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背叛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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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意识到对方的身份时，海珀的背脊便紧绷了起来。即使对方看上去善意满满，海盗王的名头仍然让他心神凝重。
第二卫国战争为诺尔曼帝国留下了漫长的边境线。边境线之外，教权稀释，地缘崩坏。黑潮余波侵蚀着星球，使这里物资贫乏，星图频繁改变，生命难以存活。
在这样的背景下，星际海盗应运而生。
海盗的底线各不相同。从无差别烧杀劫掠到无条件救助他人，都不甚罕见。唯独能让他们统称海盗的，只有一条信念：与十字军绝对不对付。
尤其与物资充沛驻守边疆和平年代靠打击他们挣军功的第三军和第四军不对付。
若将在费南多星的一切遭遇归咎为海盗算计，一切豁然开朗。
“请不要紧张。”看出了他的戒备，厄歌德那摇了摇尾巴，
“虽然拔除小希的精神体，围攻佩西都是由我们主导设计，但现在，你要靠我们才能拿到他的精神体，待会也得靠我们才能及时将其送还本体。所以——”
美女蛇笑吟吟地一拍手，“二对二，咱们一笔勾销咯。”
海珀：“……”
果然和海盗适配的就该是强盗逻辑呢。
只是他现在的确有求于蛇，于是干咳一声，露出一张惯于应付长辈的笑脸。黑色的小呆毛一翘一翘，显得他格外乖巧，
“很高兴见到你，厄歌蒂小姐姐。时间不多了，我们要怎样把希罗多德将军的精神体送回去？”
厄歌德那被他嘴甜的小昵称哄得眉开眼笑，尾巴止不住地重重拍打在甲板上。那几乎要劈开海盗船的力道，震得海珀都有些嘴角抽搐。
“别担心小海珀，船长早就安排好了。”
正说着，被吓得飞到天边的乌雕忽然嚎叫一声。海珀心有所感，骤然回头，一个穿着黑裙子的小女孩正站在他的身后。
与海珀的视线对上，她仍面无表情，只掀了半边眼皮，用一双冷冰冰的灰眼珠子觑着他。一股强大的精神力气息从她身上蔓延开来，深不见底。
“这位就是费南多星的星球意志。”厄歌德那介绍道，
“依照约定，她会将精神体安全送还——当然，还需要船长在旁小小地协助一下。”
小女孩默不作声地将那两人高的羚羊抗在肩上，又将水青抢过，夹在腋下。看着欲言又止的海珀，左牵羊右擎人的她酷酷地哼了一声，
“我无意针对你们，囿于交易而已。你要算账，算他们头上就是。日后再来，你不必拘束，照样是贵宾。”
说完就消失不见了。
海珀：“……可真是位特立独行的星球意志啊。”
几句话就把追杀的债抹了去，还要人以后再来送钱。难怪能与厄歌德那这群人一拍即合。
而水青……他终究是费南多人。如今两方大概算是合作关系，想必那位意志也不会多加为难。
厄歌德那：“哎呀，你看上去有些不服气呢。难道是觉得之前被玩弄得太厉害，想找回场子吗？”
“倒也不是这个意思。”面对美女蛇的调侃，海珀挠了挠头，认真说到，
“虽然被联合设计一场，但若能换来同伴安然无恙，就不觉得辛苦。”
他的话掷地有声，眼眸亦如星光闪烁。这般情景，连幽冥女妖也不禁伸出蛇尾尖尖，爱怜地抚了抚他的头，
“真是个好孩子。”她笑着说到，
“只是还是要赶紧做好战斗的准备噢。”
“？”
海珀微笑。
这个圆满的故事还要闹出什么不得了的结尾吗？！
……
三道锐利的目光中，佩西背脊笔直，早已是布满冷汗。她深呼吸几次，才缓缓说到，
“第二卫国战争中，大半十字军都曾站在了教廷的对立面。许多英烈士官因此没有获得与功勋等价的荣誉。”
“我与小希虽然叛逃，却不是在黑潮前叛逃。我们对抗黑潮的功绩是否真实，您应当是最明白的。”
“所以……”
“所以你想说，这份荣誉是你应得的。”他勾起嘴角，那抹嘲讽不知是对着她还是对着自己，
“而为了一己私欲发动叛乱的我，才是一切的元凶。”
佩西低下头，“我无意忤逆您。”
图安：“你可以对自己的勇气更加自信一些。不管是当年离队之事，还是如今赤裸裸的指控——当然，你说的也没错就是。”
说着，他的语调终于和缓下来，眼眸微垂，仿佛陷入了些名为内疚的情绪当中。身后两个少年也随之收敛了带刺的神色，对话几句，慵懒地走远了。
气氛松动，佩西高高吊起的心终于松懈些许。凭借当年跟随这位大人多年的经验，这一关应当是闯过了。
她赶紧陪笑，“那，小希的事……”
“哦，差点忘了。那我们来谈一谈希罗多德的事吧。唔，从他被拔精神海开始似乎有些晚。”
似乎被她的笑容感染，图安也和蔼地笑了起来，
“不如从他接受了在功勋处写着挫败第六军团的将军授衔书开始吧。”
略显轻快的话语中，一阵轻风拂过她的后椎骨。冷汗已经干了，笑容也凝固在脸上，剩下的只是战栗。
敏锐的大脑自动运转起来：将军受衔书由教廷直接发放，密不公开，正是为了保护一些为教廷建功，不好公布于世的将领。既是表彰，亦是把柄。
而现在，这把理应握在教皇手中的大刀，成为了图安报复他们的最佳利器。这其中大有问题。或许涉及了教廷内鬼，程序保密等重点。
可在所有的念头出现之前，她首先无比绝望地意识到——
完了。
……
距离费南多星解封还有五分钟时，信仰理论部突然给第四军指挥部发了消息。
抛了纸牌，四颗脑袋毛毛呼呼凑在一起，熟练地围观最后一页。
法比安眯起眼睛，“经观测，费南多星所在中央黑洞——不在高能粒子喷发期？”
西蒙歪头，“那他们在干嘛。跟第七军一样，显摆有钱？”
安德烈摇了摇手指，深沉道，“不如说，他们在第三军和第四军的将领脱离队伍，独自登上母星时无故封星，有什么意图。”
将官与校官之间的差别在此尽显。在法比安和西蒙夸张的“哦——”中，政治嗅觉敏感的黑珀尔已神色肃然，果断道，
“不管是不是针对海珀，这件事已然构成了对诺尔曼教廷及玫瑰十字军的恶意挑衅。依照十字军紧急应对法案，第四军星舰即刻泊入费南多星行星轨道，进入预攻击姿态。”
听到能摸枪，西蒙和法比安两兄弟顿时忘了海珀忘了妈，乐颠颠地跑出去传令了。而安德烈行事稳重，皱着眉头对黑珀尔进言，
“费南多星由于地缘和血肉科技的关系，与域外海盗广泛交好。我们如果态度强硬，会不会政治影响不太好？”
黑珀尔说：“不。与你所言相反，正因为费南多星与海盗交好，我们才应该这么做。”
“若费南多星此举正是与海盗联合，意图坑害两大军区的将领，那我们只有强硬地逼迫对方，才能为海珀制造相对安全的环境。不管是分散注意，还是被挟持谈判，都是在为他的性命增添筹码。”
“安德烈，政治对于帝国是最重要的。但对于军队，将领是最重要的。”
似曾相识的话语融解在跃迁的白光中，一切与当年无甚不同。或许是安德烈的沉默让黑珀尔意识到了有歧义的地方，他从繁杂的战前准备中抬起头，笑着安抚这位老搭档，
“对现在的我们来说，海珀就是最重要的。”
……
厄歌德那掐着指头算了算时间，“哎呀，时间差不多了。海珀，来。”
蛇尾圈上他的手腕，海珀一头雾水地跟着她走上船头。厄歌德那摇曳身姿，竟然将他牵到了船舵前。
“船长为了救小希，精神力会损耗许多，打不了架。”她笑眯眯地把海珀的手搁在舵把，上下打量两眼，只觉得相当满意。
这微微黝黑青春洋溢的手跟自己真是般配极了。
“正好小希和佩西也受了伤，我们可以把大家一起救上。小海珀，为了大家的幸福，拜托你用精神力开船啦。”
海珀本有着一大堆问题挂在肚子里，但在听到精神力的几个字后，他顿时不大自然起来，
“那个，厄歌蒂姐姐。我再用精神力的话，精神海会暴动的。”
“诶，你的向导呢？”
这居然是个不知道他匹配不了向导的稀罕姐姐，海珀不知道是不是该热泪盈眶，
“我匹配不了向导，原因一直找不到。”
“原来是这样，这可有些麻烦。”美女蛇思索道，
“船长是位能力非凡的向导。在他精神力充沛的情况下，即使匹配度不高，也能通过精神海的特殊能力安抚你。但现在……”
“但现在，咱们队伍里好像一位能打的都没有。”海珀真诚地提出建议，
“姐姐能传话给你家船长，让他别作妖了么。”
“哎呀，小海珀实在太乖了。”美女蛇叹息，
“咱们可是海盗，竖着进来，还竖着出去，多没面子啊。”
海珀无语。横着出去就很有面子吗。
形势严峻，他托着腮想了一圈，忽然灵光一闪，
“姐姐，你是大型舰船，没错吧。”
……
“啪！”
一声清脆的响指落在佩西的耳边，将她从无边的神游拉回现实中。
将她打击至穷途末路后，图安却忽然收起了那副将她恨之入骨的神态。速度之快，仿佛刚刚只不过披了张画皮抖了抖，现在又随手将其扔到了一边。
“看在故人情面上，也不是不能放你们一马。毕竟逝者已逝，只有活着的人才能发挥当狗的优势。”
他随口说着，终于图穷匕见，
“来谈谈条件吧。”
佩西苦笑道：“您愿意晚开一面，已是我们的荣幸了。条件什么的，自然任您开价，我们全盘接受。只是……”
说着，她恭谨地低下头，“只是随我们前来的，还有第四军的新任小将军海珀·卡洛斯。那是个正直勇敢的好孩子，与当年的事毫不相关。还请您只责罚我们，不要将他牵连在内。”
他沉默了会，淡淡应下：“这是自然。”
“我比谁都清楚，他是一个多优秀的人。”
这话说得有些暧昧。不待佩西细想其中的深意，图安已遥遥向她竖起了三根手指，
“三个条件。”
“一，与厄歌德那号建立地下联络，不得妨碍厄歌德那号及其他海盗王船的行动。”
她连忙低头，诺道：“是。”
“二，你们俩，和你们俩所代表的第三军，从此成为海珀的坚定盟友。”
“是……诶？”
“三，”图安忽略她的疑惑，站起身，将手伏在血棺之上，
“也就是最后一个条件：在未来的某一天，你们要无条件地站在我的身边。”
“是。感谢您的慷慨。”佩西毫无犹豫地应下。
客观来说，这三个条件对他们而言几乎毫无难度。图安的仁慈，让她更是感激。
她虔诚地半跪在他的身前，亲吻他的衣角。这是初代玫瑰十字军礼，标志着一位背叛者，今日又回到了曾经的旗帜之下。
“遵从您的一切决断。”
随着她的话语，浩瀚的精神力被灌入血棺之中。半晌，巨棺打开，希罗多德从中跌出。虽然仍昏迷不醒，但精神海重新回归，自身性命无虞。
佩西几度大起大落，总算得偿所愿，抱着丈夫默默流泪。
图安自然懒得看他们夫妻深情，独自跌回椅子中，皱眉重重揉着太阳穴。
“事办完了？”黑衣女孩忽然出现在他身边。
“差不多吧。”他此时烦得很，合眸缓了缓，才转向星球意志，
“有事？”
小女孩奇怪地觑了他一眼，“当然了，我们不是说好了吗。你既然达到了目的，就是时候履行承诺了。”
说着，她将同样昏迷不醒的水青摆放在沙发中，自己则轻轻靠上他的肩膀。
随着她的动作，一向冷酷的脸庞居然流露出些许大概能算是温柔的神色。只是她或许很多年未曾这样做过，一时不太习惯。僵硬的面部肌肉让小女孩看起来有些机械造物般的恐怖，
“将我爱人的精神碎片，移植进这个我最满意的躯体当中吧。”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背叛者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