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失败主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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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番自言自语似乎开解了他。他拧着脖子伸了个懒腰，耙起刘海，露出个久违的笑容，
“意识到这一点可真不容易啊。多亏了你，费德亚。”
或许是这几天习惯了高冷版小将军，费德亚觉得忽然开朗的小将军着实晃眼睛，连忙压低伞缘当瞎子小蘑菇，
“虽然您振作起来是件好事，但您笑得我心里毛毛的。”他小声吐槽到。
“是吗。”海珀摸了摸下巴，感到有些奇怪。笑得人心里发毛这种评价一般都是落在莱恩身上的，一般大家都是夸他笑得好看。
如果不是他临时开窍，朝着莱恩的方向进化了，那就只剩了一个原因。
他忽然正了神色，抚上脸庞，严肃地说：“难道是我不好看了？”
“……”
费德亚诚恳地回：“大概不是吧。”
有没有可能是您顶着一张烟熏野猫妆却忽然做回阳光小姐妹的原因。
小将军咧开嘴笑时，那张烈焰红唇像刚吃了十个小孩。
“不过，不好看了也没关系。”
说着，他撇过头，对船外的天空吹了声口哨，
“毕竟皮囊什么的，对我们而言，是最不值当的东西了。”
闻言，费德亚刚刚还欣慰小将军开悟了，现在却忽然觉得，小将军似乎开悟得有些过头。这话怎么有了些脱离神表遁入空门的意思。
他连忙咳嗽两声，把话题带回心心念念的主线任务，
“花魁都进场得差不多了。小将军，您有什么发现吗。”
海珀收回颈后鸟眼，摇了摇头，“艾薇拉小姐不在这里。”
他消沉归消沉，振作归振作，正事却一点没落下。据他观察，即使是第一场比拼，也有大约十分之一的花魁没有到场。
“正确的选择。”他点头赞许，“既然竞赛没有强制参加的要求，独善其身即是上策。”
费德亚光速下班的愿望落了空，只得耷拉着眉毛附和，“好，好吧。只要艾薇拉小姐还好好待在船上，就总有见面的时候。”
或许是想在他糟糕的心情上再添一把火，大喇叭公告再次适时登场，
“请完成组队的花魁跟随指引，进入棋艺一轮竞赛现场。”
……
帝国教特处中，莱恩接待了一位特别的来客。
在结束了新一轮的□□例行会议后，文书委员会会长潜默却没有立即返回办公地压榨劳动力，而是来到隔壁枢机院下属的教特处总部串了个门。
这个中年人身形干练，面容和善，一头半白长发披在肩头。纯白神服在他如风的步履中猎猎飘扬，如同一对天生的羽翼。
但他看起来温和，实则雷厉风行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只见在全副武装的禁军保护中，他脚步半分不停，带着一股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气势碾过教特处，在秘书们的大呼小叫中径直闯入了莱恩的办公室。
莱恩当时正在抱着狮子玩偶睡午觉，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搅醒，立刻不虞地从青蛙眼罩下掏了只眼睛出来，瞪向来人。
只是那中年男子的瞪人功夫显然更加深厚。在他愈加凌厉的视线中，莱恩只得收起抵抗，不情不愿地从快被各种小抱枕小垫肩装点成猫猫窝的工作椅中站起来，瓮声瓮气地喊了声，
“父亲大人。”
来者正是现任□□的文书委员会会长，斯特林家家主，潜默·斯特林。
说起来，两人应当算是平级。只是潜默还有参军入伍的经历，有荣誉上将的军衔。所以莱恩见着他，应当是要起立行礼的。
至于为什么莱恩只起立没有行礼——这大概就涉及到两人微妙而玄乎的父子关系了。
禁军们守在负责人办公室外。在儿子意味不明的注视礼中，潜默相当自来熟地给自己拖了张折椅，坐下，然后对他伸了个中指，
“你奶奶的。”他笑眯眯地说，
“又指挥着海珀捣什么乱？”
莱恩一脸惊奇，“您妈的，出什么事了？”
“问你自己。正值第三军接受检查，你就派了第四军深入域外。边境线不要了？帝国的安全不要了？你知不知道，这一天天的会要把你爹开死了。”
“哦。”莱恩斜撇着嘴，眼镜半掉不掉，像个校园里的刺头小子，
“您这么辛苦，真不容易。下辈子我给您当爹。”
潜默嘴角一抽，摔了他一头红头文件。正好也是要转手送来教特处的，眼下还能顺手当个板砖使。
“第四军去哪了，行军任务是什么，多久返回边疆，赶紧老老实实地交代出来。”
莱恩抿了抿给自己便宜爹当爹的感觉，顿感神清气爽，麻溜地答了，“经由阿维尔达星中转，第四军军舰正在前往一级陷落区：flower291-XII星系。大致在一个月内完成开拓星图和捕捞陷落物质的任务，返回边疆。”
在莱恩的话语中，潜默的神色一点点严肃起来。敛去应付国民的哄宝宝式笑容和对便宜儿子的本性奸笑，他这张历经帝国风雨的脸刚正无匹，天然带着雷霆般的怒意，但逐渐松弛的皮肤和向来蹙紧的眉间又给他平添一股愁绪。眉尾泛白，有几分灯尽油枯，英雄迟暮的光景。
他无不担忧地说：“一级陷落区啊，怎么选了这么个地。不仅离国境线近，还毗邻那位海盗王方的驻地——文曲星。”
“这要是有点波折，水花都掀不起。”
“就是离得近，才得去。”莱恩却抱着股欠打的自信，拧着劲回，
“二级陷落区基本都扫荡空了。您不会就想指望着军区里那点拌饭都不够的营养剂库存，去打一场吸饱了血的黑潮仗吧。”
黑潮的精神辐射赋予了生命精神海，而拥有精神海的向哨才有抵御黑潮的能力。如今下一场黑□□发迫在眉睫，支持前线队伍提升实力，在莱恩看来是教特处的责任。
这也是他顶着压力也要把第四军送走的原因。不仅仅是因为海珀，而是边境的两只队伍不能同时陷入内斗之中。
潜默却轻轻叹了口气。
“正是因为不够，而且怎么都不够，所以才不该在这个时候承受风险。”
他的语调低沉轻柔，像在唱诗一般。而他也的确从兜里掏出一本起了褶皱的教廷教义，侍弄玫瑰般抚弄着它。
他虔诚地说：“在注定的死亡面前，只有信仰能拯救我们。”
莱恩站在桌后，俯视着那个将额头紧紧贴在一本被书虫和手油摧残得不堪入目的批发书上，将曾经挺拔的身躯弯成甲壳虫模样的男人，心中只剩了一片木然。
“如果这是文书委员会乃至□□的意见，那我无权置喙。”
“更何况，我也不想置喙。”
良久后，他淡淡说着，随手摁响结束会面的铜铃。
“教特处只对所有的向哨负责，而向哨的最终任务，就是抵御黑潮。这就是我们存在的意义。”
“只有不择手段的生存，才能拯救我们。”
……
潜默又恢复了那副神神叨叨的笑容。不知为何，他看上去比来时更高兴了，甚至是哼着小曲出的门。
走之前，，他特地关怀了一下那位继承了家族金狮精神体的小侄女。听说人跑到了阿维尔达去巡个把第二军上下气疯了的破烂芭蕾舞剧后，他也只交代了句好好把人带回来，就带着保镖们浩浩荡荡地去赶下午的会了。
看老会长着扒着门槛依依不舍跟争气儿子说话的热乎劲，秘书还以为斯特林家那拧成麻花的隔辈关系终于通畅得一泻千里，遂兴冲冲地登着小高跟跑进办公室里，没想到见着自家领导一头黑线地抱着狮子玩偶，周身是散落一地如废纸的红头文件。
在莱恩冷酷得如九泉冰窖的低气压中，大秘书带着几位实习秘书战战兢兢，闭着眼睛把一看就瞎眼的保密文件摞成一摞献给大王，赶紧夹着尾巴逃离黑风山。
虽然潜默的失败主义让他很恼火，但毕竟是自己领导加老爹，又管理着中央事务，这些工作总得是要处理的。
正当他捏着鼻子翻阅时，忽然有一份空白封面的文件引起了他的注意。
所有的中央文件都有着明确的格式，标注着内容，所属单位和保密等级。而这封文件却什么都没有。
若不是在今日潜默的衬托下，他对秘书们的业务能力忽然相当信任，他指定是要把一串人拎进来盘问谁又把写了□□同人文的草稿纸夹进工作文件里。
抱着些微慵懒而奇怪的心情，他翻开了这份文件。但只是扫上去的第一眼，就让他变了脸色。一瞬间，他关停所有终端仪器，打开全频道屏蔽仪，房门落锁，拉上窗帘。
在骤然一片灰暗和死寂中，他举着一点手持发电小灯，强迫自己再度回到桌前，在咔呲咔呲的机械声中，将视线落回那份空白文件上。
薄薄几页纸张，挤进了横跨三年的实验记录和生物数据，真不知道排版的人为此掉了多少头发。
这些数据精细准确，每一项都有重复实验和对照比对。而与这些优美的数字和报告形成对比的，是实验内容的血腥和惨无人道：生刨活人；溺毙婴孩；将仍有活跃意识的大脑细细分解，寻找精神海的寄存之处；在存有活性的软组织上实验诸多摄入手法，切片刺身，捣碎成糊，一个个让下一个实验体吃下，测试精神海反应，而再将这些实验体的大脑挖出，循环往复……
最后有一个词刺入他的目光：
榨汁。
而在因过度精致而格外丑恶的行文中，一个名词被反复提及。最开始，他以为那指代着一个人。直到最后，他才意识到，那是一个指代全文的名字。
这是一份理论严谨且被实际证明可行，从而拥有了被批量复制可能性的——
“晨星计划（Helel Plan）”。
金碧辉煌的长廊里，潜默站在一圈警肃的铁卫禁军中，将手伸进一旁的阳光中。
他轻轻地说：“希望你已经成长到，能承担得起不择手段的年纪了。”
作者有话说
第35章 失败主义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