......你这.......”面对宋时祺的强词夺理,宁玉说不出话来,“我......”
宋时祺抱胸道:“敢情我这辛辛苦苦做这么多,在你眼里是做慈善?”他的那些小手段小心机,就这么被宁玉忽略了?!
宋时祺不悦、不满、不想忍!!!
“那你......”
宁玉见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也不想藏着掖着什么,沉默了好久才不好意思地开口:“那你、你也没明示过这些话的对象都是我啊,而且我找到你之后,你身边又是女的又是男的,我怎么知道你到底是......”宁玉这种语气,说不出来是吃醋还是委屈,支支吾吾说了半天,哼哼两声又安静下来。
宋时祺看着他,垂了垂眸,宁玉这种瞻前顾后的性格在这几百年里没有丝毫改变,甚至比从前还要谨慎。他看着宁玉纠结的样子,怒气全消,缓缓道,“当年在奈何桥用心头血向师父求救的时候,他用灵鹤问过我一句话。”
宁玉一怔,面色也凝滞起来。那时他差点身死道消,化为原形,被师父召回度朔山从新修炼,那几百年间,酆都大帝回来过几次,跟他说了宋时祺的近况,得知他还活着,宁玉才松口气。度朔山的桃花开得还是那么热烈,和他们离开的时候一样,但宁玉抬起头却看不到熟悉的那一朵。
宁玉看着宋时祺,他目光不知落在何处,周围的气氛从方才的激烈缓缓平静,但宁玉的心却平静不下来。宋时祺慢慢开口:“‘你可知错,可后悔?’,师父这么问我的。”
宋时祺低头看着他,眼睛中映着他的影子:“弟子没错,绝不后悔。”
宁玉心虚地移开目光,他总以为,自己是师兄,比他谨慎,也比他大胆。但直到现在他突然被宋时祺的目光烫到,他总在犹豫,考虑这个考虑那个,担心自己给他造成困扰,给他带来麻烦,但从来没有考虑过,自己的犹豫会不会失去宋时祺。
他所有的考虑对宋时祺来说都是杞人忧天,宋时祺比他勇敢得多。
宋时祺叹了口气,他很少有这种讲道理的时候,所以讲起来就必须说服宁玉,看他又走神不知道在想什么,宋时祺继续开口,偏要把他的思绪拉回来,不允许他再胡思乱想,“我知道师父问这话的意思,无非是我们自不量力,单枪匹马跟地府作对。但你看,师父没有拦着我,他是赞同我这么做的,他也不怕我后悔,我做的所有选择都不会后悔。”
宁玉静静听他说完,等他低下头,有些窘迫地捏着衣角。这不是宋时祺该有的动作,也不是宁玉想要宋时祺变成的样子,他笑了笑,道:“师父也跟我说过一些话,他说,我看似谨慎,实则胆小,比起你来,处处受制。”
宋时祺面色一僵,目光投透露出几分羞涩,挠了挠头,“诶?师父对我评价这么高?”他见酆都大帝的机会不多,每次见都是劈头盖脸挨一顿骂,导致他越发反骨,说起这位师父就扁嘴。没想到他会在背后这么夸自己。
宁玉看着他压不住嘴角的样子,有些无奈:“所以他说,我在你身边,会让你被束缚。”
宋时祺表情凝滞,好不容易扬起来的嘴角又瘪下去了,“他怎么说话呢!”宁玉一向听话,万一真信了师父的话,那宋时祺的努力岂不是白费!
宁玉忙要拦住他,就宋时祺这张嘴,指不定会口不择言说出什么,万一酆都大帝路过此地,怕是胡子又要气歪了。宁玉拉住他,“嘘!外面东西还没走呢!”
宋时祺嗤了一声蹲下来,不耐烦地哼着气。
宁玉道:“师父说得也没错。”
宋时祺当即就要暴起,被宁玉按着肩膀乖乖蹲在原地。
宁玉看着他气不打一处来的样子,但凡他松一下手,这人怕是就要窜出去了。跟宋时祺在一起,果然还得时刻注意他的动向,“不过我现在觉得,师父也有说错的时候。”比如现在,以宋时祺的脾气,若非宁玉和龙婆在旁边,怕是一进老街就奔着阴气最重的地方去了。
宁玉看着他,他的目光很少离开宋时祺,此刻也一如从前:“阿祺,如果你不后悔,于我而言,是万幸。”
宁玉一字一顿:“阿祺,往后百年,千年,万年,你愿意同我,走出坦途吗?”
宋时祺恍然大悟,刚刚那话说错了,不应该是“同不同意”,应该是“愿不愿意”,果然,宁玉说得对,这事儿还得他来主动。
宋时祺毫不犹豫:“愿意愿意,来,先牵个手!”宁玉脸色爆红,宋时祺每次顶着这么一张清风霁月的脸说出如此轻佻浪荡的话,都给他一种壮汉穿女仆装的割裂感,想一巴掌甩上去,然后把他嘴堵上。
宁玉又一想,甩巴掌舍不得,还是换个方法。
宁玉觉得自己被宋时祺带歪了,这种时候还在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不过一想到对象是宋时祺,他又难以控制。宋时祺才不管他那些弯弯绕绕,说着就伸出手去拉他,还没拉上,余光中门缝里闪过什么黑影,将光线遮住。
宁玉也意识到不对劲,两人一上一下扒在门缝上,跟外面密密麻麻一个摞一个的妖魔鬼怪对上了眼。
相差不过毫米,两边都愣了一下。
宁玉头上盯着宋时祺的下巴,对面青面獠牙的妖怪头上也顶着个脑袋,再仔细一看,不是别人的,而是这妖怪的脑袋跟个葫芦一样,分为上下两个。
两人默默缩了缩脖子,宋时祺问:“他们什么时候围过来的?”
宁玉思考几秒,准确回答:“你说‘我、好、龙、阳’的时候。”
宋时祺垂眼,看着下巴下的宁玉,“那我们说的话,他们不是都听见了?”
两个人脸颊一起由白变红,宁玉眼珠子向上,宋时祺眼珠向下,两个人看了对方一眼,在对方眼里看见了一样的窘迫。
刚刚还吐槽宁玉脸皮不够厚的宋时祺,此刻也羞赧不已,这种掏心窝子的话,说出来已经需要极大的勇气,这会儿说完了,还被这些东西听墙角了。
那些东西进不来,只是隔着门缝儿与他们对视,獠牙间滴答着粘腻的口水。
“那些阴魂不见了?”宋时祺看了几眼发现不对劲,除了门缝贴着的这几只,街上的瘴气已经停止涌动,显然并没有东西在里面走动。
门缝视线有限,要想看清楚得去开阔一点的地方。两人略作思忖,对视一眼:“房顶。”
“诶你们干啥去?”
龙婆抱着一堆法器回来,却见两人行色匆匆一前一后上了房顶。她犹豫一秒,看了一眼门缝里的东西,也脚尖轻点,跳上房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