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尘之风》悦乙

76、记忆的碎片

　　跟着基德在高空上飞翔，他的白衣白帽，我的白衣白……呃，脚（就是打了石膏的那只），看着他那略带神秘的笑意，我心里却想着别的事。
　　观月他……又生气了吧……
　　迹部好像……也很生气……
　　话说，我什么时候没让他们生气过？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很想看到他们的笑容……总觉得这样跟着基德一走，就很难再看到他们的笑容了……等等，为什么我会有这么不祥的念头？我皱了皱眉，记忆中那个二十岁的自己狰狞的笑容像是从记忆深处慢慢浮上来，混和着那个少年风光冷冷的笑容，转化成一种奇异的色彩。
　　我的全身一下有点发冷，然后手不自觉地松开了。
　　“……风尘小姐，请你专心一点，如果你是想摔死的话，我会为你效劳的。”基德的笑意不知道什么时候收敛了，用只手环住了我的腰，看着我的眼神变得严肃起来，“……或者说，你又知道了什么真相？”
　　“真相？”我重复了一句，清醒了过来，“你说的是什么？”
　　“……到了。”基德似乎叹了口气，开始慢慢往下降。

　　出现在我们眼前的，是一幢很特别的别墅。
　　当然是别墅。这里算是动漫世界里日本的别墅区，只是这幢别墅……
　　明明是白天，为什么这幢别墅给我的感觉，却像是冷得没有温度没有光亮的深渊……不说地理位置是在树林最深处，就是那光亮的铁制大门，院里那整齐的草坪,居然也给人一种阴暗的感觉。

　　熟悉的阴暗感。

　　“这是……？”我看向满脸严肃的基德。
　　“你情敌家的别馆。”本来还很严肃的基德却突然笑了，虽然语气有点调侃，但笑意并没有延伸到眼里，“……风绝会老大的女朋友的家……”
　　风间弥子？
　　我一下就愣了，基德怎么还在调查她?
　　“那次展览会就是她家在背后做财力支持办的啊,”基德的眼睛眯了一下，“几年内就崛起的神秘家族，对外除了知道当家的小姐是个叫风间弥子的高中生外，居然什么都查不到，这不是很奇怪的事吗？”
　　……你果然不是一般的人吧！风间弥子小姐！
　　我咬了咬唇，又看向那幢别墅。
　　院子里没有人，周围安静得如死水一般。它只是静静地矗立在那里，就给我一股很强的压迫感。如同一个张嘴呲牙的怪兽，嘲笑地看着我，等着我自投罗网。

　　“我进去了。”虽然不知道跟我心中的不安有什么关系，但基德都查到这里了，一定有什么可疑的地方。
　　先不说那个未见到主人的展览会，就是那个莫名其妙找我麻烦的女人，那不详的梦境……似乎都在这里能找到答案。
　　“……等等！”基德似乎还要说什么，我却翻手抬脚翻过了那扇并不高的铁门。

　　“……果然如此。”基德看着那个一只脚明明还打着石膏的少女轻巧地越过铁门，自己再试着跟进去，面前却好似有一扇无形的墙壁，把他挡了回去。
　　每次都这样，就算用滑翔翼空降，也被挡了回去。
　　这幢别墅就像是包围在一个看不见的保护罩里，拒绝着一切外来人员。
　　不由得想起那个看起来似乎什么都知道，善于伪装的“侦探少女”，拉她来合作，结果她倒是轻巧地进去了，可自己还是一样，不得其法。
　　这里，拒绝外来者？
　　倒是很有趣啊，在自己这个魔术宗师面前，居然搞出这么漂亮的“魔法”？
　　基德笑了笑，拿出了一个白色的电话拨了号码，“你好，我是工藤新一。”自然的口气，优雅的怪盗报出了自己伪装的名号。
　　“……基德，你搞什么鬼？”对方愣了半晌，几乎是压着火在吼。
　　“啊啊，不好意思，你才是本尊嘛……”基德抿了抿嘴，“大侦探，我的合作伙伴跑了，你现在有没有兴趣和我合作？关于目前你正调查的目暮光失踪的案子哦……”

　　从跃进铁门那一刻开始，我的身体就开始发冷。
　　这别墅……这感觉……熟悉而陌生。
　　院子里除了整齐的草坪与一个台型的水池外，什么都没有，大而气派，也绝对安静。
　　就像个死地。
　　我的头开始发疼，然后一步步走到了别墅前。看着那紧闭的大门，我的手慢慢地伸了过去。

　　不要推开！推开了的话，你在这里的生活就全完了！不要推开！心里有个声音尖叫。
　　推开吧！都到这里了！看看真相！看看真实的自己！心里另一个声音近乎冷酷地说。
　　难道你要放弃你所喜欢的人了？难道你要放弃那平各安逸的恋爱生活？难道你忘了某人还没向你真正表白过？
　　装个花痴，过着被人保护的日子，什么事都不知道地傻笑，还以为过得很幸福这种自欺人的生活有什么好？
　　两个声音在我心里吵着叫着，一个嘶声歇底，一个平静冷酷。

　　够了够了！我的手开始发抖，迟迟不敢推开面前的门，冷汗跟着流了下来。
　　但是那扇让我困扰的门却突然自己开了。
　　慢慢地，像是在迎接什么一般，郑重而沉默，向我展开了别墅内部的情景。

　　所有的声音嘎然而止。
　　我站在门口，看着里面，却只看到一片黑暗。
　　里面没有开灯，外面明明是白天，可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别墅内部却呑没了一切的光线。
　　我咬了咬唇，跨了进去。

　　什么都没发生。
　　还是一片黑暗。
　　看不到边的黑暗。
　　我正疑惑着，却突然吹过来一阵风，脑中似乎有什么断了，头一下子疼起来，一段熟悉而陌生的记忆像只怪兽般突然汹涌地向我袭来。

　　……
　　“小尘，你要记住，世上只有两种人，强者与弱者。世上也只有两种关系：支配与被支配。支配者，一定是强者，弱者，永远只能被支配。如果出现你不能掌控的事或人，那只能说明，你很弱，你是个弱者。”
　　那遥远的记忆中，我似乎有个师傅，这样教我。
　　她的脸很模糊，但她的声音，我却记得很清楚。
　　她似乎是个长老，我是她最后一个弟子，因为她没教我多久，就和另一个长老失踪了。

　　然后，就是场很奇怪的雨。
　　周围的景物都混着一种特别的红，雨水打在身上像刀割一样疼。
　　“爸爸，妈妈，我们为什么要逃？”
　　明明是我，可又不是我，我变成了个小小的，比现在还要小的孩子，被一对陌生的男女拉着，在雨中奔跑着。

　　“小尘不要问，快跑！”那个男人看了我一眼，满脸惊恐，然后干脆将我抱了起来，“那个新长老虽然只是个孩子，可是却很厉害！”
　　“厉害？还不是被我打得满头包！”小小的我得意的说，然后往后看去。
　　然后我看到了那个新长老。
　　明明是个孩子，却有着很沧桑的气息。
　　他真的是在追我们？可是他走得那样慢，他的表情那样疼，就像是每走一步，都踩在刀上一样。
　　我并不怕他，甚至有点幸灾乐祸和伪善的想：真是可怜！就算是他在追我们，我却觉得，是我们在追他，追得他无路可逃。

　　雨迷糊了一切，小小的风尘其实看不清楚那个新长老的模样，可是那在雨中慢慢走着，却又总是和全力逃亡的“父母”保持一段相等距离的少年，似乎真的很厉害。
　　本来，我不害怕的，真的，我没想过他那么厉害。
　　当那个小小的身影离自己和“父母”越来越近的时候，当我看到他的眼睛的时候，我害怕了。
　　他的眸如夜般漆黑，里面却刮着狂风暴雨。
　　从无助到挣扎，从恳求到绝望……他正喃喃说着什么，他的脸上还带着笑容，那是种已堕入地狱，心碎了的笑容。
　　“……老公，那孩子……”正在逃亡的“母亲”本来只是往匆匆往后看了一眼，却不知道怎么突然抱住了头，止住了脚步，“……那孩子，正说着什么……”
　　“……你怎么了？”“父亲”放下了我，去看“母亲”。
　　“……那孩子……”“母亲”放下了手，看着“父亲”，突然激动起来，“……不要跑，不用跑，那孩子不会伤我们的！那孩子……那孩子……”
　　“母亲”激动得不能言语。

　　我害怕了，并不是因为意识到他似乎很厉害，并不是因为他正在“追杀”我和“父母”。
　　而是因为，因为……
　　父母要被抢走了！
　　父母要被抢走了！我不知道这种认知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但我就是这样坚信。
　　父母要被抢走了！要被那个浑身散发着绝望气息的小子抢走了！
　　那我呢？我会怎么样？我会变得像他一样可怜么？就像我刚刚鄙视他的那种可怜？我会变成那种可怜虫？！
　　不，我不要！
　　我不要！
　　不能让他靠近我们！不能让他抢走“父母”！我才不要变成那种像个地狱生物般活着的生物！
　　离开他，快走！跑！

　　“快走，他要来了！快走啊！你不是说他很厉害么？！”我去拉“父亲”，他却像是受了“母亲”传染般也捂住了头，然后也笑了起来，“……我们的确不用跑了……原来原来……那孩子……”
　　“父母”眼中全是欣喜，就那样依偎在一起，看着那个正慢慢走向他们的身影。
　　那个刚刚还是“追杀”他们的小长老。
　　他们没有听到我说的话，他们没有看我。

　　果然……被抢走了……

　　果然……他们不理我了……

　　是因为那小子是新长老吗？
　　因为他比较强吗？
　　是因为他很厉害吗？
　　是因为他在这种雨中都能追上“父母”吗？
　　要不是师傅失踪了，他怎么会当上长老？他哪点厉害了？！
　　小小的我立在雨中，看着欣喜而泣的“父母”，开始烦燥不安。

　　“小尘，你要记住，这个世界只有两种人，强者与弱者；这个世界只有两种关系，支配与被支配……”
　　师傅的话在脑海中响起，我看着眼前的“父母”，觉得他们渐渐陌生起来。

　　他们是弱者！
　　从他们只会逃亡这点来看，他们处在被支配的地位。
　　以前，他们被我支配，因为我有司风之力，而他们，只是普通的夫妇；
　　现在，他们找到更强的人，所以就不要我了？所以就想逃离我的势力范围？

　　你们居然敢不要我？你们只是弱者啊，你们……没有权力选择主人！
　　因为……和你们相比，我才是强者啊！

　　不是的！不对的！不应该是这样的！
　　我看着那个小小的自己眼神慢慢变得幽深，我看着那对看不清楚面目的男女被一丝丝像蛇般的风刃围在中央，心里隐隐知道将要发生什么，却又不敢相信，那样的情景，真的会发生。

　　那对男女，那个“父亲”眼神里还含着激动，“小尘，别玩了，你知不知道，那个新长老……他……”
　　“小尘，快把风刃收起来，他过来了，我们一家就要团聚了……”“母亲”的声音也含着激动。

　　“刷”
　　“刷”
　　“刷”
　　眼前的情景一片扭曲，像是电影胶片突然被扭坏了的一节，闪出几道白色的精光。

　　“父母”没有说完他们想说的话。

　　那个小小的我，站在血泊中间，眼神幽远，嘴角带笑，“你们……不能不要我……我才是强者，只有我，才能支配你们……”

　　不是的，不对的！！停下来！我不要想起！我不要记起来！那不是我！不是我！我敲着头跪了下去，想中断这场似乎拙劣却残忍的电影。

　　可是，还在继续，还在继续……像是水底冒出的气泡，一串接着一串，并不快，却也不慢地看着让人心碎。

　　那个新长老跑过来了，小小的身子单薄得像风中的枯叶。
　　我终于看清楚了，那是张熟悉的脸——小时候的风光。

　　他那像夜般黑的眸里本来还有其它的情绪，现在全变成了惊恐与绝望。
　　“你!你！你！！你居然敢！你居然！为什么为什么！！……”
　　我从没有听他那样高声吼叫着，我从没有想到他的声音也能那样满怀深重感情与悲痛。

　　“你居然问为什么？你明白的吧，因为和他们相比，我是强者啊！你不是明明也想凭着自己的“强”抢走他们，支配他们，不是吗？”回答他的，是年幼的我那带着嘲讽的话。
　　幼稚的音色，却说着相当残酷的事，“如果不是你，他们不会这样的……”小小的我看着血泊中的“父母”，“他们明明是我的，我不能让你抢走他们啊……”
　　口气有点可惜。

　　“你胡说！明明是你，明明是你！！！”小风光因为我几句话就慌乱了，眼里那些无助与恳求又冒了出来。
　　“的确是你啊……本来我……”并不想毁掉他们的……
　　后面的话被扼杀在喉咙中。
　　因为那个小子一把掐住了我的喉吼，把我拖了起来。眼里的无助与恳求全部，都被绝望与疯狂所代替了。
　　“什么都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他喃喃道，眼神失了焦距。
　　其实有点不甘心的，他似乎有点疯了，但手却很用力，让我完全不能呼吸。
　　他果然……是个强者啊……
　　我也逃脱不了被支配的命运么？
　　真是……不甘心啊……

　　“这个孩子很有潜质成为长老啊……”
　　“……那么，先交给我教导吧……不过我怕以她现在的个性，会不顾一切找寻禁忌之石追求力量的最高点啊……那不是得不偿失？”
　　“……也对，那就，先把这段记忆洗掉罢……”
　　我似乎还没有死，周围有人在说着什么不知所谓的话，然后，一双很有力的手按在了我的脑门上。
　　“……你现在还小，可能不太懂……”那个一直白胡子的臭老头居然露出了担心的神情，“请忘了吧，请好好看看，这个世上的一切，请……学着去明白什么叫爱吧……”
　　爱，那是什么？
　　能让我变强么？
　　我……只想变强啊，只想变强，支配一切而已……
　　支配一切，绝不允许任何人动属于我的东西……包括人在内！

　　风之声，雨之声，景之声，还有记忆中谁的吼声与心碎的声音……都在这一片黑暗中完全成形。
　　遗漏的属于我的最后一块记忆之碎片终于在这时，拼贴完整。

　　我想吐，却什么都吐不出来，浑身发抖冒着冷汗，我蜷着身体抱着自己，很想从自己的怀抱中找寻一点安全感。
　　可是……没有用。
　　连发抖的身体我都没法控制。
　　我……
　　我杀了自己的亲生父母……
　　在自己的记忆中，我连他们的面目都看不清楚……
　　我……

　　我知道自己从来都是个自私又凉薄的人，我知道自己从来都是任性的人，我知道自己虽然是在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孩身体里，但灵魂却并没有什么改变。
　　我……从来不会爱别人的……我……不懂得什么叫爱……这个身体，应该不是我的，应该不是……
　　哥哥一直呵护的，保护的这个十二岁的小女孩的身体……不会是我的！因为我……根本就是个不懂爱人的混蛋！

　　我努力控制着自己，可是眼里却有什么液体汹涌而出，将前胸的衣服全部打湿。

　　“现在你明白了吧，风之一族最终选择你的原因，并不是因为你那可笑的弱小的司风之力，而是……你那完全符合风之一族的人的本性……”一个熟悉的女声优雅地说，然后轻轻地笑了起来。
　　周围渐渐有灯亮起，驱赶着周围的黑暗。
　　我却尖叫起来，缩进还未消失的阴影中。
　　不要开灯！不要看我！不要和我说话！

　　那个熟悉的声音我一下就认出来了：风间弥子。
　　她究竟是什么人？她到底知道些什么？她为什么处处针对我？我本来是冲这些问题来的，现在却完全没有心情去追问了。
　　……怎么都好，请放过我！
　　请放过我！

　　我把头埋在了膝盖上，缩进了身旁仅剩的一片阴影中。

　　“哎？我们风之一族的天才被自己吓到了？恢复记忆有这么可怕吗？讨厌呢，我还以为这样对你有好处啊……毕竟，你的哥哥风光，对自己终于搞清楚了一切，非常高兴呢……”风间弥子继续说，“是不是？”
　　风……风光？我有点迷糊地抬头，终于看清楚了眼前像女王般坐在别墅正中沙发上的风间弥子，以及正坐在她旁，恢复了原样的少年风光。
　　风光……怎么在这里……
　　风光……记忆中那个充满绝望气息的少年，那个一直带着阴暗表情的少年……现在,怎么……

　　“是啊，我非常高兴……”风光优雅地笑了起来，然后凑过去，在风间的脸上亲了一下。“亲爱的弥子小姐，这也是我留在您身边，为您服务的理由啊……”
　　我从来没听过他这样温柔地说话，他的语气里满含感情，就像是对最爱的情人呢喃低语。

　　然后，他站了起来朝我走来，“接下来，怎么对付你呢？让我受了那么多苦的，亲爱的妹妹？”他的身形挺拔而清朗，而他的眼神，一如往常，充满着讥讽与鄙视。他在嘲笑我，他在鄙视我。
　　“老是自诩为救世主，要保护这个，要守护那个，其实什么也没做到不是吗？你其实跟我一样……”风光走到我面前伏下身来，在我耳边轻轻的说，“你跟我一样，不过是，最丑陋的……恶魔而已。”

作者有话说

　　……我终于从地狱十九层爬回来了……三个月没更没多少人催……不容易啊……害我内疚的心情少了一大半，心也冷了一大半……
哈哈哈，开玩笑啦，谢谢一直支持我的，甚至写长评给我的各位亲……因为在新公司主管实在……呃……怎么说，有效率……看不得我们有一丁丁空闲……又因为是新职位，所以熟悉上手需要时间……所以……
呃……好吧，上面都是废话，虽然是事实，却不是我想说的重点，因为前面一直有亲说不太像同人了，所以我想，这章一出，估计更不像了吧……犹豫着要不要写出来……因为这算是风之一族支线的终点了，过渡完这个终于要“正常”地进“恋爱模式”了……呃……应该
……实在没有写出虐的感觉，估计是手生了有关……多多包涵……
这段内容争取在三章之内结束……
太晚了，明天还要上班，本来想挨着回各位亲留言的……下次吧……我保证我真的都有看过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