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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守海人出门游历了 ...


  •   相传,十州大陆上生活着一支名为守海人的人族部落。

      早年间这支部落的族长经人点拨,率领族人从地处内陆的巫山,千里迢迢南下,定居在距离名为“沧海”的海域旁边,过上了一段风生水起的小日子。

      然好景不长,有一日突发海啸,从海中翻涌而出一只一眼望不到头的巨怪。这巨怪全身都长满眼睛,一张嘴便能水淹千里,一个甩尾便能席卷一整个村落。

      于是,这支新来不久的人族族长,又又又经人点拨,独自前去西域,与传说中的神族签订契约,获得了一把能够降服巨怪的武器,并承诺往后他这一脉族人以血脉相承,世代镇守于此,获名“守海人”。

      再后来,巨怪被成功降服,族人有一个算一个,全都视守海人为活天神,成为一段千古佳话。

      只是随着旧人逝去,富有美名的故事也逐渐褪了色。

      仅百年,族中后代便对守海人的事知之甚少。又百年,当年之事已为传说。后不到百年,人们转而对守海人一族产生恐惧,几乎人人敬而远之。

      于是一家搬,百家离,这片曾经富饶繁华的镇子只剩下守海人一族了。可惜,他们终其一生不可离开此地,只为履行当年与神签下的契约。

      “哒哒哒哒哒……”透过树屋的窗户,传来一阵急促的剁菜声,窗边站了一排毛发鲜艳的相思鸟,正叽叽喳喳地叫个不停,等待着被眼前这个男人喂食。

      只见他身型八尺,一袭蒲青色外袍加身,手臂粗壮有力,两只大手骨骼分明,攥起拳头来发出“嘎嘎”的响声。因常年劳作的缘故,手掌略显粗糙,指甲却修得整整齐齐,很是干净。

      一阵春风拂过,撩起帖服在脸颊上的碎发,露出更加高挺流畅的鼻子,凤眼随着年纪的增长而日渐深邃,眼尾微微上翘,多了一丝不可被撼动的意味。

      云峤抓了一把剁好的菜,哗啦一下撒出去,相思鸟一拥而上,顿时将菜吃得毛干抓净。

      是了,云峤便是第九十,九十三,九十五……或者第一百任守海人了。

      这段有关“守海人”的传说被记录在祖训手卷中已有千年之久,虽然不知其中有多少是真,多少是假,但他自小与阿娘相依为命这事儿倒是真的,从出生那刻起便担负着镇守巨怪的责任也是真的。

      云峤剁好了菜,又往灶中添了一把柴,等着锅里的水烧开。

      说起来,厨房换人这事已经过去三年。

      那日,云峤睡醒下到树屋底层喝水,阿娘突然把刀塞到他手上,郑重其事地以“儿大了要为家分忧”为由,将做饭的活转移给他,还没等半梦半醒的云峤给点回应便溜之大吉,剩他一人在风中凌乱。

      从此以后,家里的一应伙食便交由云峤全权处理。

      在喂完最后一波相思鸟后,云峤开始处理案板上的鱼。每当这时,他总会不由自主想起沧海来,都是这般凉凉的,滑滑的。

      此沧海非彼沧海。虽然这片海的名字,和云峤七年前捡到的落单美小孩都叫沧海,但他对于这位青梅竹马的喜爱程度,可是远超于这片白花花的海。

      回想那日,他刚刚过完十三岁生辰,终于获得体验守海的资格,背着祖传的武器去海边溜达,结果兴冲冲拿着武器在海里一顿涮,只换来了几朵起了泡泡的水花。

      无趣,云峤便背着武器回到简陋的要塞中小憩,期间梦见巨怪化成人的模样上岸,张着血盆大口要生吞了他,登时惊吓睁眼,却不巧,真对上了一双水灵灵的荔枝眼。

      后来这荔枝眼的主人声称,他是坐着小船来的,遇到了风浪,求好心人收留。

      而少年云峤经不住这么美的小人儿撒娇,再加上鬼主意大,便脑袋一热就给人带回家了。最终在阿娘的善心大发下,暂时收留了这位名叫沧海的小孩子。

      自此,从方圆百里活口两位,变成了方圆百里活口三位。

      当然了,云峤也不是没怀疑过这位从天而降的美小孩。要知道他不光是美,长得也不全是人模样。

      比如他的发色是青灰色的,眼睛是晶蓝色的,最夸张的是两只耳朵,顶部翘起尖尖的棱角,宛若一对小鸟的翅膀,还能灵活的摆动。

      试问哪个人类能长到这样?

      况且,当晚沧海便不负众望,顺着树屋的藤条鬼鬼祟祟溜到河边,舒舒服服地泡起了水。聪明如云峤,他瞅准了机会一路尾随,刚好将这一幕尽收眼底。

      正沉浸在回忆中,身后传来一个极温润的声音,打断了他:“云峤,早上好。”

      云峤闻声回头。

      长成青年的沧海不仅年龄长了,绝美程度也跟着翻了倍。

      只见他五官清秀脱俗,不似女儿家娇柔,倒像一归隐田园的恬适少年郎,既安静又明媚。脸上常年挂着笑,宛若初春的晨曦,身上依旧散发着悠悠的海香。

      过了七年在岸上的日子,沧海早已习惯收敛容貌,洋装成人族的样子,若不非处于严重缺水,便看不出与人族的区别。

      虽然相貌是变了,但他的防晒保护措施还是老两样儿:云峤送的箬笠和云峤送的鹤氅。

      打完招呼后,沧海接过递来的脸帕,轻轻擦拭起来。

      这脸帕十分懂事,贴在他脸上,半点没将白嫩水滑的皮肤搓红。顺着视线往下看,嘴唇也那般饱满如樱桃,每每让阿娘看了都好生羡慕,直叹道:“若他生得女儿身,定是倾国倾城。”

      擦完脸,沧海站在一旁看云峤忙活。

      其实,自小沧海身量就不大,本以为长大就会好,却不想长了这么些年,也只长到云峤肩膀处,此刻站在一起,倒是衬得他有些娇小了。

      无言,二人安静地享受着清晨时光。

      不大一会儿,阿娘也起了身,简单洗漱后随他们坐下,不紧不慢地吃着早饭。

      阿娘道:“峤儿,先前你按照祖训去了学堂,虽说没待够时日,但也算是去了,如今已年过二十,是该出门游历了。”

      云峤抬头,等着阿娘继续说。

      “十州大陆甚是广阔,想必你在学堂时也知晓了不少地方。阿娘本不该干涉你去哪里游历,但……”

      说到这里,阿娘面色沉重,从怀中掏出一个信封:“虽说我们早就从巫山那支族群分了出来,但这么多年,一直有族内的大祭司与我们书信往来,你可还记得?”

      提到这个,云峤想到多年前确有一个神秘老者,给阿娘送了一封信。阿娘看过之后整整哭了三日,又郁郁寡欢了许久,任凭他怎么问,阿娘都不肯告诉他缘由。

      云峤道:“记得,阿娘要托我去送信吗?”

      阿娘眼神暗淡,点头道:“巫山是我们的根,这么多年也没断过来往,可距上一次大祭司来已然十多年了,不知巫山……现在一切可还好?”

      云峤了然,他的祖母便是他祖父当年回巫山游历后带回来的。说起来巫山还有阿娘的亲戚,阿娘关心他们也是应该的。

      云峤接过信,道:“知道了阿娘,我一定送到。”

      阿娘道:“巫山路途遥远,不过来回五年时间也足够了,但你记住,无论发生任何事,务必在二十五岁之前归家,可记住了?”

      云峤不解,打趣道:“阿娘放心,这次我们一定带够珍珠,就算晚回来一个月都是够的。”

      “啪!”阿娘猛地把筷子拍在桌上,着急道:“守海人的年岁不比旁人!每一步都要按照祖训的规矩来!旁的我也不与你多说,但二十五岁之前一定要回来,少一秒都不行!”

      突如其来的严肃打破了平静的清晨。

      奇怪,这么些年来阿娘从未如此激动过,无论做什么都是一副笑眯眯的温柔脸,话都不会大声说一句。

      今日怎么……

      云峤虽不解,却也连忙道好。

      得到了想要的回答,阿娘又恢复往日的柔和,扭头看向认真喝着鱼汤的沧海:“沧海,七年前的学堂你偷偷跟了去,这次就别偷偷去了,随你云峤哥哥直接去吧。”

      沧海听罢,脸有一瞬间的红。

      七年前确实是他偷偷跟去的,还不是因为刚被收留那几日,云峤总是疑神疑鬼,去哪儿都不带他,才叫他想出这偷偷尾随的馊点子嘛。

      “知道了,姨母。”

      树屋再一次陷入安静,阿娘的脸却没来由地红了。

      这又是……

      云峤小心翼翼问道:“阿娘哪里不舒服吗?”

      “也没有,就是有一件事吧”,阿娘十分难为情,半秒后突然眼神坚定,下定了某种决心道:“峤儿啊,你阿爹虽不是巫山人,但也是我在游历路上遇到的,你……能明白我意思吗?”

      嗯?阿娘忽然提起阿爹做什么?往日里只要提半个字,她就会飞速转身撒腿就跑的,现在怎么主动提?

      此事有鬼!

      云峤暗中思考:什么意思?难道是让我路上不要轻信他人,照顾好自己?

      也不能怪云峤这样想,他的这位阿爹,自打有记忆起就没现过身。

      当年阿娘还是姑娘时,在外游历遇见阿爹,那时便同他说过自己与旁人不同,这辈子都是要留在海边过日子的,而且这个海边还必须是她家的海边,若要与她厮守,就得随她回家。

      阿爹当时答应得好,信誓旦旦宛若坚硬磐石,随阿娘一道归来,过了一段神仙眷侣的日子。

      可好景不长,云峤祖父母过世后,树屋只剩他二人,村中又无旁人,所有生存所需的吃食、衣物,都要自己解决。

      阿娘自小生活便是如此,并没觉得难。可阿爹不同,他是住惯正常村落的,因此没过几年,便在一次“打渔”途中再也没回来。

      时至今日,是死是活,无人知晓。

      云峤了然,知道阿娘不希望自己也遇人不淑,所以才主动提及此事,好让他有个防备。

      于是坚定答道:“我明白!阿娘放心,我一定好好识人!”

      阿娘听罢,欣慰点头,她就知道云峤是懂暗示的。

      都已经是及冠的男子了,是时候找一位娘子了。

      毕竟祖宗定下出门游历的规矩,本质上就是让新守海人能走出去,寻得另一半,带回来,繁衍子嗣。

      “很好,沧海峤儿,你们收拾收拾,不日便出发吧。”母子二人愉快地达成共识,丝毫没有察觉所想之事完全是两回事。

      自这日起,云峤和沧海陆陆续续收拾出两大包行囊,第一次出远门,阿娘总归是不放心的。于是撸胳膊挽袖子左右开弓,这个也要带,那个也要拿,活生生堆成两个小山丘。

      “好了阿娘,这件冬衣不必带了,有两件足矣。”

      “那怎么行,你们一出去就是几年,一路风餐露宿的,我可清楚的很,不多带些怎好以备不时之需?”

      沧海站在比他身形还宽的行囊旁,一脸茫然地望着阿娘,小声道:“姨母,其实……我们也用不到这么多的。”

      阿娘停下往行囊继续塞东西的动作,用手比了比行囊大小,又冲着沧海比了比。

      嗯,确实是带的多了些,沧海背起来兴许会有些吃力。

      略作思考后,打开沧海的行囊,取出好几摞衣服,又原封不动地放进云峤的行囊中,满意点头:“让他背,他力气大,不怕累。”

      “阿娘……”

      “…… ”

      终于,一切准备就绪,阿娘又拉着二人好一阵嘱托,才眼含热泪目送他们离开。

      儿大了不中留啊!

      自此,云峤和沧海正式踏上游历之路。殊不知,他们即将被一个狗皮膏药似的神秘人盯上,还被阴魂不散的纠缠一路。

      若是云峤此刻能未卜先知,定要大骂一句:“我*你八辈祖宗!!!”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守海人出门游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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