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 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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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个沉沉的梦。
陆晏觉得自己身下的床板更硬了，她浑身都不舒坦。
她挪动身体，听到了铁链的声响。
睁开眼，发现自己在一个幽暗的石砖房内，双脚被锁住了。
铁链的一端栓在床上，她只能在床上活动。说是床，还不及大通铺。虽然大通铺要和别人挤着睡，但起码身下还软和些。
陆晏伸手摸了摸，床板上只有一张床单。
她看了看，这石砖房大概只有五平米，除了一张硬的要命的小床，就没有旁的东西了。
哦，地上还有个脏兮兮的水碗，里面有半碗水。
她分辨不出时间，也无法自由活动，这种感觉让她很恐慌。
我在哪里？
她挣扎了一阵儿，怎么了挣不脱，只有铁链不断碰撞发出声响。
门被向外打开了，外面更多的光亮透进屋内。
孙阮筠手中提着一个扫帚，对着她一顿猛抽。
陆晏想躲，可她根本躲不开，她觉得自己的皮肤要裂开了。
“姑姑。”门口来了个小宫女，“姜贵人说，叫您带上陆晏一起去碧螺亭。”
陆晏这才得救了。
孙姑姑命令小宫女退下，随后关上屋门，房间重回幽暗。
陆晏看不清孙阮筠的表情，只听她冷冷地说：“这是后宫，做奴才的要是认不清形势，挑衅主子，只有死路一条。那晚，张婉婉是怎么没的，你都看到了。她好歹还留了个全尸，更惨的死法也不是没有。”
“甭管你过去是什么身份。宫中规矩第一条，就是要谨言慎行。你听得懂吗？”
这是和上次的噩梦接上了？
陆晏此刻十分确定，夜晚的事与现实中的白天息息相关。那她便不能像前一晚一样，言语行事无所顾忌了。
这是，与现实世界相连的——第二世界。
她必须在这个世界生存下去。
一记笤扫疙瘩火辣辣地抽在身上：“听得懂吗？！”
“懂。” 陆晏低声说。
孙姑姑拿出钥匙，将陆晏交上的锁链打开。
“跟我走。“
陆晏下床，双脚着地的一刻，才发觉双腿双脚浮肿的厉害，脚挤在鞋中，很不舒服。
她跟在姑姑身后，几个宫女见到二人，立刻背过身去装作有事在忙。
穿过曲曲回廊，到了碧螺亭外。
孙姑姑对陆晏命令道：“在这儿站着。”随后在陆晏左前方站定。
此处距离碧螺亭约有十米距离，甚是幽静。陆晏身上的衣服薄，只站了一会儿就冷得厉害，她看了孙姑姑一眼，姑姑双手交叠、目视前方，似乎在等什么人。
天空下起了小雪，晶莹的雪粒子落在陆晏杂乱的黑发上。
陆晏观察周围，发现这碧螺亭十分隐蔽，无论是主子还是下人，住处都离这儿很远。
不会要对我动手吧。陆晏心想。
不会。如果要对我动手，刚才那小屋就是最好的场所。
她猜不出谜底，只能默默等待。
过了一会儿。一位小宫女引着一男一女到了亭内。亭子有顶，挡住了飘落的雪花。
“您二位先在这儿坐坐。主儿稍后便到。“
“丫头、丫头，能不能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啊！”女的率先开口，哭腔明显。
小宫女摇了摇头：“我实在不清楚。主儿一会儿便到。您二位等着就是了。“ 说完就退下了。
雪又大了些。
陆晏的头上已是白茫茫一片。
这时，她看到刚才来到石砖房的小宫女打着把伞，伞下的姜华无甚表情。
到了碧螺亭，小宫女收起了伞，默默退到一边。
一男一女一见到姜贵人，马上哭跪在地。
“参见小主。”
姜贵人扶起二人：“快免礼。“
可那二人执意不起，还是女的率先开口：“小主，我们家玉寒到底怎么了啊，求您告诉我。“
在漫漫飞雪中，陆晏听到姜贵人的声音沉重又平静：“哎，她不用晚膳，非跑到御花园玩，谁知被落石砸中，没了性命。你们节哀吧。”
一阵寒意。并非是来自这漫天飞雪，而是从陆晏体内涌出，突然起来的寒意激得她抖了一下，刚想迈步上前。
就看到左前方孙姑姑的一记眼刀。
陆晏终究是站在了原地。
男的沉默着不说话，也不起身。
女的哭着，祈求般看着姜贵人。
姜贵人戴着华美的指套，将女的拉起：“我也不想发生这样的事。”，小宫女上前，递上一个匣子，“里面是我的私房钱，二十两银子，人你们带回家吧，给她办个体面的丧仪。”
说罢，姜贵人就在小宫女的护送下离开了。
留下这一男一女，还有个装有二十两银子的匣子。
陆晏在不远处怔怔地看着，看那女子呆滞地盯着匣子，好像丧失了最后一缕生机。
孙姑姑转身对陆晏：“走吧。”
“还不走？”
陆晏看着二人，咬了咬干涩的嘴唇，终于还是转身离开，走入迷雾一般的风雪中。
孙姑姑到姜贵人处复命。
“她什么都没说？”
孙阮筠摇了摇头，“没说。”
“那就好。我也不想咱们的人一下子少三个。何况上上下下的眼睛都盯着咱们呢。” 姜贵人喝了口热茶：“再关她几日，好好磨磨性子，以免她日后不安分，连累了我们。”
“行了，你下去吧。你的人自己看顾好了，要是再发生什么事”，姜贵人用指甲敲了敲白瓷茶碗，“咱们都得提着头见阎王，那时莫说我不救你。”
“小主，奴婢明白。”
“退下吧。”
“还有”，姜贵人突然想起，“你那卖络子的活计，不要再做了。“
“是，小主”，孙阮筠恭顺地低头退下。
陆晏又被关进了石屋，不过这次没被拴住脚，正坐在床边回想刚刚的情形发呆。
外面，孙阮筠带着两个小宫女推门而入：“跪下。”
还没等陆晏反应过来，两位小宫女就在孙姑姑的示意下，将陆晏翻了个身，陆晏双膝砸在地面，侧脸紧紧贴着脏污的床单。
紧接着就是噼里啪啦的声响。
孙姑姑手中的竹板子当空飞舞，打在陆晏的背上。
她刚被打过一顿，伤还没好，但和竹板子相比，刚刚的笤扫疙瘩像是闹着玩儿的。
“呜——” 陆晏痛呼了一声。
小宫女听到，想去把门关上。她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她知道，陆晏惹怒了孙姑姑。孙姑姑打人是常事，她们也都挨惯了，但很少见孙姑姑打人还带着人——要把人死死按住。这必是一顿毒打。
关上门比较好。没必要吓着别人。
却听孙阮筠道：“把门大开！让旁人都听听，以下犯上、违逆主子的下场！”
孙姑姑心里有火，火气还不小，什么人身安危之事她不太懂，但她听到络子不让卖了，就什么都顾不上了。
她恨不得打死陆晏。
冷风刮了进来，雪稍了进来。
陆晏甚至想到前一夜，张婉婉被捆住手脚，堵上嘴巴，硬生生给打死了。
打的也是脊背。
是姜贵人要我死吗。
她和刘玉寒并非挚友，可毕竟刘玉寒救了她一命，梦中的命也是命。
她有些自暴自弃地想，刘玉寒救了我的命，我明知她死有蹊跷，却伫立一旁当个木偶人，什么也不说。像我这样的人，有何脸面喊疼叫冤！
陆晏的背被打的几乎失去了知觉。
“姑姑，姑姑她没动静了，您停手吧！”一旁按着她的小宫女手发软，一是这样的毒打还是头回见，二是真怕在自己手底下死了人。
说到底，这帮小宫女也不过十几岁。况且阖宫敬奉鬼神，她绝对不想被陆晏的冤魂找上身来。
“姑姑！”
孙阮筠喘着粗气，终于停了手，才发现陆晏是真的没了动静。两个小宫女都松了手，她却动也不动。
孙阮筠此时才有些怕了，想起姜贵人并不想把人弄死的。
若是真死了人，到了主子那该如何交待？承禧宫内连死三人，事情早晚会传到欣嫔娘娘那。何况自己叫人敞开大门，路过的宫女们都能看见，那自己无论如何也撇不清了。若是娘娘问责下来，自己劳苦多年攒下来的私房钱会不会也一并充公？甚至被打一顿再逐出宫去？
半辈子的努力，可不是要全毁在一个丫头手里了！
孙阮筠手指微微发抖，探到陆晏鼻前。
有气息。
她的心这才安定了。
“陆晏。” 孙阮筠推了推她的肩。
“陆晏！”孙阮筠有些烦闷地拍了拍她的额头。
她的额头湿漉漉的，全是汗。
孙阮筠蹲下看陆晏的脸，看到她的脸像一张白纸，眼睛黑漆漆的，抿着嘴唇。看得人有些害怕。
孙阮筠定了定神，没好气道：“没死呐”，“怎么也不出个响儿？”
陆晏嗓子里一股血腥味儿，跪坐在地，头歪在床榻上。
孙阮筠站起身，没看她，对她说道：“宫内自尽可是大罪，祸及家人，你父母、你弟弟都在北地流放，你最好不要想不开。”
随后吩咐小宫女：“给她拿碗水。拿个枕头。”
“你就在这儿好好反省。什么时候想得明白了，向我磕头认错，什么时候再出去。”
随后，孙阮筠带着两位小宫女锁好门，离开了。
石砖房重回安静幽暗。
陆晏几乎动弹不得，头倚在床板上，冷汗出了一身又一身。
后背的伤口被冷汗一浸，刺痛不已。
但好歹自己活着。
只有活着，往上爬，才能不受这窝囊罪，才能帮刘玉寒洗雪冤屈。
想到这儿，她伸手够了够地面上的水碗，端起来，咕嘟咕嘟喝了几口。
才感觉肺里重新充盈了新鲜的冷空气，冷得叫人不想面对，又叫人清醒。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