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割》谷雨白路

13、刀割 十三章

　　飒飒不愿尼卡和嫂嫂看着他走，坚持要送他们先离开。
　　临别时，溪溪紧握他的手，安慰道，不要绝望。永远记得，你不是一个人。
　　飞机徐徐起飞，身后浓影降临。
　　“飒飒……”
　　干哑的声线，熟悉的声音。
　　应该是匆匆从哪个会议赶过来的吧？走得太急，领子解开，额头淌汗。
　　“飒飒。”
　　回答严琢的乃是一记响亮的耳光。
　　他没有动，亦没有躲。
　　温和地说：“不要动气，对孩子不好。我知道你受了很多委屈，但是我会补偿你的。”
　　飒飒觉得自己气得站都要站不稳，又觉得他真是可笑，“不，严琢！我什么都不要，我只想离开。”
　　严琢越发温柔地凝眸看他，声音不仅温和，还带着一股清扬，“你哥哥嫂嫂都是好人，尤其是你嫂嫂长得美还年轻，三个孩子还那么小……”
　　飒飒浑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了。
　　对了，他怎么忘了，无耻之人是没有底线的。

　　惨淡的夏日，炙热的阳光晒得土地都要裂开。蝉一直在叫，一直在叫。竹床凉沁，风扇嗡嗡，西瓜的清香在房间弥散。
　　飒飒自己也没想到，严琢居然把他放在了祖屋。其实再想一想，还有哪里是比祖屋更安全的地方？
　　这里上下左右，里里外外，周周围围住的都是严家的人。别说飒飒不愿意出去，就是出去，前后左右跟着好几双眼睛。
　　飒飒来了之后，只出去过一次。
　　为了看一眼那盛大的婚礼，严琢和郑小优，人们交口称赞的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他为什么要去看？
　　大概……是为了让自己死心吧。
　　明明已经死了一次又一次，是不是不到最后的万念俱灰，就是不甘心。

　　小车开进院子，紧跟着就是急促的脚步声。重重院落，越往里走越是阴凉。
　　飒飒住在最深的院子，外人轻易不得到的地方。进门左转，掀开门帘。不需要回头就知道谁来了，仍把脸朝墙躺着。
　　怀孕已经辛苦，再遇上夏天，每天都像害了病，没精神，不想动。
　　严琢特意请了个刚毕业的女大学生来照顾飒飒。女孩也姓严，名丹，每天最大的任务就是寸步不离守着飒飒。此时，严丹正坐在椅上打瞌睡，看到严琢，马上站了起来。
　　“今天怎么样？”
　　“……还是和昨天一样。”女孩背书般说，“躺了一天了，说是没有胃口，就吃一点水果。医生说，没有大问题，不过……总这样也不行。……大人不吃，肚子里的孩子还要吃。”
　　严丹大学念的播音主持，声音很甜，人也很美。是那种清纯的，没有杂质的美丽。
　　飒飒睁开眼睛，看到严琢，立刻又把眼睛闭上。看一眼，就会痛，连呼吸都痛。
　　“起来。”
　　严琢欺身，一手扶飒飒的腰，一手搂他的肩膀。
　　飒飒推他，要他走开。
　　“你要是不起来，我就陪你一起睡。”
　　说完，真的作势要躺下去。
　　飒飒在他怀里挣扎着，看到严丹还在，脸上忽地红了，坐了起来。
　　“走。”严琢牵他的手，“姑奶奶还等着我们吃饭。”

　　严琢吃定了飒飒心软，所以他每次都把姑奶奶扯上做幌子。飒飒能不理他，但不会不理老人。
　　姑奶奶一看到飒飒就笑，老人糊涂，明明飒飒如今和她住在一个屋檐下，还嗔怪飒飒总不来看她。
　　严琢还在一旁帮腔，说飒飒长大了，摆架子，不喜欢姑奶奶了。
　　飒飒又气又急，鼻子都冒出汗来，又不便和他多说。他对自己发誓，今生今世，非必要不和他多说一个字。
　　姑奶奶虎着脸打严琢一下，说，你别冤枉飒飒。她知道飒飒是很好很好的孩子。他不来，一定是有原因的。
　　严琢装得吃痛的样子，笑着说，姑奶奶没看出来吗？飒飒是怀孕了啊！
　　姑奶奶惊喜，硬要飒飒站起来给她看看。
　　这样的戏码每天都要重复上演，飒飒不得已，站起来把微凸肚腹给姑奶奶看。
　　姑奶奶啧啧，肚子这么尖，一定是个男孩。接着，左手套右手，一叠声追问，咦，我的银手镯呢？
　　在这呢，姑奶奶。
　　哎呦，你这个小滑头，什么时候把我的手镯拿走了。
　　我在门口捡的。
　　姑奶奶拿过严琢递来的银手镯，非要给飒飒戴上。
　　姑奶奶笑着拍了拍飒飒的手背，不许他摘下来。不值钱的东西，不过是祖上传下来的。喏，你们要一辈一辈传下去，给你们孩子的孩子。
　　飒飒至此才醒悟，这银手镯不是给他，而是给他们。

　　陪老人家吃饭，不可以吃得很少，吃少了，老人家要不高兴，尤其是有身孕的人，更要多多的吃。
　　飒飒觉得，他从奶奶房间出来，体重直接胖重两斤。
　　对着镜子，发现自己真的和以前大不一样。
　　白了，丰盈了，眼睛里有了母性的光辉。
　　严琢看他一直发愣，从身后抱住他的腰。
　　飒飒像受了惊一样频频退却。
　　回到祖屋几个月来，严琢时常来看他，每次行色匆匆，都没有碰过他。今日，这突如其来的拥抱，让他既意外又不习惯。
　　“飒飒，我会把属于你的一切都还给你的。”
　　什么是属于我的？
　　什么又不是属于我的？
　　我所求的，从来不都是一个你吗？
　　飒飒转头，避开他的目光。
　　“等我三年。我会把一切都处理好。”
　　他好想问：严琢，什么叫处理好？她都是你的妻了！请问，你这张网是什么时候开始编织的？是从我出狱开始，还是骗我搬回去开始？
　　你太可怕了！
　　把所有人都编在你的网里面。
　　你是要了，还要，更要！
　　权力欲望是那么吸引你吗？
　　飒飒心慌意乱，他对严琢的感情从来没有变过，但过程太过复杂曲折了。
　　现在他只想逃走，没走两步，又回到了严琢的怀里。
　　他把他打横抱起，放到床上，碎碎地吻立刻落在了柔嫩的脸颊。飒飒本想紧抿着唇不让他有机可趁，但他有的是套路，飒飒根本不是对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