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子之味》山之溪

1、回家

　　初秋，天气转凉，飞鸟掠过，长空万里，浩荡白日。

　　虞云扶稳行李箱，在一条略显坎坷的水泥路前停下。
　　丹城。一个她从来没有回来过的家。

　　她拖着行李箱，车轮碾过水泥路上的石子，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虞云没给奶奶打电话，只是默默地走着，走着。
　　眼泪不自觉流出。
　　她蹲下，静默，抬头看云。
　　却被吓了一大跳。

　　“挡住我路了。”少年清悦的嗓音响起。他笑盈盈，眼底却满是疏离，只是慢慢说了一句。

　　虞云怔住，慢吞吞挪动着。

　　少年人似是有些着急，笑着，嘴上却不饶人，“来旅游的吗？以后拿不动可别带这么多了，不一定次次都能遇到我乐于助人，帅气大方的热心市民。”他抢过虞云手里的行李箱，“订了哪的民宿？我帮你拎着。”

　　虞云淡淡道：“回家，不用帮忙。”
　　说罢，她便要去拿行李箱。
　　少年人笑，“回家啊，那好吧。”
　　虞云接过行李，走了。

　　回家的路不怎么远，奶奶住得实在太偏，连出租车都打不到，她便只能双腿硬扛。
　　到家时，天已经黑了。
　　奶奶很惊讶，“傻孩子，怎么不打个电话啊。”
　　虞云摆摆手，“忘记了。”

　　是忘记了吧。

　　奶奶也不说话。她只是忙着给虞云做饭，生怕孩子饿着了。她自己也知道，是他儿子对不起虞云她妈，不怪虞云对她冷淡。
　　“吃吧吃吧，奶奶的拿手菜呢。”宋兰端过一碗葱花面，笑着说。
　　虞云接过，一点点吃，胃里忽然感到暖意，竟然开始翻涌起来。
　　她遏制不住，还来不及问厕所在哪里，就吐了出来。
　　宋兰一脸尴尬。
　　虞云却朝她笑笑，拍了拍她，“奶奶，很好吃。是我胃不好，最近又没吃饭，突然一吃，还不适应。”
　　是吗？宋兰去拿扫帚，却忍不住想，最近，怎么会没吃饭呢。

　　只是她没问，虞云也没说。

　　等待的时间，虞云忍不住头晕，血红的画面在脑海里闪烁。尖利的刀子，刺目的鲜血，不绝于耳的尖叫。
　　眼泪又要开始流。
　　她晃了晃脑袋，正对上宋兰关心的眼。
　　最近总是恍惚，连周围的变化都感知不到。

　　“云云，你怎么了。”宋兰替她熬了稀饭，又重新盛了一碗面。
　　稀饭熬得软烂，面很香。
　　宋兰的目光很暖，天很蓝，时间忽然很远。
　　一阵风拂过，虞云忽然笑了笑 。
　　时间要是一直这么慢就好了。

　　“学校那边怎么样啊？”宋兰坐在旁边的摇椅上打围巾，蓝色的，粗毛线看起来很软。
　　“明天去报道。”
　　虞云小口喝着稀饭，脸颊鼓起来，看起来很可爱。宋兰不由得想，跟着她爹妈，真是可怜她了。
　　这样想着，便越发心疼眼前的小姑娘。
　　瘦瘦高高的，总是不知道在看向何处，瘦削的身体却平白透露出一股坚韧。
　　吃完饭，两人久久无言。
　　“睡吧。”虞云说。
　　宋兰安排她去了房间，不语。

　　第二天一早，天开始下雨。
　　潮气包围了世界，也包围了虞云。
　　宋兰给她找了件外套，“穿上，热了再脱，可别感冒了。”
　　“嗯。”虞云接过，套在了身上。

　　学校没有江安那边大，草木却葳蕤常青。老师领着她，不由多看了两眼。只是着两眼，她便浑身恶寒。
　　虞云躲了躲，淡淡扫过去，一股威胁骤然升起。
　　那老师一怔，只当是自己的错觉。
　　到了班里，带路的老师随便交代了两句就走了，吵闹的班级却突然安静。
　　虞云站在门口，背着单肩包，目不斜视地走了进去。

　　除了一个，意外的小插曲。

　　“转校生啊，又见面啦。”许眷笑着，挡住了虞云的路。
　　他笑得肆意，不由让人觉得刺眼。
　　以及一股莫名的欠揍感。
　　虞云也确实是这样做的。她瞪了许眷一眼一脚踩上去，“我倒不是很想见。”
　　踩完后，她直直向后走去，坐到了最后一排。

　　班里再次开始吵闹。

　　“卧槽！美女啊！”
　　“天啊她踩了许眷啊！牛牛牛！”
　　“两人怎么看着认识啊！有意思啊！”
　　周围的声音很刺耳，虞云又开始头疼。
　　许眷往后扫了一眼，嘘了一声。
　　霎时安静。

　　虞云抬头，一双眸子望向了许眷。
　　许眷只是笑笑，却不说话。

　　不一会儿，班主任便进班了。她扫视了全班，敲了敲黑板。
　　“初三了啊，都收点心听到没有。”章简彤眼神锁定，盯着虞云。她点名，“新同学，自我介绍一下。”

　　虞云缓缓站起来。

　　她忽然恍惚，周围暖黄的灯光变成扎眼的鲜红，令人作呕的喘息。尖叫划破黑夜，刀尖刺向手腕。
　　虞云直愣愣倒下，重重砸在了地上。
　　章简彤急忙叫人，扛着虞云出去了。

　　醒来的时候，已经快中午了。
　　早上的雨已经停了，章简彤正站在旁边，听着校医务室的医生叮嘱注意事项。
　　她撑起身体，起身下地，走到了章简彤身边。
　　“你怎么起来了？”章简彤关切地问。她眼里满是担忧，烫得虞云难过，心底留下一个疤。
　　她眼神回避，“没事老师。真的，太麻烦你了。”
　　章简彤心里没由来心疼眼前的女孩。
　　“没有麻烦不麻烦的，你先去喝点水，我去帮你拿药。”
　　虞云揪住章简彤的衣角，淡淡道：“老师，我自己去。”
　　只是这股淡漠里，无端透漏出一点乞求。
　　“你…那你去吧。”
　　章简彤想起刚刚医生说得话，本来想拒绝的话，又吞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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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像是从紧绷的环境突然换到新的环境，一时间不适应，身体产生了排异反应。”
　　“是这样啊。”章简彤倒是知道一点，这孩子刚从江安这种大城市转回来，不适应很正常。
　　只是，真的是这样吗？她怎么老觉得怪怪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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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章简彤还没想出个所以然，虞云已经回来了。
　　“赶紧我看着你吃药，吃完了就回去上课。”章简彤说着，言语间不由自主带上来班主任的雷厉风行。
　　虞云点点头，只是动作，看起来格外机械。
　　算了，章简彤想，以后还有很多机会。

　　初三刚开始，大家都不怎么在意。毕竟丹城就这么一个高中，谁能去谁不能去，依稀都能看出来，何必执着呢。
　　虞云跟着回来的时候，班上同学看她的眼神又变了变。
　　她不想管，直走回了座位。
　　“虞云，你第一天来，对学校不熟悉，多问问同学，多交朋友。”章简彤交代起来便没完没了，“有事你可以问许眷，咱们班班长。”

　　“许眷，站起来让虞云认识认识。”

　　许眷站起来，眉眼弯弯。
　　虞云有些累，刚喝完药，脑子昏昏沉沉的。

　　刺啦——凳子划过地面。

　　好烦啊。

　　她抬头，对上许眷含笑的眸子。
　　他叫…许眷。虞云想，人欠欠的，名字还怪好听。

　　虞云。
　　许眷也开口，只是喃喃。

　　虞云想不到，这个人，以后会以强硬的姿态，如同今天一样，闯进她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