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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第三十二章 ...

  •   “所以这就算是谈成了?”丁峻走出网络公司的大门,转头看了看送他们出来的小运营,还有些不可置信,低声问钟映旗道,“这么低的价格,他真就答应了?”

      “得看怎么谈了。现在大环境不好,有生意就得做。”钟映旗淡淡地说道。街上没什么人,他把口罩摘了下来,呼吸了几口新鲜空气。

      “钟哥,你别说,在谈判桌上你就像变了一个人一样。”丁峻歪着头看他,然后看了看四下没人,凑过去亲了他脸颊一口,“特别有压迫感,条理清晰又娓娓道来,就像个...做传销的,你懂么,能给人洗脑的那种。”

      “…”钟映旗无语,实在不想回应他这些胡言乱语。问道,“你从刚才就把口罩摘了,公司人不少,万一传染了怎么办。”

      “不会吧,我身体好着呢。”虽然这样说,丁峻还是听话地把口罩戴上。他们对接的网络公司就在国贸附近,两人没有开车,顺便在附近散散步走回家,自从开始查行程码,钟映旗已经好几天没出门了。

      只听丁峻的声音从口罩后面传来:“那如果顺利的话,下个月软件交付,年底我们聊的那几个心理咨询师就可以入驻,然后开始服务了。”

      “对,回去让法务开始起草合同。你的团队现在人越来越多,纯线上办公,我建议你再雇几个全职的运营。”

      “凯文长得好看吗?”丁峻没接茬,突然没头没尾地抛出一个问题。

      “什么?”钟映旗完全跟不上他的节奏,不懂为什么聊着搭建团队的事,突然又提起他的助理,不过对于他能回答的问题,他向来会认真给出答复:

      “客观来说不错,又高又瘦,中美混血,穿着打扮也很考究,当然这在职场上是必要条件,不算加分项。你突然问这个干什么?”

      “我又跳得太快了么。”丁峻嘿嘿一笑,钟映旗因为他的跳跃思维已经说了他好几次了,因此他解释道,“你说雇运营,我就想到以后我也可以有一个助理,就想到凯文了。这家伙说话跟你一个样,跟机器人一样,冷冰冰的。你俩平时除了工作都不聊天么。”

      “不聊,为什么要聊天?”钟映旗有些疑惑。

      “我公司那些实习生,基本都刚大学毕业,大家都差不多大,关系可好了,前一阵还说解封了要聚餐,不知道能不能赶在你回美国之前。我想把你介绍给他们。”

      “我觉得没这个必要吧。把工作做好就行了。”钟映旗有点不相信真像丁峻说的氛围那么好,不过想一想丁峻这种乐天派的性格和随性的作风,没准能像Steve一样,靠人格魅力笼络到一批死心塌地的员工。

      “你参加一次就知道了。背地里骂不骂我,我就不知道了,反正表面上都挺好的。”丁峻也似乎不太在意,大大咧咧地挥了挥手,说道,“反正我出钱,吃好喝好,装也得装的融洽一点吧。”

      “这倒是。”钟映旗还是比较认同丁峻的这个想法,他想了想,说道,“团建啊,鸡尾酒会啊,我也会参加,但不会期待在职场交到什么朋友。如果不是必须出席,我更喜欢一个人待着。”

      “看出来了。”等红绿灯时,丁峻拉过钟映旗道手来,捏了捏,然后放在嘴边咬了一口,“钟哥,你假期不是还剩一个月么,等解封之后你陪我回家吧。”

      “你怎么跟小狗似的,总咬人呢。”钟映旗把手抽回来,“本来我现在就应该走了,假期也有事干啊。”

      “你现在不也没耽误干正事儿么,你不是天天跟你的团队开会呢。”丁峻凑近他,撒娇似的说道,“你看,等你走了,我们又好几个月见不到了。”

      十一月初的北京,温度已接近零度。钟映旗比较怕冷,出门都要裹着厚厚的外套。他把手缩进口袋,羡慕地望着旁边丁峻只穿衬衣西装,披了件深蓝色的夹克,一双长腿搭配质地考究的皮鞋,看上去不仅帅气,更和旁边穿着臃肿的路人形成了强烈的反差。钟映旗一边暗想丁峻确实适合爱马仕的秋冬线,陈颂别的不靠谱,品味确实还行,一边看到丁峻这时回过头来,他那俊朗而深邃的五官看向自己的时候,总是很柔和,带着淡淡的笑意。

      “你冷么,钟哥。”他不由分说地伸进钟映旗的口袋,握住他的手,“我帮你暖一暖。”

      他的手温度很高,透过掌心传来他的心跳,一下一下地,似乎在钟映旗的心上震动着。

      这段时间,北京的疫情有所好转,各个区都在陆续解封,丁峻也回学校参加了考试。成绩出来后,都在九十分以上,整体的GPA也达到了钟映旗要求的3.7。

      丁峻的研究生申请正在有条不紊地进行;北京公司的线上心理咨询业务上线后反响很好,月度报表上首次出现了进账;和更多的大学达成了合作,运动心理康复的课程正在以超乎想象的速度打入校园,给丁峻小小的公司带来了及时雨般的现金流;在公关公司的不断操作下,丁峻在中国和美国的社交媒体账号都全面铺开宣传,领英账号和Instagram粉丝量已经破万,明年预计会参加法网和全美公开赛,进一步提高曝光量。

      丁峻看上去很开心。他每获得一个小小的成绩,就会兴奋地凑到钟映旗身边,抱着他,把头埋在他的颈窝里,像个小狗一样一边拱一边嗅着他身上的味道,然后嘴里念叨着一些无意义的疯话,比如:

      “钟哥,你太神了,你让我做的这些事我怎么之前没想到...”

      “你好香,奶香奶香的,我想咬你一口。”

      “我有没有进步,我不是小孩子了吧,你让我做的我都做到啦...”

      钟映旗对于丁峻目前的状态很满意,因此也就对他比较包容。他一向不认为自己是一个利他的人,也懒得对于很多事情发表自己的建议或是批评。说他自私或是冷漠,都不算是偏颇的评价,但自从把丁峻纳入自己的人生规划的一部分,他就会切切实实地体会到培养一个孩子的成就感。

      看到丁峻按照自己设计好的轨道在前行,基本上还会超常发挥一些,即使是遇到疫情这种不可抗力,依然能够克服困难去执行,这让他很欣慰。

      曾经他在陈颂身上也看到过同样熠熠生辉的天赋、能力、和对自己的全然信任。只不过是从哪一个时刻开始,他和弟弟的关系出现了裂痕,然后渐行渐远呢...

      十一月中旬,疫情开始反复,小区又被封闭起来,线上平台买的东西都需要走到门口集中存放处去取。钟映旗其实吃的很少,也不怎么挑剔,不过丁峻说他太瘦,需要补充营养,因此出不了门的日子,每天变着花样给他做美食。

      不得不说丁峻在烹饪这方面还是很有天赋的,川菜,粤菜,东北菜,法餐,意大利餐,日本料理...基本上看一遍教程就能复刻百分之八十,第二次做就能达到餐馆的水平。他舍得花大价钱买最新鲜的食材和高级调味品,做饭手脚也麻利,因此钟映旗经常一边坐在餐桌旁看书,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跟丁峻聊着天,一章还没看完,桌上已经摆上了好几道色味俱佳的菜肴,还冒着热气。

      钟映旗印象里,已经很多年没在家里吃过现做的饭菜了。当他这么跟丁峻说的时候,丁峻不可思地瞪大了眼睛:

      “那你平时怎么吃?”

      “叫旁边餐馆送,或者吃个三明治。几乎不开火。”钟映旗一边夹起一块话梅排骨,晶莹剔透的深红色酱汁包裹着软嫩入味的排骨,酸度,甜度和酱香恰到好处地融合,在味蕾上完美地绽放出一朵甜美的小涟漪。

      “一直都是这样么?”丁峻的脸色有点复杂,似乎有点心疼,又有点担忧,“那怎么能行。”

      “小时候我妈偶尔做饭,也不好吃。我大点了也会简单煮个面什么的,后来去大学为了省钱,就买超市的吐司片和大火腿,周末做几个三明治放冰箱,一周大概十刀就够了,我吃的不多。”钟映旗有点疑惑地看着对面丁峻愈发凝重的脸色,不解道,“你干嘛盯着我看?”

      “钟哥,你小的时候怎么过的这么惨。”丁峻闷闷地说道,低头吃饭,但似乎一点都没有胃口,“说的我可太心疼了。”

      丁峻超强的共情能力时常让钟映旗有些不知所措,比如现在,他需要反思一下自己是不是小时候真的很惨,能让丁峻的反应如此强烈。

      “有吗?我没感觉啊。”钟映旗想了想,还是没办法去理解。他又说,“要这么说,那我更小的时候,条件还更差一点呢,我应该没怎么跟你讲过。”

      “你十岁去美国,先在缅因,又去了佛罗里达。”

      “没错。我妈是中美混血,在缅因州长大。我和陈颂都出生在美国,不过我在北京长到十岁。后来他们离婚了,妈就带我和陈颂回缅因了。她在剧团工作,所以我们小时候其实还挺奔波的,没有固定的住所。后来她精神状态出了点问题,去了佛罗里达一家疗养院…这就是为什么我高中得卖杂货、给人开车挣钱,当时我要准备大学的学费,她的住院费,还有陈颂的生活费。”钟映旗平静地讲述着,戴着一次性手套剥着红彤彤的油焖大虾,时不时给丁峻盘子里扔一只,继续说道:

      “本科的时候,和陈颂一起卖二手车,挣了点钱,不过后来我妈在疗养院出了一点小事故,赔了一笔钱。我本来已经拿到了研究生的通知书,不过还是没去,选择去了咨询公司,这是当时我能选的薪水最高的工作。很幸运,我遇到了我现在的合伙人Steve,他当时是我的mentor,也是我的上司。”

      “天啊。”丁峻完全听入了神,手里的筷子也忘了放下,“这也太曲折了。”

      钟映旗其实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把这些极少跟人提起的,甚至都不太愿回想的过去,对丁峻一股脑全盘托出。也许是丁峻从不评价的态度让他觉得安全,也许是丁峻一如既往的真挚态度终于卸下了他的戒备,甚至,也许他真的允许丁峻走进自己的内心,甚至那些最隐秘的角落。

      “那阿姨现在怎么样了?恢复一点了么?”丁峻问道。

      “她前年去世了。四十片安眠药。你还记得我跟朱朱说的吗?”钟映旗平静地说道,“其实这也是有迹可循的。”

      “对不起,我不应该…”丁峻看着他,眼神有点无措,“钟哥,我不知道。”

      “没关系的,对于她当时的状态而言,那未必不是最好的解脱。”钟映旗摘下印一次性手套,抽了张湿巾擦了擦手。他沉思着,双手十指相扣,支在下巴下方,眼神似乎飘到了很远的地方,“她有很多我理解不了的痛苦,不过我遗憾的是,我们的条件刚刚好了一点,她就走了。”

      丁峻的眼神似乎很温柔,他开口道:“钟哥,我不知道怎么安慰你,但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的。之后你什么事情都可以跟我说,你有什么情绪别自己憋着。”

      “情绪…”自从认识了丁峻后,钟映旗越来越多的听到这个词。情绪,理智的对立面。这向来是他忽略甚至不屑于提及的一个领域。

      但他此刻看着丁峻那副由衷的替他难过的神情,他那双漂亮的黑眼睛从来不会撒谎。为什么?为什么丁峻会因为他曾经的困难和焦虑而感同身受?

      钟映旗的思绪似乎不在这儿,但他的声音依然如水般缓缓流淌,脸上是有些迷茫的表情。他问道:“情绪很重要吗?丁峻,我不懂。”

      “当然。情绪很重要,情感也很重要。”丁峻坚定地说道。他想了想又补充道,“我不会隐藏情绪,我也希望你在我面前可以流露最真实的情绪,你什么样子我都能接受,好的,不好的,快乐的,沮丧的,甚至愤怒的。因为这才是你,而我爱的是最真实的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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