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愿》息川

8、再度启程

　　我先把她给支开了。一方面是她曾经的同伴就这么死在她眼前，她需要一个人静静，另一方面我好趁这个机会好好观察一下这个实验室。我昨晚在寻找她的同伴时已经发现了，那四个人有三个已经精神崩溃，剩下那个也是犹如如风中残烛，因为担心所以跟她分别后又悄悄跟在她身边，后来她果然遇到危险，就被我救下了。
　　虽然她的同伴的遗言蛮有意思的，不过到后面就是在大喊大叫，有些听不清在说什么，而且她听到这些话可能也会不舒服吧。我就稍微打断了一下，她的同伴就受不了了……我很可怕吗？
　　我拿上遗留在地上的枪，前往眼前的实验室。实验室的门似乎是被暴力损坏的，可以自由出入，里面并不太大，有些被焚烧过的资料散落在各个角落，还有被红绿色液体浸泡着的三具尸体或是倒在仪器上或是躺在地上，就是她曾经的那些同伴，不过因为没有能源，那些仪器大概是用不了的，我也就没有管它们。我稍微查看了一些勉强能看清的资料，然后研究了一下手里的枪，很快就明白了一些事。这个实验室应该是幸存者在末日早期建成的，这么明目张胆地建在地上，外头的防护设施也非常简陋，倒也不是说防不住丧尸，只是稍微有些智力的丧尸或是高级丧尸肯定是抵挡不住的，直到现在重灾区的幸存者都没有高级丧尸这个情报，更别说是早期了，而且这些武器虽然对丧尸的确有特别的杀伤力，用不着瞄弱点也能杀死丧尸，但它对人类也会造成不可逆的伤害，里面的液体弹药也像是半成品一样，打在我身体里像是喝了参杂着泥沙的自来水一样突兀——我能明显感受到里面夹着无用的异物。
　　我感受到目光回头，发现她就站在实验室门口低着头，应该是在我转头之前她就已经把头低下了吧。我向她靠近，她也没反应，甚至连颤抖都几乎没有，是刚才那件事冲击太大了吧。我将手里的枪调转了枪口对准自己，交到她手边，她的手微微抬起，犹豫片刻，还是接过了枪。
　　唔……好麻烦啊，我可不会安慰人的说。
　　于是我的决定还是放她一个人待着，反正实验室里没有别的出口，她身上应该也还有食物，我只要在门口把守着就行。
　　我坐在门口的地上，把手肘撑在盘着的腿上托着腮，有些无聊地望着熟悉的鲜红色天空。我现在已经派小七它们五个去找附近的幸存者了。现在这个阶段突然有一个人要加入别人的队伍不太现实，而且还是肥得流油的无依无靠的人，会不会被吃干抹净谁也说不好，这点我想她也是清楚的，不过或许对于她来说，人类终归是比我这个丧尸要值得信任的，这世上也有些人认为“宁愿死在自己人手里也不愿死在敌人手里”，她有可能是这种人也说不定，而且我也会帮她筛选一些比较友善和安全的人类啦，不过我对自己看人的眼光没什么自信就是了，而且在这样只明哲保身的末日里，要找这样的人类也几乎是痴人说梦。这样也算是尽我所能了吧，我们之间，也算是善始善终了。
　　不过她直到晚上都没有出来，我也没有进去找过她，毕竟她大概也不想见我，我可不会自讨苦吃。我就一直坐在门口，心思却在别的地方，透过它们五个，我还真的看见了不少有趣的事:实在饿得慌又没食物，把自己的同伴背刺，然后含泪吃掉；为抢占一点物资交火，结果损失惨重，得不偿失；最为普遍的，就是被丧尸逼得无路可退，或是活生生被啃咬至死，只能发出凄厉的哀嚎，或是举枪自杀，最终也没能逃过被啃食殆尽的命运……我似乎是轻松的路走多了，都已经忘却这世界无处不存在着令人痛心疾首的苦难。我就只是因为意外被人杀死，走运变为高级丧尸，获得异于常人的力量，就可以比别人轻松百倍地活在这个世界上，这样真的是对的吗？这样真的公平吗？或许是错误的吧，但我并不太在意这些，也从未追求公平这种虚伪的东西，我向来都是只是苟且偷生，我没有活着的理由，也并没有死去的理由，所以不论是哪一边，我都会欣然接受。如若把人生比作长跑的话，起点或许是一样的，但每人的出身不同，目标不同，天赋不同，终点自然也是不同的。
　　在这世上，最终留下来的，只有经过环境层层筛选出来的适应者。或许在某种意义上，生存其实就是一种运气。
　　我又在逃避现实了啊。算了。
　　我不去想了，心里也已经有几个人选了，所以我先把小七它们召回到我身边。总之，先给它们投喂点东西吧。我拿出小刀，慢慢伸向我的腹部……
　　我清醒过来的时候，发现她就站在我的旁边看着我，我的伤口大概也被她看到了。话说她看到这种场景居然不会恶心吗？
　　我没能注意到她，小七它们进食的时候还是蛮粗鲁的，经常把四处都搞得一塌糊涂，而且还无法注意周围，有时我也会担心它们会不会像是金鱼一样不知道自己已经吃饱了之后撑“死”，虽然它们的确是来者不拒，但并不会因为吃得太多而影响行动，所以那方面应该也不用担心，而我在投喂它们的时候好像也太入迷了些，居然没察觉到她就站在我身边。真是失败啊我。
　　她见我回头才后知后觉地用手捂住嘴，移开目光，干呕了一下。我本来还有些担心她会不会因她同伴的死自责太久，不过现在看来是我的多虑了。那家伙身上已经中弹了，不久就会暴毙，而且导致那家伙死亡的直接原因应该是我才对，嘛，人总是要想方设法地原谅自己才会有前进的动力的。尴尬的气氛在我们之间蔓延，她喘了喘气，用那把枪指着我。
　　诶，明明知道没用的，或许是这样她更有安全感吧。
　　“我可以相信你吗？”
　　刚开始我还有些怀疑我听错了，仔细理了理才敢确信，她这是要跟我一起行动的意思。出乎意料的选择呢，到底是什么让她选择我呢？是我赶来救她？是我那一小段时光对她的帮助？还是说单纯想铤而走险利用我呢？我怎么也想不出别的理由了，不过，还真是有趣啊，这下不答应都不行了吧？不对，既然是她的想法，我也没办法不是吗？果然，她是一个有意思的人类啊。
　　“可以哦。”
　　“哦。”
　　她收起枪，头也不回地转身消失在实验室深处。我的嘴角也终于压不住了。
　　哈……既然今后要和她一起行动的话，那么就得做些准备吧。像是帮她做好进入空白区之前的物资筹备，帮她制定好一个安全的路线什么的……想想就兴奋呢。我忍不住让饱餐一顿的小七它们开始行动了，结果规划路线时发现，重灾区和空白区的交界处有一片花海，花的颜色基本上是红、白、黑三种，我让小七走近一看才发现，那里面大多是蒲公英这类花朵，因为这个颜色有些奇怪所以我让小七小心地进去看了看。结果发现，里面似乎有些对她来说不妙的东西，没办法，我只能让它们五个都去我和她要经过的路径上清理了一下，不过有没有完全清理干净就不知道了，而且让她看到那个东西她会有什么反应呢？我还有些期待呢。于是乎，清理工作的最后一个阶段我特地让小七它们没有特别认真，只是粗略过了一遍。
　　嘛，总得找些乐子的嘛。
　　我和她就这么互相利用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