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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2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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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岑树消失在视野,程燃依旧默默站定着。
周子林和程燃一起长大,一向是混不吝的,敢和程燃开玩笑,但也知道岑树是他逆鳞,等了一会儿,还是没忍住,问:“燃哥,你是不是还喜欢岑树啊?”
程燃没搭理,径直走向冰箱拿了瓶啤酒。
拉环被他单手打开,在气泡上涌的声音里,周子林听到了程燃淡淡地应了声“嗯”。
“那你......”
程燃冷着声:“别说多余的话。”
她现在感情这么稳定,他没有资格去破环她的生活。
是他自己活该。
程燃一向情绪不外显,此时陷在沙发里,整个人透着压抑。
周子林噤声不敢再说话。
程燃从来没跟周子林提起过岑树跟他告白的事情,所以周子林一直以为是程燃自个儿单恋。
看自己兄弟暗恋无果,他也很不甘心。
要周子林说,程燃就是心思太沉了,对自己也狠。
年少时程燃深陷泥潭觉得会牵连他人,所以克制内心不敢去喜欢岑树,而如今什么都有了,却也不能表达喜欢。
周子林觉得可惜,尤其是今天再见到岑树,这种感觉更强烈了。
毕竟他是标准的颜狗,岑树不仅长得漂亮,气质也是独一份的。
干净清透的淡颜系清冷长相,特别有气质,尤其是那双杏眼,像是承载了说不尽的故事。
瞳仁如清冽温润的古玉,沉静中透着纯真,也带着股不服输的倔强劲。
她身上有种包容一切的静,不急不躁的,好似云中月,冷冷淡淡、疏离高冷。
但周子林也见过她私下和同学相处时笑起来的样子,眉眼弯弯,像是明亮的月牙,密而长的眼睫扑闪扑闪的,宛如蝴蝶,衬得她更加灵动。
而且前些年,他还看过岑树和大学同学组乐队演出的视频,舞台上的她,丝毫不怯场,酷飒耀眼,十分有魅力。
大概就是可盐可甜,风格非常多变的女生。
可惜人家已经心有所属了。
岑树喜欢的是以前他们班的班长汪浩宇,那人在班上的人缘挺好。
周子林知道这个消息是在高三毕业聚餐的时候。
那天大家在玩真心话大冒险,有同学抽到了一个题目:在高中有没有喜欢的人?
那同学腼腆地说是岑树,可惜高一的时候她就转了学。
大家起哄说谁有岑树的联系方式,给那男生,让他去表白。
就在这时,体委郭建泼了冷水,说岑树和文科班的汪浩宇在一起了。
这是汪浩宇亲口告诉他的,而且汪浩宇和岑树还报了同大学同专业。
周子林知道程燃以前和岑树住对门,所以把这件事当成八卦发微信和程燃说了。
程燃一点多余的反应也没有,只平淡地发了个“嗯”。
他那时候还以为程燃早就不记得岑树了,帮他回忆了好久。
直到很后来周子林看到了程燃手机壳内的岑树高中军训照,才知道他深藏的心思。
也不怪周子林没有发现任何端倪,毕竟任谁看,程燃都不像是会谈情说爱的人。
程燃向来克制自持,周子林甚至都怀疑程燃除了工作事业没有其他的欲望。
时隔多年,他以为程燃已经释怀了,可按今天的情形......
周子林越想越糟心,干脆也从冰箱里拿了一罐啤酒,和程燃撞了杯,窝在沙发里,“哐哐”的一阵猛喝。
这边刚到家的岑树浑然不知自己被安了恋情,还多了个男朋友。
杨析很激动,兴奋地发出几连问:“天哪,岑树,你和程燃竟然认识?你们怎么认识的?你都没跟我说过!还有你犯啥事了,刚才为什么道歉啊?”
岑树也没瞒着,把刚才的乌龙说了一遍,又解释:“因为高中学校离家比较远,所以就在附近小区租了房子,刚好和程燃家是邻居。因为我们快十年没见过面了,也不熟,所以就没跟你说,我也没想到今天会遇到他。”
这信息量太大,杨析都不知道该惊讶哪件事了,岑树的这些话在她脑中绕了几圈,才算是消化完,千言万语只化作一声感叹:“天哪!这个世界这么小的吗?”
的确挺小的,岑树很认同。
本来是两条不再相交的平行线,却没想到兜兜转转又碰到了一起。
就如同当年初见程燃时一般,再次重逢相见,依旧在她心里产生了不小的震动。
高中时期的程燃给人最直观的感受就是凌厉、攻击性强、不好招惹。
但一点都不冲动,反而沉稳得令人害怕。
而现在经过时间的沉淀,变得更加游刃有余。
岑树一直想不到用什么语句来形容程燃,直到她在西北荒莽雪原看到了一棵苍劲的树。
簌簌雪沙呼啸,空气凛冽如刀。
纵使在风紧云低的雪夜,它依旧伫立着,肃杀冷峻。
她和程燃的视线相触的时候,心里还生出一种奇异的感受。
在她二十五年的人生里,遇见过很多人,但大多数都成为记忆里渐渐模糊的过客,这还是她第一次与他人重逢。
她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夏天,漫天火烧云光芒从格子窗透过来,温暖了整个教室。
广播里放着年少时的老歌,音符漫在校园每个角落,心被柔软的情绪充盈着。
甚至有熟悉的清风鼓在耳边。
久违的、纯粹的,令人无比怀念,成为她近期死气沉沉生活里意外的亮色。
认识这么久,密码还相同,该不会......杨析咂摸出一丝不同寻常的味道。
“岑树,如实招来,你俩是不是有什么故事?”
岑树一看杨析的神情就知道她肯定又在天马行空地乱想了,问:“什么什么故事?”
“就是互相喜欢啊,前男友之类的,你看你俩密码都一样。”
岑树害怕杨析又说出什么惊天的话,赶忙阻止:“等等等等,他不喜欢我,密码一样纯属巧合。”
杨析直接抓重点,反问:“那就是你喜欢他喽?”
被戳中了心思,岑树也没否认,坦诚道:“对呀,然后告白就被拒了。”
其实这么多年过去,岑树都快忘记当时的场景了。
只记得那天的夏日像是闷热的蒸笼,她握着那封告白信,手心濡湿,呼吸像是被钳住,因为过快的心跳让她有些胸闷。
“你这是什么表情?”岑树发现杨析一脸钦佩地看着她,要是换成卡通画,眼睛都可以画成那种星星状了。
“岑树,你真的太牛了,竟然敢和程总告白,我在公司看到他都想躲着,我觉得他超吓人的。”
“可能是我以前太莽了吧,现在想想,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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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树高一搬过去的时候,程燃已经读高三了。
因为住在对门,所以他俩经常能碰上,算是眼熟的陌生人吧。
每次在学校里遇到程燃的时候,她是很想主动打招呼的,但看到程燃冷漠的表情,话到嘴边又绕了回去。
所以,岑树礼尚往来,即使擦肩而过也不给一个眼神。
她原本还以为自己永远不会和程燃说话,但没想到故事出现了新的分支。
虽然岑树爸妈从她小时候开始就三天一大吵两天一小吵,但高中那会儿是情况最严重的时候。
她以前性格很敏感,因为爸妈吵架既难过又焦心,心情特别不好,反正就是什么都学不进去,有点摆烂的心态,然后成绩就一点一点落下去了,尤其是数学和物理,等到想补救的时候已经差太多了。
而且那时候她还在实验班,和别人的成绩落差就更明显了。
这就像是个恶性循环,各种琐事加上她的成绩,导致爸妈吵架更频繁、更凶了。
情绪就像是不断灌水的气球,总有一天会崩溃破裂的。
而岑树恰恰已经快到那个临界点了。
于是在又一个令人窒息的夜晚,岑树背着包逃出了家。
刚出单元楼,她迎面就撞上了程燃。
岑树其实非常不爱哭,但很奇怪的,每次遇见和家人有关的事情就会变成泪失禁体质。
岑树觉得有些丢脸,也没看程燃,绕过他往小路那边走去。
“喂。”程燃突然出声叫住她。
“干嘛?”岑树抹了一把眼泪,停住脚步,但没有回头。
“这么晚干嘛去?”
程燃说得很随意,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之间很熟稔。
其实这是岑树第一次和他说话。
“就到健身器材那里坐一会儿。”
岑树不喜欢把气撒在别人身上,所以尽管她现在很烦,不想说话,还是好声好气地解释了。
“你看看你女儿成绩差成什么样了,原本是上重本的苗子,现在呢?”
“你怪我有什么用,不是你女儿啊?你怎么不管管?”
......
又吵起来了.......
争执声夹杂着摔砸声一下下地击在岑树的心上。
岑树抬起头望着二楼的窗台,这一瞬间,她异常反胃,自厌情绪到了极点。
要是消失就好了,一了百了,不用担心他们吵架,不用担心成绩。
真的好想......
“不就是考差了吗?这点儿事就不想活了?”
岑树心一悸,他怎么知道她在想什么?
程燃正看着她,那双幽深的眼睛似乎能看穿她所有的想法。
她赌气回嘴:“你是年级第一,当然体会不到这种心情。”
“你以前不也是年级第一?”
“你都说了那是以前。”
“你有底子,只要想,任何时候都可以回去。”
小区的路灯很暗,昏黄发旧的灯光在地上投出浅浅的光圈。
光影之间,岑树看到程燃的神情很淡然又很认真。
她有些恍神,已经很久没有人这么坚定地说她可以了,甚至连她自己都开始自我怀疑。
岑树下意识反问:“真的?你真的这样觉得?”
“嗯,”程燃扫了眼岑树的书包,“月考试卷和答题卡带了吗?”
“带了。”话题转换之快让岑树没有反应过来,乖乖地拿出试卷。
就在这时,她听到了程燃的轻笑声。
不带嘲讽,好像是单纯地觉得有趣。
“笑什么?”岑树闷闷地问,因为刚哭过,声音里带着丝沙哑。
“谁家孩子离家出走还把作业带上啊?”
岑树没好气地纠正:“谁是孩子?还有我不是离家出走。”
她只是想找个地方躲上一会儿,给难以喘息的空间撕开一个小口。
程燃的唇角笑意未消。
这还是岑树第一次见他笑,像是初夏细雨滴落在清澈池塘,漾起一圈圈涟漪。
“你该不会是要帮我分析试卷吧?”
“不愿意?”
“愿意愿意,当然愿意。”
让大神看试卷的机会乃是可遇不可求的,只是……
“只是什么?”
岑树愣了几秒,真心觉得程燃会读心术了。
为此她甚至在心里骂了程燃一句,见他没反应,才算是放心。
程燃察觉到了岑树细微的表情变化,问:“你想什么呢?”
“没什么没什么,我不是怕耽误你的时间吗?毕竟你快高考了,时间宝贵。”
“就当是巩固基础了,”程燃伸出手催促,“快点,再磨蹭下去真的就是浪费时间了,不过仅限数学和理科。”
“噢。”岑树不敢怠慢,把数学和物理的试卷和答题卡递过去。
但在那刻,她忽然生出了成绩羞耻症,想把上面的成绩划掉,不想让他看到。
程燃见岑树把写有分数的那一角捏得皱皱巴巴的,一眼猜到了她的心思,没说话,只是握住另一边,稍用力,试卷就落在了他手里,淡淡地说:“借我一天,明天这个时候还你。”
“啊?不是现在讲啊?”
“现在?也不是不可以,不过从现在开始的话,大概要讲到凌晨两三点,你第二天可能会困死。”
“我还以为你就是笼统地看看,用不了几分钟。”
程燃挑眉:“我还没这么敷衍。”
“谢谢你,我说认真的。”
她的眸子清澈透亮,让程燃想起第一次注意到岑树的那天。
放学路上,她在和顺路的两个男同学争执:“别再传播程燃那些谣言了,我说认真的,再造谣,小心孽力回馈到自己身上。”
“有必要这么生气吗?程燃家这些事,学校里是个人都知道。”
女孩带着少有的怒意,却又不太会吵架,执拗地说:“有必要,很有必要。”
两个画面重合,程燃压下心中的躁动,片刻后,没什么情绪地回应:“不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