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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叶阑的秘密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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沧海抿了抿嘴。眼下自己受伤,无法维持样貌,就算回去了也只能让事情变得更糟,不如听叶先生的,既然他承诺了,一定是有把握的。
沧海像是做了巨大的决定,对着叶阑抱拳鞠躬,道了声谢,转而没入树丛中,不见了身影。
叶阑淡淡地望着沧海离去的方向,彷佛看见了当年那个奋不顾身的少年,也曾是这般跑上山去的。
叶阑微微叹气,直至沧海的身影消失才回过神来,目光从淡然转而坚定,扶正发冠,坚定地向学堂走去。
云峤关上门后,看着满地打滚的两人,又瞥了眼在角落里不停地喊着“杀人了”的残柳,疯狂思索一个合理的理由。
环顾四周,发现角落里有个突兀的布包,云峤飞速扯开它,拿出三人偷偷制作的爆竹,又扭头瞧见残柳手中的火折子,一咬牙,握着一只爆竹走了过去。
残柳哆哆嗦嗦道:“你……你要干什么?”云峤没有理会他,一把抢过来火折子,点燃了手中的爆竹。
“疯了!你是不是疯了?你个疯子!”残柳终于意识到云峤这是要炸自己,不由得心底发寒。屋中如此狭小,若是不小心把他炸到了怎么办!
云峤意不在此,并未理会残柳,往后靠了靠,站在距离地上二人的不远处,静待花开。
“啪!”黑暗中昙花一现,烫得云峤忍不住发出闷声,他半跪在地上,死死地抓住自己右手腕,似是要将那股钻心的疼痛压制住。
就在房门被推开的一瞬间,云峤迅速倒在两人身边,又用腿将爆竹残渣往中间拢了拢。
于是,当众人推开房门,看到的场景是:残柳蜷缩在水桶旁,云峤、青铜鼎和狗腿子痛苦地蜷缩在地上,周围满是爆竹碎渣和血水,看得让人心惊胆战。
“这是发生什么了!”老先生呜呼哀哉,大除夕夜的都不叫他安省!
老先生举着火把,凑到云峤和那二人身旁,看清了三人受伤的样子,道:“你们这是私点爆竹,被伤着了?”
云峤忍着剧痛,冷汗从额头上滴下,用沙哑的声音说道:“老先生,我们知错了,我们不该私藏爆竹,险些酿成大祸。”
“云峤!你睁着眼说瞎话!那爆竹明明是你自己点了炸伤自己的,他们二人分明是被沧海那妖怪所伤,老先生,你快去命人将沧海抓来,他身上有鳞片!我们都看见了!他是御龙族的妖怪!”残柳的嘶吼声从水桶那边的黑暗中发出。
“你不要血口喷人!沧海自始至终就没来过!”云峤咬着牙一字一句地说。
阿娘自小便教他不可说谎,可事到如今他想不到更好的办法为沧海脱身,至于沧海来自哪里,又是何身份,只要他不说,自己就不问。
学堂是自己带他来的,就理应护着他。
云峤紧闭双眼,回想起推门进来的那一幕,三人如同野兽般贪婪的围住沧海,若是他真被抓了去,会发生什么?
他不敢多想。
于是蓦地睁开双眼,坚定道:“你素日就喜找我幼弟的麻烦,如今你们自制的爆竹出了事,就想赖在他的头上吗!”
“你胡说八道!”残柳怒目而视,恶狠狠地瞪着云峤,他怎么就能把黑的说成白的,把死的说成活的。
在地上打滚的狗腿子也嚷嚷起来:“老先生,我们都可以作证,这伤就是沧海弄的,当时我二人正跟云峤纠缠,除了沧海没人能伤到我们的后背。”
云峤紧接着说:“你们三人是一伙的,说辞不足为证!”
老先生听罢也犯了难,佛说佛有理,道说道有理,一时间竟也难分真假。
残柳颤抖着站起身:“既然你说这不是沧海做下的,那么他现在在哪里?把他叫来,大家一看便知究竟是谁在说谎!”众人一听纷纷点头,老先生道:“说得不错,云峤,你向来与沧海形影不离,如今他人在何处?你且告诉我,我将他领来。”
云峤动了动眼眸,开口道:“今日除夕,幼弟贪玩,我不知道他在哪儿。”
“这……”老先生眉头紧锁,自觉事有蹊跷,伸手捋捋胡须,走到水桶旁。
当时留给云峤的时间太少,根本没空清理一地的水渍和快空了的水桶。
正在此时,叶阑来了。
叶阑先是看到云峤受伤的右手,又瞟了一眼地上零星的爆竹碎渣,看看地上二人的情况,联系沧海说的事情经过,当即了然,知晓了云峤的局。
残柳扯着脖子喊道:“先生明鉴啊,少的水就是被沧海吸走的,我们把他放进水里,他一碰到水里便立刻全身长满鳞片,还能用水攻击人!我亲眼所见,句句属实!”
不等老先生开口,叶阑侧身从人群中挤进来:“哦?沧海一直在我家与我阿爹阿娘吃饭,怎会出现在盥洗室?还被你们,放入水中?”刷啦,众人将目光集中到叶阑身上,不明所以。
素来话都不多说两句的叶阑,竟然主动插手这件事?
老先生道:“叶阑,你说沧海在你家?”
叶阑道:“正是。”
老先生道:“那你又为何出现在这里?”
叶阑泰然自若,喜怒不形于色:“自是沧海让我来的,他偷跑出来未曾知会云峤,现下托我来寻他,带回去一起吃团圆饭。”
云峤也吃了一惊,想不到叶先生竟然能帮着他圆谎,心中不免疑惑,即便是平日关系稍微好些,也不至于好到让一位教书先生帮着撒谎吧?
老先生道:“按照你说的,沧海此刻在你家,不如我随你一同前去寻他,如何?”
叶阑道:“自然是好,可这四位学子……”叶阑冲着地上的三人摆了一下手,示意到。
老先生昂头瞥向人群中的管事:“老丁,你去寻村中的医师来为他们四人疗伤。”管事点点头,转身离去。
老先生又道:“此事还未有定论,先将他们四人带至厅上,待一切水落石出,再行定夺。”
叶阑轻轻俯首,以示赞同,转过身给了云峤一个“放心”的眼神后,启程回家。
老先生沉默不语,依稀回忆起十多年前叶阑师父出事时,他也是这般站出来作证的。
一路无话。
待一行人来到叶阑家门口时已是深夜。叶阑轻轻敲门,轻声唤道:“阿爹,阿娘,沧海,是我。”叶阑阿爹打开房门,见众人面露难色,又见没穿外袍的儿子,不动声色地朝叶阑眨了下眼。
阿爹道:“你可回来了,快去提灯,随我和你阿娘一道去寻沧海。”
叶阑蹙眉:“沧海不在家吗?”
阿爹懊悔地拍了下大腿:“哎呦快别提了,你出门后没多久,估摸着是快到守岁的时辰了,沧海这毛头小子非要去找你,说想跟他云峤哥哥一起过。这不,转眼就跑没了,你阿娘叫了几遍都没叫住!”叶阑的阿娘也闻声出来,听到阿爹这么说,赶紧应和道:“是啊,我正等着你回来拿主意呢。”
老先生被二老一唱一和的说辞搞得云里雾里,众人也半信半疑。事情不会这么巧吧,云峤那边出事,沧海这边消失。
老先生思索片刻,道:“沧海向来喜欢与云峤逗趣,莫不是藏在家中某处,与人玩躲藏游戏?”叶阑明了,老先生是怀疑他故意将人藏起来,话里话外要亲自找呢。
叶阑确实将沧海藏起来了,可并不在家中。
“无不这个可能,只是叶阑家中灯光昏暗,恐难以寻得沧海,烦请老先生派几个信得过的人,去我家中帮忙看看。”顿了顿又向阿爹阿娘施礼,道:“阿爹阿娘,今日原是你们二老到我家中吃团圆饭的日子,却发生如此闹剧,是孩儿的不好,还请爹娘见谅。”
阿爹摆摆手:“不妨事不妨事,阑儿客气了。”
说罢,老先生派了三人进入叶阑家中,自己则和叶阑一家在屋外等候。大约一炷香的时间便寻得大差不差,三人皆是念着:“没有啊”,“没看到沧海”这样的话,直到最后一个人从后院回来,也没有见到沧海的一片衣角。
叶阑故作着急:“先生,许是沧海跑回学堂了,不如您带大家回去寻,我与阿爹阿娘去周围寻,待寻到人,再带回去询问可好?”
老先生默然,意味深长瞥他一眼,心知肚明这里头有猫腻,当着他爹的面儿却也不好发作,心道他这样子与当年护着他师父如出一辙。这一次,怕是也会同当年那般不了了之。
最终还是向叶阑的阿爹拜了一礼,拂袖而去。
众人走后,叶阑才将事情原委同阿爹阿娘讲。二老皆是一愣,心知御龙族是叶阑的大忌,他们怎么也没想到,沧海竟然是第二个他。
这个他,便是叶阑当年的教书先生,也是他的师父,白先生,白子辰。
白子辰原是行游四方之人,大约十多年前,白子辰路过此地,见学堂中教导学徒“十洲大陆五行相生相克的自然法则”,一时兴起爬到屋檐上饶有兴致地听。等讲到御龙族时,白子辰却皱起眉头,心道:“讲的什么乱七八糟的,把御龙族形容成十恶不赦的妖魔。”白子辰瞪先生一眼,咒骂一句“误人子弟”。
他跳下房檐,也不管老先生是否在大谈论道,直直从正门走进去,打断道:“非也非也,御龙族乃海中族群总称,是以鱼类、贝类、藻类、蛟类、鲸类这五大类为主,并非先生口中所说那般,都长一样。”
众人闻声抬头,看到一位一袭白衣,风度翩翩的公子立于厅上,周身隐隐散发着海洋的清香,一头乌黑的长发未被束起,悠然垂于背后,只留点点珊瑚萦绕在黑丝之中,腰间别一贝壳模样的挂件儿,是他全身唯一的配饰。
此时的叶阑也不过是十六岁的少年,只因他是村长的儿子,得以坐在第一排。他的性子向来沉稳,处乱不惊,自是没有同众人一样回头张望,正端坐在座位上,淡然地看着前方。
那时的老先生也没那么老,气性也大,被人贸然打断自是不悦,怒气道:“来者何人,你所言可有人证实啊!”
白子辰走到老先生面前,微微一笑:“无人作证。”
老先生顿时感觉自己被耍了,生气地拍案而起,怒吼道:“大胆小儿,在学堂之内胡言乱语,岂不误人子弟!”
白子辰闻言轻笑,虽说与老头子素不相识,且大相径庭,但是对彼此的判断却是殊途同归、不谋而合。
叶阑依旧没有抬头看他,静等着突如其来的变故结束。
白子辰不再同老先生掰扯,该说的话都说了,至于在座的各位学子有没有悟性,信不信他说的话就不关他的事了,转身便要离开。回身一刻,余光瞥见身旁的叶阑,见他小小年纪却如世外高人那般坐定,忽然挑起了兴趣,于是止住脚步,蹲下身打量起叶阑来。
叶阑也没想到此人会突然蹲下,那么大一个活人怼在脸前,也不好忽视不是?下意识抬眼看去,只一眼,便叫他懂得了何是惊为天人。
仙人,这是叶阑对白子辰的第一印象。
饶是沉稳的叶阑也忍不住睁大双眼,愣愣地盯着白子辰看,脑中一片空白。他自诩自己生得俊朗的,可在此人面前却差了许多。叶阑忍不住咽了口水,极力稳住呼吸,不能将窘态叫人看了去。
可惜,为时已晚。
白子辰十分满意地笑了,站起身来,拂袖而去,一句话也没给他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