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第三节 ...

  •   第三节

      翌日清晨,被婉转的鸟叫声吵醒,只不过拂晓,素闵已经起身,在院子里做操,一边听广播。

      牧覃翻了翻身,咕嘟咕嘟嘴巴,却是不醒,我下了床,小心翼翼地走出屋子,拿了水壶往绕着屋子的小花坛里浇水,一边看着她做操,却不吭气。

      中午莫纳夫妇便回来了,夫人看见我先是一惊,而后慈悲地攥住我的手,好像要用手心的温暖抚平丧子带来的伤痛,“妈妈。”

      我轻声唤着,翻身抱住婆婆,她抖了一抖,拍拍我的肩,安慰着。

      素闵抱了牧覃来拜见祖父母,莫纳夫人一把接过来,亲孙儿的小脸蛋,欣喜摆在脸上,啧啧地说:“瞧,跟戴蒙小时候还有三分像呢!”

      我涨红了脸道:“他是收养的,怎么会跟戴蒙相像呢。”

      “虽不是亲生的,不过,倒真有几分戴蒙的模样,”她继续说,“这可不是个纯正的中国人,看着是个混血儿吧?”

      “是,”我回答说,“父母一个是中国人一个是法国人。”

      她忽然抬了抬头,叹口气,道:“中法联姻可真是多,不负责的人……可惜了孩子!”

      她又问起戴蒙的近况,带着责备的口气,“戴蒙最近都在忙什么?也不知道陪陪老婆孩子……”

      “呃,”我撒着谎,“他正酝酿一幢私人豪宅的内部装帧设计,也不是很忙,不过脱不了身,所以派我跟牧覃作为先遣部队先来看望您!”

      莫纳夫人点头,什么也没说,但眉间却拧出一个喜悦的格局,她这时把十分精力放在怀里的孩子身上,她逗他说:“叫祖母!乖孩子,叫祖母!”

      当然,她用的是法语,而牧覃一直跟着我在中国生活,这次旅行是他小小生命中的第一次“探险”,我很抱歉地告诉莫纳夫人事实,她十分诧异,“难道戴蒙从没教过他法语吗?”

      “教的,”我慌忙说,“不过,在家我跟戴蒙都说中文,怕孩子呆在瑞士不会讲中文了——身边朋友都说法语他自然而然就能学会,中文就不一样了,复杂又难学,想从小给他打下基础。”

      她也赞同,并嘱咐我:“虽然牧覃是瑞士人,但中文课程一定不能落下;要比中国人学得还好,当然,法语也要超过法国人,将来还要学会德语、西班牙语、英语,我盼望戴蒙后继有人。”

      我拿手绢子抹了把汗,所幸她没起疑心,又纠正她的话说,“牧覃是中国人,并非瑞士。”却没让她听见。

      这天剩下的时光我都用在跟巴蒂西亚闲谈上,从她那里打听戴蒙的近况,一方面圆谎的必须,另一方面,也是最重要的,戴蒙的现状如何?

      这两年发生了什么事?

      他还爱不爱我……

      巴蒂西亚如出水芙蓉一般,早已出落成大姑娘,欧美女孩总比别地方的早熟些,她跟让,她的男友,他俩分手过又复合了。

      让大她两岁,考上了卢塞恩的大学,明年她也要考,两人打算待她考上便结婚,思想可是比陈旧的戴蒙新上许多,我兀自纳闷。

      我穿一件淡紫色针织衫,里面套银灰珠片小背心,漂白蓝牛仔裤,踩一双布鞋;她则姜汁嫩黄包边黑吊带裙,胸前绣着银粉色大花朵,宝蓝色围巾做披肩,高跟尖头棕皮鞋,一副熟女做派。

      我俩正坐在老城区的一间点心屋里,她喜欢Apfelküchlein,我没吃过瑞士点心,她推荐了Nusstorte,坚果蛋糕,滑腻中带着坚果的阻力,很好吃。

      我们自然谈论到戴蒙和让,女人聚在一起不免要谈论男人。

      “一晃两年就过去了,我26岁,算是衰老了。”我说,又问巴蒂西亚,“你果真要19岁结婚?”

      “16岁有孩子的比比皆是,我这算是晚婚呢。”

      她不屑一顾,倒吓我一跳,“但也不一定,妈妈还不同意,你知道的,她保守主义,大概等我考上大学她就会妥协,大姑娘了嘛。”

      她信心十足,我却不以为然,莫纳夫人是只尽责的老母鸡,非得把孩子保护得严严实实不可。

      我是自私的,问让的情况也只为引出下文——戴蒙,我吃了口茶,对她说:“当初妈妈也不同意我跟戴蒙的婚事,后来,被爱情感动了也就由不得她。”

      “那是你跟戴蒙足够相爱!”她感叹着,有丝嫉妒的情愫掺和其中,“我们可不一定,有矛盾,还闹过分手,虽然最后和解了,仍旧有裂缝呀;又是年轻人,怕坚持不下来。”

      “哪对恋人能少得了矛盾、争吵呢,都是忍一忍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我劝着她,不必太悲观。

      我正发愁如何引出关于戴蒙的话题,她忽然自己提起线头,旧毛衣被拆开了——

      “戴蒙的设计展是这个星期五闭展吧?让说要去看看的,不知还有没有机会……”

      她明显是在问我,我自是茫然,只说着:“大概是,我也不确定,你去问戴蒙。”

      “对,就是这星期五!”她额前刘海随着心情起伏飘动,确定无疑地说道。

      “他的设计展你去过吗?”我试探地问他,心想:“我不在的时候戴蒙的事业可真是轰轰烈烈,一个摄影师、美术师举办展览再容易不过,可建筑师来办可是不易,一间像样的展馆需要多少件作品呀!”

      巴蒂西亚摇摇头,转而咨询我,“你一定去过!给我讲讲吧,戴蒙设计的东西大概都是好的,他那么有天分!”

      “我只在展览装修时去过几次,没仔细看,只记得其中几件他引以自豪的,却也描绘不出。”谎话说起来流畅、动听,没有破绽。

      “我要上学,去不了卢塞恩,还好就要放暑假了;不过那时候他的设计展也闭幕了,大概只有等他回家才能看到了,真希望他能在家呆上一段时间!”巴蒂西亚独自说着,好像一位守空房的情人。

      一片阴翳的树林中,正值亭午,素闵带着牧覃在认植物和小型昆虫——这是我给他规定的每天学习任务,上午学识字,中午亲近自然,下午练习法语,任何语言的学习都需要个启蒙过程。

      我铺陈开一张纸,将昨日与巴蒂西亚的对话总结下来,这些东西十有八九是胡编乱造,或者是某些人的“以讹传讹”:

      “公婆和小姑对戴蒙的了解:两年里只回家过三次;第一年生活在中国,孩子流产后带妻子回到瑞士,在卢塞恩重操旧业,做建筑设计师,本本分分;

      对我,不免有些传奇色彩:结婚后有了身孕,是双胞胎,跟戴蒙在上海生活,一次事故孩子掉了,倒在血泊中,从此抑郁,戴蒙为免得我触景生情,搬去卢塞恩当了建筑设计师,我则是一家心理咨询室的助理……”

      在此住笔,我陷入沉思。

      “戴蒙一定还是爱我的,不然不会把我的离开当做秘密包起来,不管是在他眼中,还是公婆眼中,我尚是他的妻,不会轻易被抛弃,”这样想心情果然明朗,然而,他终究不愿见我,但我并不悲观。

      “我要去趟卢塞恩,看他的设计展。”

      晚上洗澡的时候,我问苏牧覃说:“姑姑要外出一趟,你是跟着还是呆家里?”我是满心希望他跟去的,有个亲人也多份寄托。

      他当然要跟去,这个好奇又粘人的小家伙,真是让人开心。

      热水哗哗地流着。

      我总嫌弃头发太长,海藻一样盘踞在头顶,也不垂直柔顺,乱糟糟没个造型,我可不要疯着面去见戴蒙,会见恋人总得收拾个干净利索。

      我拿了剪刀,喀嚓几下,铰成齐肩披发,仍是嫌长,又动了剪刀,最后跟下巴同高,一圈儿长度相等,倒有些学生模样,人也变得青春活力,算是暂时摆脱腐朽的躯壳。

      跟小姑要了展馆地址,当然是绕着圈子,费好大番力气,临行,一定要向莫纳夫人辞别的,“牧覃的学习书没带过来,再说,他的衣服也太少了,我回去一趟。”

      “叫戴蒙送来不就好了,一个女人带着孩子旅行总是不方便的。”

      莫纳夫人真心关心我,我谢了她,胡乱找个理由搪塞道:“设计正在关键期,还是别打搅他;我去去就回,一天就能回来!”婆婆终于答应,得知我流产后,她更加疼惜我,让我好不惬意。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