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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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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港是座贫富差距极其大的城市,也是世界上最繁华的城市,摩天大楼和脏乱差的旧民楼形成强烈对比,由一座仿佛天堑般的山体隔开两地。
山在城市是稀缺品,即使是座主峰百来米高的山丘也会被物尽其用,所以这处主峰加六个次峰的山丘被斥巨资打造成综合公园。
阳面山脚下附带高楼商场和游乐场,阴面山脚下则附带一列常年巡逻的警察,以防贫民窟里的穷人偷偷穿过山丘进入其他区作奸犯科。
贫民窟里没有法律,有的只是区长嘴里的‘大法’和几个黑.帮老大的‘小法’,当然黑.帮老大这个职位更新很频繁,所以‘小法’更换很快,贫民窟的居民都习惯了。
贫民窟不叫这名,它有一个被遗忘的美丽名字,“埃斯梅拉达”,意思是绿宝石之王,代表着富裕,经常作为女主的名字出现在各类文学作品中。
陈观佛住在这里的红街35楼第七层,楼顶天台的一半被劈成房屋,住着房东太太,他经常去房东太太那儿看书、听广播,她有一屋子书籍,还有一个收音机。
他对于世界的认知全部来源于房东太太那间复古装潢的小屋子,而对于居住环境、对于空港的认知则来源于几乎可以俯瞰贫民窟的阳台小角落,和楼下小卖铺老板酒后夸张的政治观点。
八岁之前,全世界都和他的生活一样一成不变,花枝招展的母亲依旧像只蝴蝶一样经常辗转于富豪们的社交场,小卖部老板还是喜欢喝酒和高声谈论政治,房东太太的白头发和着装十年如一日的一丝不苟和优雅,小孩子的陈观佛走不出贫民窟红街35楼。
陈观佛的身世见不得人,是个父不详的野种。
他妈玛姬女士也是Omega,少年时期是富家女,大学毕业时家道中落,便投身进上流圈子当交际花,凭借高超的情商和异常美丽的容貌跻身进空港A区上流圈子,成了高级交际花。
高级交际花的未来一眼望到头,要么岁数到了青春没了被逐出上流圈子,层层往下,最后流落到街头,要么给人当情妇,说不定能转正,或者享受完璀璨的青春岁月后,捞个不上不下的男人从良。
除此之外,没别的出路。
她们攒不下任何钱,犹如菟丝花只能攀附在男人身上才能活下去。
玛姬女士相较于其他人,野心大,人也聪明,不甘心就此埋没自己,所以铤而走险算计一个权贵怀了孕,打算生下孩子再找上门,结果提前收到风声,那权贵得知玛姬女士的算计之后震怒,吓得玛姬女士狼狈逃蹿至贫民窟,在租房里独自生下陈观佛。
由于玛姬女士不允许自己身材走样而在孕期严格控制饮食,导致陈观佛一出生就跟只小猫似的,隔三差五生病,打小是个不能跑跳的安静的病弱孩子,父不详、母不疼,全靠保姆罗洛精心养活——是的,保姆。
玛姬女士生下陈观佛之后,雇佣了没有丈夫但有五个孩子的罗洛照顾,一次性付了四年的工资,然后飞快地勾搭上贫民窟的黑.帮老大头也不回地离开,连名字都没给陈观佛取,还是他满月宴的时候,罗洛请这儿知识最高的房东太太帮忙取的。
随玛姬女士的姓,取佛家三昧里,‘观想念佛可灭除无量劫之罪’其中二字。
陈观佛不喜欢这名字,觉得土、老气,他喜欢罗洛大儿子鲍伊、二女儿罗伊之类的名字,或者红街街头最嚣张的陈家舵的名字,好听,要么潮流要么经典。
到他识字,懂得这名字的含义时,他很悲伤,以为房东太太讨厌他。这位睿智的小老太一眼就能看出他人的来历,所以她知道陈观佛的身世。
比私生子还不堪的出生,在信教的小老太眼里,这是不可原谅的罪孽,是无量劫的原罪,所以取‘观佛’二字是要他赎罪!
满身罪孽的是罪犯啊!需要赎罪的是穷凶极恶的罪犯啊!
特殊的身世、病弱的躯体造就陈观佛过早地洞悉人心,尤为敏感,因此很长一段时间都沉浸在痛苦里,产生了讨厌房东太太的情绪,又交杂着原有的孺慕情绪,让他十分别扭地生气。
房东太太起初耐心地哄,后来不耐烦了,赶走陈观佛。
彼时陈观佛面无表情,紧绷着一张小脸,做出毫不在乎的态度离开,回到楼下的家,伤心得不行。
家里没有罗洛。玛姬女士后来补上的工资不够罗洛当全职保姆,所以她只在三餐需要时出现。
空荡荡的屋子仿佛恐怖的巨兽张开大口,准备趁人不备就吞掉,恐惧的情绪伴随伤透了心的悲伤纠缠着小小的陈观佛,促使他做出离家出走的冲动的决定。
他选了凌晨,会起雾,雾气不大,天亮但人少,所以不害怕。背包、水杯和面包都带上,穿上最喜欢的衣服和马靴,披着小斗篷和太阳帽,自认为制定缜密详细计划的陈观佛一鼓作气、鼓足勇气,埋头冲进雾气朦胧的大街,然后被一个昏迷的小孩绊倒。
出走计划就这么被打断,勇气消散。
陈观佛将小孩拖拽回屋,在智能管家的协助下处理完小孩的伤口便去做自己的事,便也不知道楼下几波人来来回回仿佛在寻找什么,吓得附近居民一整天没敢出门。
那小孩当天醒来,先是警惕,然后放松,装作无害天真的模样,做了基本的自我介绍就要来通讯工具,拨通电话,说出现下所在地点。
他叫周和光,是个alpha——其实小孩子的性别特征并不明显,只是陈观佛根据他那双仿佛狩猎中的野兽的眼睛猜测出来的,alpha骨子里就充斥着掠夺的野蛮,区别于其他两性,很容易分辨。
一个小孩昏迷在贫民窟不是件奇怪的事,这里每天都会死很多小孩,他们懂事起就偷蒙拐骗,再大点就敢摸枪杀人,团伙作案,频繁械斗,所以不稀奇。稀奇的是周和光并非出自贫民窟,均匀光滑的小麦色皮肤、警惕冷漠但不够残忍、尽管尽力低调但掩不住的神采飞扬……再再表明他来自城区中心的富裕家庭。
——他被绑架了。
绑架勒索,贫民窟的黑.帮经常干的事儿。
周?
退出房间的陈观佛躺回阳台角落的大型猫窝里,视线越过书本看屋内的医药、智能设备、电力能源等等,十件有八件物事出自周家旗下企业。
垂眸,陈观佛认真看书,摒弃所有杂念。
时光静悄悄,时针嗒嗒走,阳光从无到有、到炽热,晒得屋内地板滚烫,陈观佛也从阳台转移到客厅角落的大猫窝。
中午罗洛来过一趟,做完饭陪着陈观佛说话,絮絮叨叨从菜市场的斗殴事件,到红街附近莫名其妙多了一批凶神恶煞的人到处搜查,好像在找什么人,突然话音一转,抱怨自家几个孩子不听话,而陈观佛偶尔回应,显得乖僻不近人情。
罗洛不在乎他的冷漠,她知道陈观佛只是太孤独。
夕阳西下时,房东太太来敲门,放下本书就走,这是她委婉的求和方式。
陈观佛把书拿回来,准备看完后还回去,则是他委婉的接受房东太太的求和。
他们都很别扭。
傍晚时分,饭香味从周遭家庭里飘进来,在陈观佛鼻间流连,他却纹丝不动,侧脸沉静。周和光不知何时出卧室,搬来凳子放到客厅正中间,一眨不眨地凝视因为阳光退去而搬回阳台的陈观佛,肚子咕咕叫,奈何在场两人都不在意。
“你爸妈呢?”屋里没大人生活的痕迹,只有陈观佛从小到大的相册,里面的照片也少得可怜,所以周和光猜出陈观佛出身不堪,故意问的。
“……”
“你读几年级了?”屋里很多书,还有小学课本、小学作业,幼稚板正的字体和批改的笔迹一样,卧室里还有一个平板电脑,没锁,点开就是网络教学,所以很明显陈观佛自学,估计没户口上不了学,周和光故意问的。
他故意的。陈观佛头也不抬:“你好像不懂礼貌,你妈妈没教?”
“!”周和光稚嫩的脸上瞬间流露出戾气,他三岁时没了妈,亲妈死得惨,熟悉的人都知道不能提,陈观佛那话等于指着他鼻子骂他有妈生没妈养,换平时早就动手,不往死里整不罢休。
但……看向陈观佛藏在书本下的、捏紧的拳头,周和光露出恶劣的笑,原来不是没反应。
他跳下椅子,来到陈观佛面前,俯下身来,一掌抵开书本说:“你怎么住这儿?别是被豢养了吧,等你满十五……哦,有些人喜欢十岁以下的,你几岁了?”看着陈观佛仰起来的愤怒的脸,周和光陡然鬼使神差,“反正都会送人,要不要和我走?”
陈观佛从眉梢到眼底都冷如冰霜,猝不及防一脚踹向周和光的伤口,看他卧倒在地疼得无法动弹,不由得心情愉悦:“你能活着走出红街再说吧。”
周和光往后呈大字一躺,忽地笑起来:“想不想看热闹?”
陈观佛不想理,架不住周和光老问,便顺他意说道:“什么热闹?”
“很漂亮、很爽的热闹!”周和光整张脸都生动起来,双眼明亮,整个人陷入一种不明所以的亢奋里,让陈观佛想到有一次看到的黑.帮拼杀,就在楼下,每个人像从血海里爬出来,却不知疼痛、恐惧,只知厮杀,他不由觉得恶寒。
“你知道我刚才的电话打给谁吗?”周和光不需要等陈观佛的回答,自言自语道:“给我二叔。我爸说好听是谨言慎行,其实就是胆小,我哥倒是谨慎但有仇报仇,可惜没啥权利,所以只能给我二叔。我被绑架,险些丧命,虽然幸运的没事,但这事儿没完,不然当我们周家是能随便欺负的?”
几分钟前的如血残阳迅速下坠,黑夜降临,黑暗霎时笼罩高矮不一的楼房,楼房的窗口、阳台映射出一束束昏黄的灯光。
嘭!
枪响,惨叫声不绝于耳。
一束束亮起的灯光默契地熄灭。
早说过了,街头械斗在贫民窟屡见不鲜。鲜血、尸体和硝烟会铺满整条大街,好在这群黑.帮会在天亮前收拾干净,居民受到的影响不大。
陈观佛进客厅开灯,越过狂热的周和光,不以为然地想,这就是他说的热闹?没意思。
罗洛在这时提着菜篮子急匆匆进屋,一边换鞋一边说:“天呐!外面来了军队和警卫队,区长也来了,这贪钱的死肥猪居然跑到第一线!他是被鬼附身,还是油水太多了?我猜一定是捞的太多了!黑.帮以前更过分的时候,也没见他出来干活……亲爱的,你别离阳台那么近,快把门窗都关了,流.弹不长眼睛。”她把菜放进厨房,趿拉着拖鞋风风火火地忙来忙去,“鲍伊和罗伊这次跟在警卫队后面一起参与剿匪,哦,希望他们能立功转正,辅警实在没什么前途,如果能进警卫队就更好了——啊!你是什么人?”
罗洛看到周和光了。
她满脸惊恐,这孩子相貌出色、气度不凡,一眼就能分辨出他跟贫民窟小孩的区别,附近区域几乎所有孩子她都认识,但眼前是张陌生的面孔。
她突然意识到剿匪不是太阳从西边出来的奇事,而很可能来源于眼前这个孩子。
罗洛严肃说道:“三三,回卧室去。”
陈观佛小名三昧,取自观佛三昧,又有小名三昧。
他心一紧,罗洛的态度让他有点不安,“好。”余光瞥见周和光嘴角嘲讽的笑,很傲慢的姿态,好像在说罗洛太把他当回事了,谁乐得浪费时间伤害他一个野种呢?
嘡!声响响亮,灯光自下而上,照亮一整条街道,使黑夜亮如白昼,齐整的脚步声自街口到这栋楼楼下,宛如千军万马行进,除此之外再无其他声响,周遭居民恨不得把自己埋进房屋,充耳不闻、视而不见,把装聋作哑贯彻到底。
罗洛猛地抱起陈观佛躲进卧室的衣柜里,“三三,跟我闭上眼睛、捂住耳朵,不要看不要听。”
陈观佛照做,但在罗洛看不见后睁开了眼,小幅度地歪着脑袋想象外面的情景,已经听到门开的声音,然后是又闷又响的脚步。
闷是因为他和声源中间隔着太多隔音的物体,响是因为来人带跟的军靴走出矫健有力的步伐。
突然安静了好一会儿,衣柜门被拉开,光线倾泻进来,陈观佛抬头,看到周和光跃跃欲试的口吻:“二叔,我想带他回家!我要养他!”
透过周和光,视线落在站定于门口的男人,一身裁剪贴合体型的黑色军服配长大衣马靴,戴着顶大檐帽,帽下是英俊立体的五官,深蓝到冒黑的眼瞳深邃如黑潭,透着刺骨的冷,左侧脸颊到脖颈处的浅浅的根茎状疤痕尤其惹人注目,并不狰狞,反而像是代表勋章的图腾特地纹了上去。
身高超过一米九,修身且帅气的黑色制服更将其健硕到完美的身材尽情发挥出来。作为成年Alpha没贴抑制贴、也没有戴止咬器,要么腺体有损,要么拥有凌驾生理之上的自制力。
他掀开长大衣,将双手背在身后,“问过人家没有?”说话间,凸出得很明显的喉结滚动,脖颈处的疤痕也在动,彰显着他曾受过致命的伤,以至于嗓音有点古怪,但是不难听。
随着话音落,冷淡的目光转移到陈观佛身上,约莫停留两秒。
“随你。”
周和光欢喜地扯过陈观佛,像抱住了心爱的大型玩具。被震慑住的罗洛不敢动,任由怀里养了好几年的三三被抢走,然后一辈子再也没相聚。
那年,陈观佛八岁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