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沈念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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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念身子微微一颤，面上不动声色，没有说话。
她们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如梦身体渐渐消散，四肢化作黑气散去，只余一颗头颅，而那颗头颅也渐渐地消失。
喧嚣不复，只余寂静。
至此，尘归尘，土归土，世间再无如梦。
木槿和时初看了眼时念。
时念不觉心头一紧。
她怕，怕木槿开口提起如梦方才说的那句话。
可她没问，只是莞尔一笑:“时念，不如我们去清水河边看一下?”
时念点头。
清水河边还有云间纵水害人，若是能说服其不再为非作歹，总比将其赶尽杀绝的好。
时初没有随她们同去，只是道他须回去处理些事。
......
来到清水河边，只见水清天蓝，夕阳西下。
倒真是“大海云间，云间大海”。
她们在这待了一会儿，见新月初升，而云间未出现，便只好作罢，打算离开。
却听一个声音幽幽道:“你们又来了。”
木槿点头。
云间又道:“你们可以离开了。”
二人:“……”
这么急着赶我们走。
云问见她们不动，一脸无所谓:“你们不走与我无干，只是一会儿会有人来。至于那个人想不想见到你们，便是你们的事了。”
木槿问:“是何人?”
云间:“是……”
木槿凝神细听。
只听云间缓缓道:“我怎么知道?”
木槿:“……”
她又问:“你怎知会有人来?”
云间嘴角挂上淡淡的浅笑:“因为……我猜的啊。”
木槿:“……”
时念:“……”
木槿嘴角抽了抽，还欲再问，却见云间将食指竖于唇瓣前:“听，‘他’来了。”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云间，你不是说可保清水镇年年丰收无水患吗?!”
木槿和时念听了出来:这是六皇子沈念青的声音!
云间撩了撩长发，满脸漫不经心:“对啊。那又怎样?”
沈念青被气笑了:“那为何如今又水患频发?”
他接着道:“我就不该相信你!”
云间道:“我可没叫六皇子你信我。”
沈念青无话可说。
借着月光，木槿和时念看见一男子身着竹青色银边长袍，神色不悦，却还是保持着皇家礼仪向这边款款而来。
沈念青见到木槿和时念后微微一愣:“木姑娘、肖姑娘，你们……不是死了吗?“
木槿:“?”
时念:“?”
沈念青似乎意识到自己有些冒犯，连忙解释道:“不是，我并非有意冒犯，二位姑娘请勿要误会。主要是上次华大人派兵去诛木家满门，回来时说无一人生还，我还以为……”
他没再说下去，但众人都知道。
“六皇子，他谎报情况啊。”云间冷不丁来了句。
“啊?嗯，我知道了。我回去会告诉父皇的。”沈念青道。
他随即反应过来:“?”
现在是在讨论这个吗?
他接着道:“你还未说为何要违背承诺，纵水害人。”
木槿、时念:“……”
六皇子你真的不怕我们把你与妖做承诺之事告知于众人吗?
云间伸了个懒腰，一副“不过是这等小事”的模样:“是你们人先犯妖的。”
“再则，要不是首领闲得发慌，我才不会来管呢!”
三人:“……”
看得出来。
木槿开口道:“你如此说，不怕被你首领……知道吗?”
云间一脸所谓:“首领不会在意这种事的。”
木槿方想说“你们首领管得真松”，却听云间继续道:“毕竟真有二心的都被首领杀了。”
木槿:“……”
好吧，也不是很松。
云间打了个哈欠：“我困了，你们走吧。”
语毕，她便潜入水中，无影无踪。
木槿与时念见此，便打算先回客栈休息，待明日再做打算。
沈念青有些迟疑：“木姑娘，肖姑娘，我与云间所做承诺之事，你们不会……”
说出去吧？
二人摇头：“不会。”
沈念青微微一笑，却是带着无数的苦楚。
“我想也是。虽认识不久，但我心知，二位姑娘皆是可靠之人。”
他看向河边。
此时夜幕正低垂。月华洒水面，映无数粼粼。
他道：“我忽然想喝酒了，不知二位姑娘可愿陪我？”
似是怕她们误会，沈念青又道：“我没有那个意思。只是心下烦闷，想同人畅饮罢了。”
木槿有些迟疑地看向时念。
时念知道她的意思，用只有她俩能听到的声音道：“你若想去便去。他若是敢对你做什么，还有我。”
她知道木槿喜好饮酒，也知道她心中顾虑，无非是怕自己不喜。
不过……若说不喜，她还真有点……
……
时念不善酒，便守在木槿身旁。
沈念青：“……”
总感觉肖姑娘会拔刀……
不知为何，他总感觉脖子上凉凉的……
酒过三巡，月上梢头。
沈念青本身酒量就好不到哪去，自是喝不过木槿便醉了。
“木姑娘，我这一生，过得太累了！”
木槿还未醉，只是淡淡饮酒，静静地看着眼前这位虽衣着华贵，却喝得一通烂醉的正人君子。
沈念青抱着个酒坛子，脸上表情似哭似笑：“什么‘皇子救胞’，什么‘清水治患’ ！通通都是假的！他们把我想的太好了！他们以为他们的六皇子无所不能，无所不知疲倦！”
“可是他们没想过，我也只是个人，我会累的啊……”
他端起酒又饮了一口：“木姑娘，你可要听听广为人知的‘皇子救胞’与‘清水治患’二事的真相？”
木槿点头：“愿闻其详。”
“那就先从第一件事讲起吧。”沈念青苦笑道。
“那件事，真的算不上什么美谈。
“那日我们如往常般在上学堂听学，却不料一只虎冲了进来。众人之慌乱自然不必细说。我不知为何夫子如此恨我，他说，让我去对付这虎。美其名曰是锻炼我的胆量，增进我的武艺。我不愿去，可，我没想到，在那些皇子当中，有只手推了我，有人出手，就会有更多的人出手。我就这样被推至前方。
“夫子就这样冷眼看着我被推出来，与老虎逼近。他没有去叫人。现在想来，他是想让我死。但我做错了什么？后来，我被迫与老虎搏斗。皇宫的守卫在装傻。他们明知有虎却不来制止。我知道，他们都想让我死。可我没死。紧急关头，送虎的使者来了。他见我与虎搏斗，大为夸赞，也因此成为了一美谈。”
他顿了顿，才继续道：“可他们不知道这件事的前因后果。他们也不知道至此我的手臂上留下了永远无法消除的疤。 ”
沈念青挽起袖子，上面赫然是一道道触目惊心的抓痕。
“夫子不让我将此事告诉他人，况且，就算我说了，也无人在意。父皇不会去理这些事。自从皇后娘娘逝世，父皇的重心便在寻与皇后娘娘相似之人与国家身上。他不会去管我们，加上我当时正年少，以为天大地大夫子大，夫子不让我说，我便也没说。只是夜里疼痛难忍，却寻不了药。夫子说，我不能让别人知道我受伤的事，父皇会不高兴的。我不想让父皇为此费心，便也没说。
“现在我明事了，却也不想说了。 ”沈念青饮了口酒，“说了也罢，不说也罢。都不重要了。”
他接着又道：“至于另一件事，说难听点，我也确实与妖做了勾搭。”
沈念青见水面泛粼粼，弯月挂枝头。
他对月酌清酒，那日之景宛在眼前，便娓娓道来。
他道那日水如今日清，月如今日宛若钩。
沈念青立在清水河边，云间身子半泡在水中。她道：“六皇子，你可想好了，当真要如此？”
沈念青毫不犹豫，点头道：“我已想好，不会后悔。”
反倒是云间有些许犹豫。
千百年来，不是没有人想过以自己的寿命换一地平安，只是大多数人都会中途而废，选择放弃。
而眼前这个人，要以自己十年寿命来换清水镇年年丰收，水患再无。
寿命对于她们妖来说，并不重要。但对于人来说，却是极为重要。
几乎没有人愿意为了一件事而把自己的寿命献出去。
未免他反悔，云间又问：“你当真决定好了？换了就无法要回。况且，我看你命数，寿命本就不剩多少，换了你恐怕也活不了几年。”
沈念青笑笑：“想不到你们还可以看命数。我想好了，换吧，活不了多久也无妨。”
云间不再犹豫，反正过程中出了什么事受伤的也不会是她。
沈念青感觉身体精力在渐渐流失，整个人像失了活力般。
用不了多久，他的十年寿命便被抽了出来。不再属于他了。
……
沈念青淡淡一笑，却抱含苦楚。
他没再说什么，只是饮着酒，想化去心中之愁。
只是这酒，怎么越喝越愁……
时念道：“我们走吧。”
木槿点点头。
沈念青是皇子，自是有人随同的，倒不必担心他的安危。
就让他在这喝吧，也许，会好点。
世人将他视为救世主，却忘了他不过是凡人。
那怕正人君子如沈念青，也会疲倦不堪。
他只是个人。
走入客栈，休息了一晚后，次日，时初叫住了她们：“我有要事要同你们讲。”
作者有话说
第43章 沈念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