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药罐子又在勾搭神算子》鸿飞冥冥去

10、夭折

　　这话一出口，身边几个说话的人都安静了几分，宁玉一面注意这里的情形，又担心白雾之中的宋时祺，不免面色难看了些。但仍未出声催促，只是皱眉看着那群人，希望能尽早得到有用的消息。

　　他这么问的原因也很简单，村民虽然都身处迷障之中，但跟李家相比，尤其是李破烂那奄奄一息的样子相比，他们还能站在这里和宁玉作对，还能想着出村，显然除了精神上受到了惊吓，没什么实质性伤害。甚至在宁玉第一天来村里的时候，这些人还遵循着过往生活习惯劳作，说不定连饭都没少吃一顿。

　　一开始，宁玉的确被张兰凤迷惑，以为是活尸，也就是已经死亡可自己不知道这件事的东西，这东西也好解决，就算宁玉不来，等到活尸身上开始腐烂，就会惊觉“原来我已经死了”，一旦有这个想法，活尸胸中含着的那一口气就会立即消散，倒地死亡。

　　但张兰凤尚存人世，并未死亡，宁玉一早就将这个猜测排除。

　　直到那晚在山上听见孩童的笑声，宁玉才直到事情远非表面这么简单。但当时事发突然，没有想过为什么张兰凤会借阴，吓得宁玉还以为村里有两种难以对付的精怪，现在看来，当时也只是鬾在控制她。真正借阴的是鬾。

　　如此说来，受伤害最严重的就是李家，鬾这东西有仇必报，必不会无端对李家下手。因此，宁玉才问出这个问题。

　　沉寂片刻后，人群中有人颤颤巍巍地举手，道：“我奶奶说，李叔上头原本有一个姐姐，被溺死了。”

　　宁玉看向他，发现也是个三十多岁的男人，因为这一个月迷障的影响，大家脸色蜡黄，皆是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这人生着一副长脸，手上一左一右拉着两位老人。这一看，宁玉也发现跟上来的人比在李家时少了一半。

　　“姐姐？”宁玉思考片刻，这李破烂少说也有七十岁，在他那个年代，溺死女婴在这种穷乡僻壤的确常见，可这也只是一个，那其他小孩又是哪里来的？

　　宁玉低头，隐隐觉得自己想到了什么，确又抓不住重点。

　　这时，身边阿清忽然大喊，“出来了！他们出来了！”

　　宁玉连忙看向白雾，果然见有人影在向这边靠近，一步一步走得极为艰难，却保持着一定的速度。待到身影靠近，众人纷纷向后退了一步，阿清轻轻“啊”了一声。

　　这影子尚且不算高得可怕，却宽得不对劲，足足有一个汽油桶这么宽。宁玉耳边传来众人倒吸凉气牙齿打颤的声音。

　　宁玉盯着看了两秒，那影子也看见了人群，脚步加快，众人又纷纷往后退了一步。不知是谁踩到了谁的脚，谁又退得慢了一步，宁玉身后传来互相责怪的声音。

　　——“啊哟你踩到我了，走路不看路啊！”
　　“我背后又没长眼睛！”
　　“你能不能走快点，这东西要冲出来了！”
　　“那你也不能踩我啊！”
　　“.......”

　　相比之下的阿清淡定许多，站在宁玉身侧，和他一起盯着这越来越近的古怪影子。这东西不是山魅，宁玉也未曾感觉到危险，因此不甚在意，只微微上前半步把阿清护在身后，又有些纳闷，“你不怕么？”

　　阿清连忙回答：“不怕啊.......”

　　宁玉听着她声音里明显的颤抖，想继续追问，那影子终于冲出白雾，宁玉定睛一看，不是宋时祺还有谁？

　　只是此时的宋时祺不如进入白雾时的从容，身上灰扑扑的，还带着血，腰间那一圈不对劲的粗是他左右分别抱着两个人，村民已经意识不清，耷拉着脑袋，到底是成年人，一口气抱着两个终究有些吃力。宋时祺咬紧牙关，一刻不敢耽搁地奔出来。
　　踏出白雾的同时，雾中伸出一只只利爪，十指鲜红，抓向宋时祺后背，他已经无力阻挡，正准备生生捱下这几爪，不远处的宁玉却不许有人在他面前受伤。

　　宁玉踏步向前，一跳三尺高，落地已经到了宋时祺背后。他一手推了一把宋时祺，一手甩出刚从阿清手上摸过来的符箓，那些利爪一碰到符箓就冒出一缕青烟，伴随着凄厉的惨叫，白雾之中的山魅安静下来。即便对宋时祺依依不舍，也不敢与宁玉相抗衡。

　　雾气涌动之间，还能看见缓缓后退的山魅。

　　宋时祺深出一口气，轻轻把手上夹着的两人放到地上，自己也喘着粗气就地而作。身后那些村民都看见了方才雾气里的东西，就算是没露脸，只看那尖利的指甲，就知道并非活物。

　　众人因为古怪身影是宋时祺而叹出的一口气又被吸了回去，一时间又开始了新一轮的崩溃。宋时祺刚从刺耳的尖叫声中解脱，又被丢入村民的窃窃私语之中，不由得面色看起来有几分不耐烦，配合着额角身上的鲜血，看起来更加凶神恶煞。

　　“大大大大大哥.......您没事吧？”阿清的声音比刚刚看见白雾中未知的东西时抖得更厉害，宋时祺抬头看向她，她呵呵保持着笑容，却再也忍不住往后退了两步。

　　宋时祺随手一抹脸上的血，阿清更加崩溃。

　　“没事。”宋时祺摆摆手，见宁玉处理好山魅，往这边走来，立即起身。

　　宁玉走到他跟上，面色古怪，看着他满脸鲜血的样子，欲言又止。

　　这宋时祺也是个不拘小节的，神色不改，只指着那两人：“人给你带回来了。”

　　宁玉看了一眼，又望向宋时祺，这次沉默的时间更久，连人群中的议论声都渐渐消失。宋时祺终于察觉出点不对劲来，咳了一声提醒宁玉，“他们都好好的，没受伤。”

　　宁玉深深吸了一口气，走近几步掏出一块手帕，想塞到宋时祺手里，手刚伸出去，又换了个方向，直接落在他眼角，擦去流淌到他眼睛的鲜血。有些无奈地开口，“我说要保证安全，是保证你们三个的安全，你怎么能把自己弄成这副样子？”

　　擦干净眼睛，宁玉才把手帕给他，让他自己擦一下，又转身对村民道，“大家不用怕，我这朋友是好人！绝对大好人！”语气认真，但在满脸血的宋时祺面前，显得有些不可信。

　　宋时祺擦干净了脸，看也不看那群村民，只问宁玉：“发生什么了吗？”

　　见村民还是忌惮宋时祺，这种恐惧与面对未知的事物时不一样，这些可怕中更多的是因为心虚。这群人大多数都是刚刚跟两人顶过嘴的，甚至有人嘲笑过宋时祺拿着剑是为了耍帅，眼下看来，这剑怕是真非俗物。对他们来说，妖魔鬼怪可怕，宋时祺这种能威胁到生命的也很可怕。

　　宁玉自然不会害怕宋时祺，也不能理解为什么大家会如此害怕一个活生生的同类，刚刚还叫嚣着要冲进白雾的干瘦男等人此刻缩到了最后，纷纷低头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并没有，大家担心你的安全，跟着一起过来看看，你呢？怎么弄成这样？”

　　宋时祺无所谓地甩着手腕，似乎在刚才的争斗中扭到了腕骨，解释：“原本是没什么大事的，只是山魅见无法靠近我，竟操控这两人对我动手，我不好对他们下手，躲避之间不小心磕到了。”

　　宋时祺说得轻巧，但想要磕成这副样子，除非自己死命往石头上撞，否则只能是村民用什么尖利的东西攻击他这一种解释了。山魅对他可不会手下留情，不用想都知道是后面一种结果。

　　“算了，先找个安全地方待着吧，鬾一时半会估计不敢轻举妄动，加上我们这么多人，村内阳气逐渐浓郁，再想动手就要寻找其他机会了。”宁玉想了想，又看向阿清，“剩下的人呢？”

　　阿清猛地被问话，又因着宁玉看她，宋时祺目光也跟了过来，有些局促，搓着衣角回答，“那些人进了李爷爷家，看见李爷爷倒在地上，李阿姨也不省人事，所以留在那里了。”

　　宁玉原本还担心这些人会寻找其他出路，现在看来刚刚那样也是因为害怕极了，又没反应过来，有人稍一撺掇，就容易跟风。

　　宋时祺闻言点了点头，“那就先回李家吧，方才我在白雾里听见你们的交谈声了，什么幼童夭折，我们回去再做商讨。”

　　宁玉也跟着点头，道了声“好”。两人一人扶起一位昏迷不醒的村民，一同走出几步，发觉这次身后倒是没人跟上了，宁玉顿住脚步，看向身后的阿清等人，猜测出他们的顾虑，未语先笑，“走吧，先回去再做打算，大家聚在这里，等到了晚上就是活生生的靶子。”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因为刚刚对两人的怀疑有些心虚，但见宁玉两人毫不在意，也都松了一口气，随着阿清率先跟上，其他人也陆陆续续跟着往李家走去。身后隐隐传来说话声，声音不大，或许是害怕成为宁玉口中的“靶子”。

　　宁玉也知道他们在想什么，无非是猜测村内发生的事情，只是事情尚不明朗，除了先保证他们的安全，宁玉也没办法给他们答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