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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8、第11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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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一转眼,高中毕业已经快十年了。
高中时的自己在想些什么呢?林羽翼已经记不太清了,只模模糊糊地记得,那时的自己不爱学习,喜欢偷懒,会因为考不好而难过,却很难坚持不懈地努力。
高三的时候,哥哥出了事,她像是多了层借口似的,能够放肆地逃避学习,一心玩乐,经常逃课跑到河边,一坐就是一下午,任何人都不会指责她,反倒会心疼她,觉得她可怜。
是的,高三时的自己或许想不明白,可这么多年过去,再回想起那一年里,自己随意逃课、睡觉,荒废时间,哪儿还会看不懂呢?哥哥消失后,她害怕、她心情低落、她慌乱无措,这些情绪都是真的,但她借着这些情绪堂而皇之地逃避学习,这也是真的。
大学时,林羽翼回想起高中的自己,还会觉得后悔,后悔为什么没有好好学习。现在再回想起来,除了觉得有点好笑——笑自己曾经的幼稚,再没别的情绪了。
师涟说得对,无论过程怎样,她最终都走上了诸多道路中最适合她的那一条路。
回想起高中时的自己,林羽翼同样回想起了那时的王登高。
在林羽翼心里,王登高一直是天塌了都能撑在前面的那个高个子,他并不是一个完美的人,可对林羽翼而言,他是个完美的哥哥。
所以在王登高消失后,在王登高做下一件又一件糊涂事后,林羽翼心里落差才会那么大,仿若一层彩色滤镜“哗啦”破碎掉,她才会那么愤怒,那么难以接受,那么、那么恨他。
王登高为什么突然就想着创业呢?怎么就一点儿风险也不顾,一股脑地钻了进去?怎么就赔得血本无归呢?
林羽翼大概地知道,王登高是被坑了,被骗了,他才养鸭不久,还没回本呢,就遇上河水污染,亏得惨不忍睹。
可王登高为什么会被坑骗呢?林羽翼从来没深入地想过这个问题,只浅显地归于王登高没有文化,王登高急功近利,王登高眼光放不长远。
这样的人,不管做什么,迟早都会吃亏,不是吗?
林羽翼也从未预想过,在王登高出事接近十年后的某一天,问题的答案,就那么巧合地降落在她面前。
……
“小鸟,下午的宣讲会你去听吗?我给你留一张前排票?”
冬日,刘明刚从寒风中逃回基地里,瑟瑟发抖地喝着被冻红的手指,从厚厚的大衣里递出一张卡纸票,送到林羽翼桌前。
林羽翼目光从电脑上移开,看了一眼,宣讲的主角是“温氏粮油集团”老总,温大河。
“温氏粮油,彭山那边的本土企业,主做禽类养殖,在本地发展还不错。这些年传统养殖不好做,智能化养殖的风又很大,温老板想跟上时代的步伐,来城里学习交流。怎么样,去听听他的宣讲吗?”
林羽翼现在常驻在孵化基地的工位上,每个工作日早上八点到,晚上八点离开,和上班打卡似的。她码字当然在哪儿都能码,公司的工作也差不多,反正她只需要写稿子、做做后勤工作,只要有台电脑就行,她长时间待在孵化基地,一是为了规律作息,尽量在白天专注地把工作做完,免得拖到大半夜,二是为了拓宽眼界,积累素材,隔三差五就会有不同行业的大牛来学校里、孵化基地里打比赛、开宣讲会,对林羽翼来说,这都是宝贵的经验。
刘明的公司规模很大,他在外面当然租了办公室——从最开始的一间房间,扩张到现在的一整层楼。他常常呆在孵化基地里,是为了与基地互惠共赢。他代表基地打比赛,赚名声,基地为他提供资源,他是做外贸电商的,总需要第一时间了解到政策风向。
“去呗,长长见识。”林羽翼收下入场票,看着上面“温大河”三个字,思考地皱起眉,自言自语道,“怎么感觉这名字有点眼熟,像是在哪儿见过似的。”
可要她去回想,又一点儿也想不起来。
“怎么,你认识?以前实习的时候听说过?”刘明问。
林羽翼是农大学生,又是学的动物相关,实习的时候很可能听过温氏集团。
“不记得了,可能是吧。”林羽翼不甚在意地把入场票收起来。
下午到宣讲会现场,看到温大河本人,那种隐约见过的熟悉感觉又从心底漫了上来。
温大河是个发福的中年男人,两腮的胡须剃得干干净净,但脸胖,显得满脸横肉似的凶狠,一双小眼睛眯起,眼珠子像是鱼眼一样拼了命地往缝隙外凸,眼底闪着精明的光,原本整齐的西装外套快要被凸起的肚子撑破。
林羽翼越看,越是在这三五年的记忆中挖不倒这人的身影,可又越觉得眼熟。
宣讲还没开始,温大河脸上挂着亲和的笑,正熟络地与会议厅里第一排的老师、老总们交换名片,一口川城口音的普通话回荡在整个会议室里。
到林羽翼面前,温大河笑眼咪咪地递出名片。
“林总你好,诶!刚才看你这么年轻一姑娘坐在这儿,我还以为是哪位老师带的学生呢,没想到是、是……”
旁边老师提醒了一句,他才接着说:“噢!是自媒体、媒体公司创业呢!林总真是年少有为啊。”
林羽翼熟稔地客套几句,收下名片,将自己的名片递去。创业后的人脉就是这么积累来的,别看养殖场和自媒体八杆子打不到一块儿去,可说不定哪天,就能在意料之外的地方用上。
宣讲会正式开始,温大河哐哧哐哧站到主席台中央,激昂地讲起自己的创业之路,他的养鸭场是怎样开起来的,这些年做了哪些改进,是怎样一步一步规模扩大到现在的……
林羽翼一边听,一边认真做笔记。
就和那些老牌企业的老板一样,温老板的演讲风格很幽默,却又一点儿不飘,非常务实,把养殖场从选址到布置再到发展,都讲得清清楚楚,林羽翼听着听着,都感觉自己回到了大学时代。
温老板讲到这两年禽流感泛滥,语气倏地低沉:
“那些病禽该怎么处理呢?按照规定,是应该挖坑深埋的,我们厂一直老老实实按照规定行事,可为什么这传染病就是防不住呢?市面上那些病禽是从哪儿来的呢?我们始终想不通啊!直到去年我们才发现,我们挖的深埋坑,当晚就被附近的村民刨开,那些病鸡病鸭,全被他们拿到第二天的集市上卖去了!”
温老板捂着心口,摇着头,泣血似的大声说着。
“我们去劝了,也派人盯着那坑,可没用啊!那么大的坑,哪儿盯得住呢?”
林羽翼听着他的话,情绪受到感染,脑海里迸出一个又一个的灵感。悲苦、贫困,这是那些村民的生活写照,他们过着这样的生活,一天一天,仿佛看不见更远的未来,并且因此犯下一个个他们无法预估的错误。
正如,以前的王登高。
林羽翼记录灵感的笔尖顿了顿,她心底忽然响起一道声音,那声音朦朦胧胧,却提醒着她,她的确是见过温大河的,是和王登高有关!
王登高……!
是王登高以前工作的鸭场……
林羽翼用力抬头,眼睛骤然睁大,盯向温大河,她想起来了!想起来在哪儿见过温大河了,在王登高许多年前工作的鸭场里!温大河是王登高曾经的老板!
哈,竟然有这么巧的事儿。
她感慨地摇摇头,这事儿在她脑海里晃一晃,便过去了,正准备继续构思小说情节,她忽然听到会议室前门“嘭”一声被推开,一个身材娇小的女人像球形闪电般砸了进来,瞬间砸到了温大河身前。
“温氏集团温大河婚内出轨,不管娘两死活,脚踏两条船,包养小三!”喇叭里刺耳的声音穿透整个会议室。
女人一手拿着大红喇叭,一手杀气腾腾地揪向温大河衣领:“温大河,你不要脸!”
喇叭里尖利的声音响个不停:“温大河道德败坏!死有余辜!”
安静的会议室里瞬间沸腾。
林羽翼的目光落在女人脸上,一瞬之间,惊愕的情绪更盛。
她差点记不得温大河,但她记得女人的这张脸。
女人看起来不过三十来岁,长着一张微胖的娃娃脸,脸颊嘟嘟的,本该显得活力可爱,可是这时她满面怒容,眼睛下黑眼圈浓得可怕,衬得她有几分衰老。
“小刘姐姐……”
她是王登高的初恋,小刘。
短短几秒钟内,林羽翼的大脑被丰富的信息量塞得满满当当。小刘姐姐和王登高分手后,竟然和他的老板温大河在一起了?这么多年过去,温大河竟然还出轨了?
台上两人已经扭打在一起,场面一片混乱。
小刘杀气再怎么浓郁,她那小身板,怎么也抵不过温大河肥硕的身躯,短短一两秒她就落到下风,被温大河用力推了出去,撞到会议室一排课桌上。
桌子“哗啦”一声散架,眼看温大河挥起拳头,眼睛发红就要往小刘脸上抡,林羽翼立马向前一步扶住小刘,怒吼道:
“你干什么!”
凶喉咙发出的暴怒的嘶哑吼声一下子震慑住温大河,下一秒,刘明擦后面飞扑将他往后摁住:“温总,冷静些。”
保安匆匆地从门外跑来,隔在二人之间。
会议室里并不安静,人群叽叽喳喳的讨论声、惊叫声、喇叭里不断循环的尖利骂声、保安的踱步声,一道道声音冗合在一起,钻进林羽翼的耳膜,但她听得最清晰的,不是这些吵闹杂糅的声音,而是怀中女人轻微的啜泣声。
小刘披头散发蜷着身子,埋着头,林羽翼看不清她的表情,只觉得她像是快要碎掉的瓷瓶一般。林羽翼轻柔地拍拍她的肩膀,张嘴,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毕竟是人家的家事。
“小刘,姐姐……”林羽翼只是轻轻说,“这样的男人不值得,能离婚的话,就尽早离了吧。”
小刘始终埋着脑袋,没有一点儿动静,也不知道听到没有。
最后,小刘是在保安的搀扶下离开的。
对小刘来说,这或许是一生的苦痛,可是对林羽翼这样的路人来说,只是平静生活中的一幕闹剧罢了,闹剧过去,她们的生活再度回归平静与忙碌,没有一丝多余的波澜。
林羽翼本以为,事情就这么结束了,她不会再和小刘二人有任何交集,没想到,一周过去,她竟然在孵化基地楼下看到了小刘。
深绿色的松针树阴影下,林羽翼第一眼看见的是小刘的脸,她的脸色惨白,无神地站在那里,像是游荡在这个世界上的一抹幽魂。明明是同一张脸,十年过去,再不复林羽翼记忆中的甜美可爱。
与她凄恻的脸色不同,小刘穿着身一看就富富贵贵的黑色貂皮大衣,拎着经典款LV大牌包,裸露在空气中的手腕、脖颈上都带着金链子,全然是阔太太打扮。
远远看见林羽翼,小刘眸中恢复一些神采,脸上露出一个惨淡的笑,一点点的,等林羽翼走近了,她低声问:“你是……林小鸟?”
小刘的声音弱得像是从嗓子眼儿里吹出来的,吐气如游丝,一丝一毫多余的力气都没似的。
“是。”林羽翼点了点头。
“是王登高的妹妹?”小刘接着问。
“是。”林羽翼再次点头。
“我说呢,”小刘脸上惨淡笑意消逝了些,变得些许亲切,黯淡的眼底漾起期许般的光点,“那天在会议室看见你的第一眼,我就觉得眼熟。那天我还听到、听到你叫我小刘姐姐,那时我就认出来了,可又不敢相信,竟然这么巧啊!小鸟、我、我……”
小刘抓紧林羽翼的手,语无伦次。
“这几天,我一直想要来找你,今天终于、终于下了决心,我、我有些事情想和你说。”
“外边冷,我们进去说吧。”林羽翼紧紧握了握小刘冰凉的手,无声叹气,引着小刘往孵化基地接待室走,她隐约猜到小刘要和她说什么了。
“你想说的事情,和我哥有关吗?”林羽翼替小刘倒一杯热茶。
“是,关于你哥。”小刘抱着茶,埋头盯着茶杯上的倒影,目光像是死了一样,声音同样恨恨,“我稍微知道你哥欠债的事儿,他、他是被温大河坑害的!”
“嗯。”林羽翼给自己也接了杯热茶,埋头抿一口,平静地点头,示意小刘继续说。
“小鸟,你是个聪明姑娘。你应该已经猜到了,我和你哥分手过后,和温大河在一起了,但、但是!”小刘语气倏地激动,“但是我没有对不起你哥,真的没有!都是温大河!”
“他骗我说你哥辞职回化肥厂工作了,还说你哥经常出差,一年半载都不会回广都,我这才答应和他在一起的!我、我是要脸的人,小鸟,你知道我的人品!”
要脸……?
林羽翼想到会议室里的那一幕闹剧,无声地叹口气。
小刘姐姐的人品?
说实话,林羽翼对高中的记忆已经很淡了,她连自己的高中同学都不太记得清,更何况没接触过几次的小刘姐姐。
她没有点头,没有摇头,只是沉默地听着小刘继续说。
“温大河他不仅骗了我,还骗了你哥!他害怕我放不下你哥,害怕我和你哥复合,所以才、才想彻底毁掉你哥!温大河他不是人!”小刘越说越激动,喉咙卡住似的连连咳嗽几声,林羽翼急忙帮她拍拍脊背,终于让她情绪稳定下来,继续说,“他明知道垃圾处理厂的事儿,却骗着你哥借钱买下他在广都的鸭圈,他就等着你哥血本无归呢!”
“借钱的渠道是他介绍的,他能是什么好心人?他介绍的那是高利贷啊!”
林羽翼表情依旧平静,握着茶杯的手指却不自觉用力,指尖有规律地在杯壁上轻轻敲击。
从小刘的话语中,她逐渐拼凑出当年的真相。
那一年她读高二,对她来说,这是没什么记忆点的一年,但对王登高来说,这一年却发生了翻天的变化——
先是被恩爱的女朋友甩掉,又被妹妹班上的富二代同学刺激到,痛苦不甘之余,他终于厌倦了年复一年的平淡普通的生活,无比想要摆脱现状,想要挣更多钱,想要让妹妹也有个能发自内心觉得骄傲的哥哥,让所有人对他刮目相看。
那时的王登高二十一二岁,正是热血沸腾、对未来满怀期待的年纪,像他这个年纪的青年,无论男女,哪个不是踌躇满志,哪个不是志怀千里?只是后来,在时间的消磨下,这些青年男女大多被磨平了棱角,再想不起少年时的梦想。
原本,王登高也该是其中之一,随着年龄的增长,渐渐忘却年少时遥不可及的志与梦。他没有什么文化,没有什么特长,没有什么做生意的天赋,他年轻但急躁,他的知识、他积累的经验远远不够。假若沉淀几年后,他依旧怀揣着对未来的期望与梦想,他或许能够取得成功。
可现实没有给他沉淀的机会,也没有给他忘却的机会。
在急切焦躁的对未来的展望中,王登高中了温大河的圈套。
温大河把鸭场卖给他,他便收下。温大河要他去贷款借钱,他便去借钱,他毫无保留地信任温大河,信任这个认识多年的大哥。
而正是他的这份信任,将他推入万劫不复。
林羽翼抿着唇,没有再喝茶,却感觉嘴里冒着苦味儿。
她从未认真想过哥哥是怎样堕入深渊的,她不愿意去想,她始终在逃避,她只是简单地把他的失败归咎于他的无能。
直到现在,真相劈头盖脸地砸到她面前,林羽翼才终于、终于愿意承认:
王登高不是废物。
他只是一个……有些命苦,有些不幸的普通人。
林羽翼低着头,沉默,默默回味着嘴里泛起的一阵又一阵苦。
或许是她的沉默吓到了小刘,小刘语气再次焦躁起来:“小鸟妹妹,我真不是温大河一伙的!当初我知道温大河坑骗了你哥后,我立马和他闹了分手!”
林羽翼舌尖依旧很苦,但渐渐找到写知觉,她舔舔唇,镇定地轻声道:“小刘姐姐,可是你还是和他在一起了,在一起……这么些年。”
“怪我!怪我当初识人不清!”小刘捂着脸,眼泪一滴滴从指缝里滑落,“我当时太傻了,太心软了,他哄了我一个多月,我、我就忍不住和他和好……是我错了,是我错了……”
温大河是个没有道德底线的人,当初你看见他毫无心理负担地坑害王登高时,就应该预料到这一天——他同样毫无负担地背叛你的这一天。
林羽翼没有把这句话说出声,没有必要再刺激小刘了,她的生活已经很痛苦了。
林羽翼轻轻拍了拍小刘的肩膀,给她递了张纸,等到她情绪稍稍平稳,才轻轻说:“小刘姐姐,找机会收集好他出轨的证据,然后去找律师,把房子和钱分了,和温大河离婚吧。你还年轻,又有个孩子,未来的路还很长,没必要为了他作践自己。”
林羽翼不知道小刘今天来告诉她这些事,究竟是出于什么心态?愧疚吗?疑惑是其他一些难以言说的原因?林羽翼没有问,她只是以自己的角度,冷静理智地为小刘提出她认为最合适的建议。
小刘抹干眼泪,深深地看了林羽翼一眼。长相上,眼前的女人似乎和十年前的少女没有什么变化,依旧年轻,依旧美貌,依旧清丽,只是那头乱糟糟的短发不见了,变成了披散在肩头的深灰色狼尾长发,眸中的天真稚嫩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深不见底的幽邃的冷静与成熟。
这种幽邃的目光,让小刘觉得害怕,甚至感觉自己才是那个年纪更小的孩子。她慌乱了好几秒,好不容易稳住情绪,犹豫着,把自己真正的诉求说出声:
“小鸟,他把你哥害惨了,你、你就不想报复他一下吗?我知道,你现在是大人物了,又是写作,又是开公司的,你可以……”
话没说完,便被林羽翼打断。
“抱歉,我没那能力。”林羽翼摇摇头。
报复?她能怎么报复呢?她不是温大河那样的无耻之徒,法律之外、道德之外的事情她不会去做。法律之内、道德之内她又能做什么呢?
退一万步说,就算要报复,也该是王登高去,关她什么事儿呢?
……
林羽翼房间外的那颗银杏树褪去黄叶,光秃秃地过了冬,终于长出新芽。
冬去春来,小刘又一次联系上了林羽翼。
她这回是打的电话,语气冰冰冷冷,就如见面那天她惨白的脸色一样。她说:“温大河他爸死了,被车撞死了,葬礼就在明天。”
“林小鸟,你要去看看吗?”她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