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南天》木竭

3、 初遇

　　“阿屿，好了，快起来吧，今天要是报道第一天，迟到了多不好。”
　　女人象征性地敲了敲门后，温柔的声音在周屿头顶响起，他本想不理他妈躺在床上继续睡，
　　“阿屿，你别忘了你答应过我什么”
　　这句话如同一盆冷水，直接把他的睡意泯灭在了被窝之中。
　　“知道了。”
　　听到他说完这句话后，女人的身影才消失在了他的房前，周屿掀开被子，双脚下床下意识地去拿床头柜上的闹钟却扑了个空。
　　他的眼神从刚起床的迷茫到现在彻底清醒，才反应过来自己已经搬家了，扶了扶额角。习惯真是一件恐怖的事，曾经习以为常已经融入进血液的东西到现在要全部抽离，真是一件难事。
　　洗漱后他站到窗户前面朝下看了看，小巷上的早餐摊贩已经开始支起了摊子，油炸的味道充斥在整条巷道的空气上方。他现在居住的房子是离F中最近的学区房，因为比较晚入住，所以只剩下最靠近小巷的那栋，优点是离小区的门很近，骑自行车十分钟就可以到学校，缺点是与一条小巷临近，每天早上和晚上都要忍受从窗户中蔓延而来的生活的气味，尤其是他还住在四楼。
　　随后，小巷就传来了人声鼎沸的热闹声音，一个个穿着统一校服的学生正三两成群，陆陆续续地赶往学校。
　　“妈，现在几点?”
　　女人听到儿子的声音，忙从厨房探出个头来，一手拿着锅铲，一边看向客厅的时钟。
　　“六点二十了，你赶紧过来吃个饭就去学校了”说完继续将战场转至厨房。
　　“六点五十才早读……”周屿心里默默念叨，但是为了防止受到他妈的二次唠叨，他还是迅速地穿上了衣服，随手拿了桌上的一块面包叼在嘴里，
　　“妈，我走了，你别做那么多了，做了我们也吃不完，浪费了。”
　　说着就赶紧走出了家门，生怕被他妈拦下，被迫吃那一桌表面光鲜亮丽，实则味道全无的早饭，他妈做饭的手艺完全不敢恭维。
　　“哎哎哎，我这还摊着饼呢，这死孩子”女人还是一手拿着锅铲，一边走出了厨房冲着周屿走出门的方向喊道。
　　出了小区门，就是那条散发着各种早餐食物味道的小巷，小巷很窄，只有一般马路的一半宽，又由于其便捷性和隐秘性，成为了小摊贩最喜欢的“圣地”，首先因为这里是一大批学生去往学校的必经之路，所以消费市场广阔；然后就是小巷的旁边就是那些陪读房，是小摊贩的大本营，一旦城管突然袭击，他们就可以迅速收拾着回家，不用跑太远。
　　这条小巷就像是一条分界线，左边是收拾得当，楼层较高的学区房，右边是那些居民的自建房，即所谓的“城中村”，政府购买了这些原住民的地建了新的小区，然后划分了一小片区域留给这里的原住民居住。因为这一片区域临近学校，所以这里的原住民又将简单装修的房子一间间地出租给了陪读的家长。而这里的租金相对学区房来说也便宜了许多，成为了许多家境相对不那么富裕的家庭的第一选择。
　　周屿骑着自行车走在这条巷子上，周围全是和他一样迎着晨光赶路去上早八的F中的学生，区别就在于他们都穿着统一的校服，而只有他穿着自己的衣服，他看着周围那统一的黑白相间的校服，心里没来由地产生了几分烦闷的情绪，离学校越近，情绪蔓延的速度就越快。
　　这条巷子本来就窄，还要被沿边的两队小贩占掉三分之一的位置，只留下两米左右的距离给行人通行，前几天刚下过雨，路面的崎岖不平导致路边两侧积水的现象非常普遍，为了避免被一摊又一摊泥泞的雨水溅到，他一直在缓慢推车前行，生怕一骑上车，泥巴水就溅到自己的裤脚上。
　　“滴滴滴”电动车的喇叭声一直在他后面响起。
　　“自行车让路啊，走这么慢，还放着两边不走走中间干嘛，真是无语……”
　　尖锐的女声从他耳边呼啸而过。他从小就是个有个性的主，听到这样的话怎能不生气，但又想到自己答应他妈的话，最终还是决定乖乖地往旁边靠了会，结果怕什么来什么，刚把方向往旁边一转，他就感觉到到了自己裤脚上的湿意……
　　他强忍着想中途回家的心思，继续往学校走着。
　　到了学校门口，周屿从今早就积累的怒意终于到达了顶峰。
　　“同学，你怎么没穿校服啊，校园卡拿出来看看”一个穿着一身警服的保安拦住他，他戴着口罩，一手扶着车，一手背着包。
　　“不好意思，我是新生，还没有发校服和校园卡。”
　　那个保安也听出来他语气的生硬，上下打量着他，
　　“新生？你这小孩脾气怎么这么不好啊，好好说话，你的班主任叫什么 ?”
　　因为此时还有很多学生正在进学校，所以那个保安也只是扔下一句“你待会用我们保安亭那的电话和你班主任说一句，说了我才能放你进去”就走了。
　　周屿也不是不想说，但他是真不知道他的班主任姓甚名谁，他妈也肯定不清楚，毕竟他转学的决定也只是在前一个星期决定的，这里的一切都是他那个冷血的爸提前打点好的，他现在不可能去打电话问他爸，也不会去问他妈，所以就这样一直僵持着。
　　正当他觉得今天诸事不顺，准备回家时，他的班主任出现了。
　　“哎，你是周屿吧。”周屿一转身就看见一个半头白发，带着一副眼镜，长相非常稳重的一个中年男子。嗯……非常符合他对高三班主任的想象。
　　“我看过你照片，我姓熊，你叫我熊老师就好。”他伸出了一只手，拍了拍周屿的肩膀。
　　“熊老师好”
　　“走吧，我带你去班上”
　　就这样，他开启了自己的高三第一天。F中是h市最好的公立高中，是h市清北学生的主要发源地，一本二本上线率都稳居全市第一，而这样的成绩依靠的除了优质的生源外，还靠的是学校的管理。h高的班级分为四个层级，最高层级叫做创新班，创新班的学生是h高的亲孩子，他们初中就凭借小学优异的成绩进入了h高，六年的学习生涯都在这里度过，是学校花了重大心血培养的人才。而周屿就凭借他爸的三寸不烂之舌进入了这个学校最好的班级。
　　“好了，到了，周屿同学，从今以后你就是我们高三六班的一员了”
　　班主任边说就边走进教室，教室里的目光都汇聚在他身上。
　　“同学们，现在停下手中的笔，欢迎一下你们的新同学。"
　　随即他在六班同学的掌声中进入了教室，站在了讲台上。
　　“先来自我介绍一下吧”老熊站在他旁边看着他说，
　　“我叫周屿，很高兴和大家在接下来的一年成为同学，谢谢”
　　又响起一阵掌声。
　　“好了，大家继续写作业吧”
　　高三就是如此，任何的娱乐都是点到为止，仿佛多延长一分钟就是为自己的高考减掉一分。
　　“周屿，你暂时先去那个座位坐下吧”老熊指着空调前面那个座位说。
　　“好”或许是因为创新班的缘故，这个班级的学生人数相对其他班级来说少了很多，全班加上他只有三十几个人，座位之间都隔了很大一片空隙，即使是同桌之间，中间也留了很多空间来放置书桌上摆不下的书，他没来之前，班上的座位是个偶数，所以刚好每个人都有一个并排而坐的同桌，他来了之后就打破了这种平衡，班上多出来了他一个单个的座位，不过也好，只是一年时间，他也希望不会因为自己影响到班级的平衡。
　　他坐上老熊指定的座位，摆弄着自己的书和物品。
　　突然，一个纸条被抛掷在他的桌上，一打开“帅哥你好~”纸条的右下角还写着“不用回”三个字。
　　看来还是他对优秀班级的印象太固化了，他看了看他的前桌，是个女生。
　　因为早自习只有短暂的二十分钟，在周屿收拾完桌子，给每一本书写上自己的名字后已经下课了。班上同学都不约而同地拿出自己的早饭饭盒吃了起来，整个教室都充满着食物的味道，周屿本来想睡觉，但在这样的弥漫着饭香的环境下睡意已经被这味道给吹走了，于是他索性拿起一本课本，装模做样地看了起来。
　　“帅哥你好啊”
　　前排开始给他传纸条的女生突然转过身来，发现空隙太大够不到周屿的桌子，还顺便把自己坐的那把上了年纪的椅子也移后了些，椅子以发出强烈的和地板摩擦的噪音的形式来表达它对这位主人的强烈的不满，也正是因为这响声，引起了全班的关注，被称为“帅哥”的周屿不约而同地成为了全班的焦点。
　　“你好”
　　“我是我们班的班长，我叫徐静景，有事可以找我。”
　　女孩丝毫没有察觉到班上的异常，看样子是习惯了这样的场景，不愧是这个班的班长，周屿心想。
　　“帅哥我来和你说下，你现在呢，是我们小组的人了”
　　“我来给你介绍一下”
　　“他叫李朝”
　　她指了指坐在自己旁边的男生，
　　“她叫聂安卿”
　　“hi，”
　　坐在徐静景前排的女生回头也向他打了个招呼。
　　“还有她，叫陈笙”
　　被称为陈笙的那个女生正在和旁边坐在她书箱子上的朋友边吃着早饭边看着讲台上放着的新闻周刊。没有注意到他们这边的动静。
　　徐静景看她没听见，又叫了几句“笙笙，笙笙，陈笙！别看了，新组员，打个招呼。”
　　陈笙听到后也转过身冲着周屿说了句“你好”
　　那是他们第一次见面，那时的陈笙正不知道因为什么东西正笑得开心，嘴巴旁边还是刚刚吃早餐时留下的红色酱汁，突然听见徐静景叫她，于是立刻转身，沿着刚才的笑意，对着新同学打了个招呼，却不知道，这一切，都被周屿深深地记在了脑海中。
　　他们之间总是如此，一切的互动和交流对于周屿而言，全都是曾经对陈笙动心的证据，而对陈笙而言，只不过是与一个新同学的简单交流。

　　"所以说，周屿……刚真没认出你这个老同学?"于雨嘴里嚼着刚塞进去的烤肉，似乎被烫到了，用手使劲对着嘴巴扇风。
　　"你慢点吃。"
　　陈笙看见她这狼狈的样子笑出了声，一边继续给她烤着肉，一边给她递纸。
　　"应该吧，毕竟六年了，他不记得我也很正常。"
　　她眼神里闪过一瞬的落寞。
　　"真是的，我们笙笙这么可爱有魅力，我都恨不得早点认识你，他竟然不记得你。"
　　于雨义愤填膺地说，仿佛是觉得说这些还不够，用陈笙递来的卫生纸擦了擦嘴后，指点江山道:"笙笙，你等着吧，姐终有一天会成为大经纪人的，到时候我就把周屿签到我手下，让他好好和你重新认识一下。"
　　"好了，你别吹牛了，你忘了周屿是什么样的人吗，他不想做的事，谁都管不了了，你难道忘了他上个经纪人的遭遇了，你还想把他签到自己手里。"
　　于雨想起前段时间看的那个新闻，回想起自己刚说出口的话，不禁产生后怕，连忙说:"你说得对，还是算了。"
　　继续埋头吃着自己的烤肉。
　　陈笙和于雨能一直保持这么好的关系的关键就是她们两完全是两种不同的人，她内敛又务实，坚定却带着几分执拗，而于雨热烈又大方，表面不着边际却隐含细腻。
　　有着于雨的陪伴，今天的阴霾似乎一扫而空，即使对方没认出来自己也没关系，人总是会变的，只要双方都变得越来越好，有没有交集又有什么关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