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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未知旅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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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百平的房子,客厅空到只有沙发和上面空荡荡的茶几,厨房倒是充满生活气息。楚烟在鞋柜中一顿翻找,把四十二码的拖鞋换上后,贴心地为失去意识的人脱鞋。
她找来领带,反手将对方的双手绑在茶几腿上,便开始寻找能吃的东西。然而对方的冰箱里除了新鲜的蔬菜和生肉再难找到吃的,购物袋里倒是有泡面,但全是她不喜欢的口味。
于是项祁醒来便见陌生人在地板上敲鸡蛋。
身后的手尝试挣脱,可手指被全部缠住,不禁让人吐槽这是什么奇葩的捆绑方式。
他看着费劲剥鸡蛋的家伙,无语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聊聊,”肚子发出响声,楚烟却才将鸡蛋送到嘴边,“就是怕你不配合。”
“你要跟我去个地方才能拿到信,这是你弟的遗愿。”
完全不相信昨天和自己通话的人今天就死了,不耐烦的人更加恼火,但接下来的话让心彻底慌乱。
没有情绪的棕褐色眼睛紧盯眼前人,似乎看透对方的想法,眼睛的主人反问:“你怎么不问他的日记和信为什么在我手上,为什么不是邮局送信?你在逃避还是打从开始就没相信我?”
楚烟没想得到答复,自顾自讲起两兄弟之间的秘密。
在长辈的要求下,项添和项祁难得不用上补习班、兴趣班,不用做额外的练习。两人在乡下称王称霸,玩水爬树,把自己晒成煤炭。
那时的项添在院子角落发现松动的砖头,用树枝将碎砖挖出来,和哥哥将写有秘密的纸条藏在里面。没有人知道这件事,更不可能有人知道纸条上写有什么。
如今长大的男人心脏骤停,难以置信地红了眼眶。
这几年的短信交流,项添从未抱怨过,让搬过来住都被拒绝。还以为那个家有了改变,自己却不敢回去看一眼······现在想想,当项添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就是希望被强行留下。
自己的弟弟,怎么会不了解他的性格,当初就算再忙也不该把选择权留给他。
真该死。
送信人转头看向关闭的房门,那是这位“差劲”的哥哥留给弟弟的房间。卧室被收拾得一尘不染,衣柜里一年四季的床单就有好几套,电脑配置也全是顶配。
刚才找鞋时,鞋柜里还有几双四十二码的新球鞋,和今日项添穿的同款球鞋。可能项添身上的衣服也是项祁买的,如果站在天台上是自己,她会像他一样带上舍弃不掉的东西。
“去哪里?”
楚烟解开领带,“一座小岛,你知道在哪,但在出发前,我们该吃晚饭。”
是的,她拆开了逝者的信,想知道那个希望他去的地方是哪里,就算是让他彻底没有遗憾吧。
可心不在焉的人脑子随之卡机,菜不是咸就是淡。楚烟默默吃完,收拾完碗筷就不客气地走进主卧,独留对方坐在沙发上瞎想。
此时的雨彻底停止,安静将两人吞没。
楚烟盖着灰色的被子等待药效发作,外面的灯光从门缝中漏进来,一双鞋正好挡住部分光亮。他们都在等待,可房门没有被敲响,对方最终没有勇气。
她闭上眼睛,往常失去做梦功能的大脑意外活跃起来,报复般放出许多画面。
陷入梦魇的人站在学校的走廊内,反复看着少年从眼前坠落。高中生似是完全没发现般从身边经过,如当年一样,跳楼的高中生不过几天就被大家遗忘。
忽然,最不愿听见的声音从头顶响起,
身着高中校服的楚烟被狠狠打了个耳光,周考试卷全砸在脸上,眼前的女人仍不满意地质问她为什么没考进前十,叫嚷着叫嚷着就开始哭诉这些年多么不易。经历过无数次的女孩靠沉默提前让一切结束,以“你简直和他一模一样”结束这个话题。
曾经还会想“我为什么要承受这些”,“这是我的错吗”,“那你为什么要生我”的人成为大人,开始变得“恶毒”,再想起这些心里就剩“你活该”这种完全不像自己会说的话。
她知道这样不对,想说这样不对,可到头来什么也不会改变。一次次争吵换不来什么,一次次沉默留不住什么,一次次努力终会让事情回到起点。
药物带来的平静让人上瘾,但姜眠夏会告诉她“药物解决不了问题”。她全都知道,但清醒的人已经累了。
显示凌晨三点的手机被丢在旁边,违背遗嘱的病人心中不断发誓就半片,干咽下半片药便躺下。
当再次醒来,天已大亮。
项祁用冷水洗了把脸,和拉着行李箱出来的人撞见,之间的疏离感一夜间消失。
“早餐在锅里。”他戴上眼镜,进屋开始收拾行李,在早上九点三十五分坐上轿车。
楚烟坐在驾驶座,项祁在副驾指路,径直驶向高速。
期间楚烟的手机亮起无数次,而全由边上的人代回,可最不想见到谁时总会见到。楚烟瞥了眼手机上的电话号码,直接挂断,然而对方又不死心地打过来。
她直接让对方将手机静音,就这样让手机亮了一路。
等到了加油站,她接听起电话,在对面出声前道:“我在忙,没事别打过来。”
对面道:“大姨给你介绍了个在银行上班的小伙子,你加下他微信。”
“难道要我像你一样?没兴趣。”楚烟不耐烦地挂掉电话。
可不等安静一会儿,熟悉的手机铃声在车内响起。
项祁刚接起电话,对面就传来质问。
“为什么辅导员那边留的你电话,项添是不是去找你了,赶快让他回家!请假不回来,疯外面,我看都是和你学坏了。”
“怎么不说是被你们逼疯的?他个大学生出去玩几天怎么了,难道还要天天泡在图书馆里,像你们一样只注重成绩?”他不想让他们过早知道项添的死,相信他也不希望他们。
这就像他们的报复一样,想家长认错,想让他们也感受到痛苦。
两人都冷下脸,车内的气氛降至冰点,却不是因对方生气。他们绅士地保持适当距离,互相保守对方的秘密,尊重对方的决定。
而这种保护总会让人发笑,笑陌生人居然比家人还要尊重你。
另一边,被挂断电话的项母给项添发去消息:【不想回来就永远别回来。】
然而回应她的是消息框边上的感叹号。
猩红的颜色瞬间让人冷笑,将这个懦弱的孩子从联系列表中拉黑删除。还不解气的项母又起身进入小儿子的房间,将关于他的东西全部收拾出来。
从小到大的奖状和笔记本被扔在床上,墙上的各种写满知识点的纸被撕下,藏在书柜里的画像垃圾一样被丢在地上。
工人进门时卧室变成了无人住过的样子,他们拆下床、衣柜和书桌,将所有能搬走的东西全部搬走。老大和老二的房间至今日起变得一模一样,这个家再也没有他们的位置。
与之不同的,项祁准备的房间里没有这些令项添厌烦的公式、考点,反之墙上是弟弟喜欢的画,电脑桌前摆着他偷偷在画展上展出的画作照片,床单是他喜欢的暖色调。如果打开电脑,项母一定会因为看见许许多多的游戏而发疯。
所有“玩物丧志”的东西在他和他们看来有着不同的意思,但现在一切都失去了意义。
喜欢这些的男孩已躺在无人问津的废弃学校,大雨冲刷天台上的脚印,干涸的血被雨水冲刷入草丛;校门外再没出租车留下的痕迹,和远处的房屋失去住户们生活的痕迹一样。
电话铃声在校园内回响,再没人去接通导员的电话。
辅导员意识到不对,开始让项添的室友去联系他,可得到的都是同样的答案,无奈之下只能拨打报警电话。
另一边的楚烟和项祁则已经下了高速,来到新的城市。
这是前往目的地的最快路线,项祁望着路上的风景,翻找出项添发给自己的照片。照片上都是项添大学期间去过的地方,上面的小吃街和商场此刻就在眼前,使人愣神。
他对开车的人说:“在这休息几天吧,我想看看他去过的地方。”
“警察可能在找我。”
如果现在被警察找到,计划就要延后,手上的东西会被收走,他们自己还要面对最不想看见的人。要是被主治医师知道她正在干的事,就又要在医院待十天半个月。
没人喜欢那样。
项祁往导航输入地址,“我在附近给项添买了房,去那里。”
楚烟应道:“嗯。”
车在下个路口左转,离闹市越来越远,逐渐靠近项添就读的大学。
在离校将近十几公里的位置,轿车驶入小区。项祁生疏地领楚烟来到自己的买的公寓,空间刚好够两人生活,日用品齐全。
楚烟环视没人住过的公寓,问:“他没在这里生活过?”
“他只有寒暑假会来,上学期间都和室友住,他喜欢和朋友们在一起。”
这里是少年的秘密基地,是哥哥给他的避风港,所有的烦恼被留在外面,无人知道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