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第 2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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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御辇停在宜春轩前。
“参见陛下”，楣常在从屋内快步走了出来，在庭院内行了个蹲礼，像朵娇艳的桃花，过十里春风，停在山间大树下。
“起来吧。”
皇帝笑着，抬眼看到匾额上宜春轩三字：“如今是春天，你这宜春轩的名字好，叫朕总能想起。”
周远楣抬眼看他：“希望陛下往后先想起臣妾，再想起这屋名。”
“不是一个意思吗”皇帝说着，走进屋内。
周远楣递过一杯热茶。
“嗯，你这茶的味道，朕怎么觉得似曾相识。”
“上次陛下提起过丽晖轩的茶，臣妾特地差人去问，是洞庭碧螺春，好不容易要到一点儿，就等着皇上来品呢。”
皇帝笑了笑：“丽晖轩。嗯，丽晖轩的名字也不错，朝晖夕阴，气象万千，可惜住着的人、”，“不知姜答应闭门思过，可有改进。”
“陛下，臣妾听说姜姐姐前些日抄写佛经，练得一手好字。丽晖轩内，还挂着她抄写的心经墨宝。”
“哦？她的墨宝？”，皇帝似乎有些兴趣，“朕倒是很久没去丽晖轩了。走吧，我们一起去瞧瞧。”
绘春悄悄出了宜春轩。
皇帝携着楣常在的手，在前面走，陆晏和崔英在后头远远跟着。陆晏觉得，崔英不愧是侍奉陛下多年的老太监，脚底板走路都没声响儿。
丽晖轩刚重开大门，昨日内务府就送了两盆银莲来。虽然姜答应更喜欢漳州水仙，那是欣嫔娘娘、楣常在房内都有的，但她还是吩咐柏青，屋内两头各放一盆，走到哪头都能看见。
她在这宫里，也实在没意思，连个刚搬来的银莲花，一天就看了好几遍。
柏青见姜答应在意这银莲，早早便修剪了枯叶，又给银莲花浇了水，摆回原处。
姜答应百无聊赖地坐在桌旁，戴上指套吃枣子。
“啪——”响声刺耳。
姜答应转头看，刚刚还好端端的银莲，花盆躺落在地四分五裂，花茎断折，花瓣压在泥土下。
柏青面色灰白、伏在地上，看着极为害怕：“小主、小主饶命，我这就收拾好。”
自从孙阮筠离开，姜华便觉得别扭。余欢、柏青都是新人，毛手毛脚，伺候不周，她已经压了许多火。她看着地上的花盆，枣核一吐，上前甩了柏青一耳光。
柏青栽倒在地。
姜华蹲下，看着柏青：“你做事这么不当心，是不是因为我现在只是个答应？”
柏青撑起身子，看着姜华：“奴婢不敢。”
“不敢？”，“你不要以为我看不出来，你不愿意呆在这儿。”
柏青没有说话。
姜华起身，俯视着地上人：“可再不乐意，你不还得呆在这儿，伺候我。”
柏青的手撑着地面，姜华看她手指纤细，不像是干粗活儿的，心中更是不满，抬脚便要踩。
想起佛法教诲，慈悲为怀。
花盆底从柏青手指上移开，她冲柏青笑了一下，殷红的唇脂有些狰狞。
姜华伸手一指，“跪在上面”。
“不许用手撑地。”
花盆的碎片七零八落。
没一会儿，柏青的膝盖就湿热一片。
皇帝拉着楣常在，到了丽晖轩门前。崔英刚想上前通传，皇帝摆手示意不用。
房内，姜华坐在桌旁继续吃枣子，吃了半盘，柏青膝下的白色银莲染上了鲜红。
“原本我还嫌这花太素净，不好看。”
姜华笑道，“你嫌弃我这丽晖轩，我却不嫌弃你。虽然笨手笨脚，但膝盖还是很好用。”
“小主，您饶了我吧”，柏青头磕在地面，发出响声。
“陛下罚我，日日跪着抄佛经五个小时，怎么，你一个宫女还身娇肉贵起来，这才跪了不到半个时辰，就受不住了吗？”
“朕记得，朕没有罚你跪在花盆碎片上。”一阵清风吹进丽晖轩。
姜华蓦地起身，慌张行过蹲礼：“陛下怎么来了？”
“朕还以为，你抄写佛经这么多天，心性会有所改变。”
皇帝抬头，看到墙上挂着的[本自清净]四字，冷笑道：“折磨别人，你、就清净了是吗？”
陆晏上前扶起跪在地面、双膝血迹斑驳的柏青。
姜答应跪下：“是她做事不当心，打碎内务府给臣妾送来的银莲花，臣妾才、”
皇帝甚至没看她：“朕看你是毫无反省，内心恶毒。崔英，撤下墙上挂画，封禁丽晖轩，你就呆在此处，静思己过吧！”
皇帝刚想走。
柏青摇晃几步，跪倒在皇上面前：“请陛下、楣小主为奴婢做主，奴婢…在丽晖轩呆不下去了，奴婢想去宜春轩！”。
皇帝看了周远楣一眼。
“可我到底是个常在，身旁已有了陆晏、绘春和秋月。”周远楣回看皇帝，只盼他能明白自己的言外之意。一个贵人位分，对皇帝来说，轻而易举。
“有三人侍奉，也是够了。”、“崔英，问问欣嫔缺不缺人”
“陛下，欣嫔娘娘宫中人数是够的。”崔英直接回答。
“如此”，皇帝撵了撵手中珠串，“朕不管了，你要是愿意身边再多一人侍奉，可以开这个先例。”
柏青期盼地看着楣常在，只要楣常在一松口，自己就能离开这水深火热的地方。
“臣妾已有圣宠，不敢骄矜自傲，更不愿坏了规矩。” 楣常在朱唇轻轻开合。既然皇帝不给位分，光塞个人给她，有什么用。这宫里最喜欢传风言风语，何必叫人指指点点，说自己恃宠而骄、罔顾规矩。
柏青觉得自己没听懂她说了什么，脑海中一遍遍地回忆——不愿、不愿
她已经感觉不到膝盖疼痛，只觉得自己也如刚刚摔碎的银莲花，零落成泥，最后被当成垃圾丢弃。
她膝下有血，心头有泪，口不择言：“我们不是说好的吗，小主？我来告发姜答应，你把我接到宜春轩！你怎么出尔反尔？！”
狭小的丽晖轩内，静默了一瞬。
陆晏手心渗出了汗。
“说好的吗？” 皇帝先开了口，语气无波无澜，看向楣常在。
楣常在刚刚还像一朵娇媚的桃花，此刻跪在地上：“她胡说八道！她是丽晖轩的人的啊陛下。是丽晖轩害我！”桃花失了颜色，变成梨花。
陆晏也跟着，静默跪在楣常在身后。
“我害你？”姜华也跪在地上，冷笑道：“上一次、这一次，为人所害的都是我！ 陛下，臣妾根本没有做过那些事，没有诅咒过任何人！“ 她唇色殷红、眼角也红，头上珠串不停抖动。
“怎么没有！银针不是你扎的？娃娃不是你做的？”
姜华不再与周远楣争辩，而是转向皇帝：“请陛下仔细想想，您去的是宜春轩，为何会来到丽晖轩？我不知道是如何得罪了妹妹，妹妹圣宠在身，还要屡次加害于我！”
皇帝心念一动，好像，确实如此。楣常在递给他一杯洞庭碧螺春，说是丽晖轩里常喝的。还说，姜答应抄写佛经颇有心得，甚至在屋内挂了一副墨宝。他这才想来丽晖轩看看。
却不想看到姜答应在折磨宫女。
皇帝撵着手中珠串，看跪了一地的人喋喋不休。
身为嫔妃，最要紧的就是替皇帝分忧，而不是添乱。
白天，他要面对群臣，一帮大男人你一言我一语，已经十分令人头疼；他回去还要批折子，折子内容五花八门，除了什么江南水患、蝗虫成灾，还有一些无头无尾之言，譬如今年的荔枝个头小了、上个月下了场冰雹、北地发现了一种奇异的鸟…还有些表面请奏实则邀功的折子。
有些事大，说得小；有些小事，说个没完。
总之，惹人心烦。
他今日好不容易批完了厚厚一沓折子，想着来楣常在这儿轻松轻松，不曾想批完了折子，又要当判官。
他觉得眼前的楣常在也不再温婉可人。争宠、算计，与后宫中其它女子并无不同。
他站起身，不虞道：“你们吵个没完！那日后便在丽晖轩，分个胜负吧！”
丽晖轩突然安静下来。
“陛下？”楣常在不解其意。
“崔英”
“奴才在。”
“楣常在降为答应，搬到丽晖轩。”、“毕竟宜春轩小，不够两位答应住的。”
“还有，刚才楣答应说，不愿坏了规矩。朕也喜欢按规矩办事的人。答应，按规矩，只能有两名宫女侍奉。”
“楣答应，你现在有三名宫女，没错吧？”
周远楣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踏进丽晖轩前，她和皇上还像藤缠树般，她以为自己能永远依附这棵大树，越攀越高。
可她高估了自己，有没有她这条藤，对于参天大树而言，本来就是无关紧要的。
她是藤，不是树。
皇帝撵着手串，问周远楣：“你看看，谁走谁留？”
“陛下，臣妾不知做错何事！”
“你不知道？”，“那你就在丽晖轩里，好好想想吧！”
陆晏跪在楣常在身后，心想。刚刚，皇上说封禁丽晖轩，那这里岂非与冷宫无异。等皇帝心情好时，想起她们，她们就还有机会走出去；如果皇帝有了新人，厌了旧人，她们就要在这儿自生自灭了。
“陛下。”刚刚一直沉默的陆晏开口了。
“您来丽晖轩这件事，确实是小主有意为之。”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