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魂师》秋佳庆

29、18号电梯

　　大楼摇摇晃晃，地面此起彼伏的人站在上面根本站不稳，符南雀和陈可彬左扶右挡，东倒西歪寻找支撑点，最终两人双双扒拉住郑开屏。

　　这里唯他下盘最稳。

　　“一定是刚才的邪气作祟。”郑开屏抱住身旁细柱，免得被身后二人给带倒，到时三人叠罗汉：“叶桂芳拧断的那根钥匙是结界核心点，毁掉钥匙结界也要崩塌，咱们所有人都会随它一起消亡。”

　　“崩塌！？”

　　那头叶桂芳狼狈的四肢撑地，她惊叫否定：“你撒谎！他说是召唤恶魔把你们带走的圣钥，不可能会让结界塌掉。”

　　“显然你被骗了。”符南雀嘲道。

　　他这句讥讽深深刺痛叶桂芳脆皮的心脏，被背刺的怒吼震耳发聩，杂物倾倒碎裂声都盖不住她的咆哮。

　　符南雀适时闭上嘴，倒不是他绅士的给对方留下发泄悲痛时间。

　　刚听到叶桂芳情急下脱口而出暴露了另一个存在，符南雀有心想追问，但脚下传来令人心惊的龟裂闷声。

　　楼层结构竟然开始分崩离析！

　　“得马上出去。”郑开屏回头低吼，当机立断作出决定，要在这支离破碎的结界里强行破开出口出去。

　　郑开屏：“我们的人在外头布好阵法，只要我一催动术法，他们就能定位到我们里应外合。”

　　陈可彬急得跺脚道：“潇潇，潇潇还没找到！”

　　是了，还有马潇宁不知所踪。

　　跟叶桂芳纠缠僵持耗时耗力，他们都没来得及去找马潇宁。符南雀懊恼间念头飞速一闪，没准有个人知道她在哪。

　　叶桂芳！

　　符南雀扭头看去，余光瞥见那抹黑影起身踉跄跑去推开大门旁的监控室。

　　下一刻，一声先前更撕心裂肺的绝望尖叫响起。

　　“潇潇，你醒醒，别吓妈咪啊！”

　　众人心下咯噔。

　　陈可彬率先循声跑去，郑开屏忙不迭地掏出符纸往他们身上一个一个丢下层护身光罩，抵挡住上空落下的碎石。

　　几人一窝蜂涌进那间小屋，入目景象让符南雀他们呼吸一窒。

　　惨白灯光下，少女如颓败的花朵仰倒在地，身侧水杯倾倒溢出一地水渍。

　　和宁良美当初的毒发场景一模一样，不同的是叶桂芳可不会痛哭流涕扑到宁良美身上哀嚎。

　　“她还有脉搏。”陈可彬欣喜若狂，抱起马潇宁催促郑开屏快点带他们出去，跟时间赛跑一分一秒都不能浪费，快一步马潇宁就还有得救。

　　郑开屏也明白他的意思，长臂一扬，数道黄符齐发悬在四方位，金光微闪的符字蜿蜒下朱红丝线，在地面疾速延展交汇，眨眼间一道完整法阵显现在他们脚下。

　　法阵成型，结界坍塌的速度蔓延到监控室里，郑开屏片刻不耽搁，立马双手结印启阵。

　　符南雀注意到叶桂芳还没有进来，伸出手焦急喊道：“快进来！你发什么愣，这里就要塌了。”

　　叶桂芳愕然，许是没想到他们会愿意带上自己，他们不该巴不得自己不得好死么。

　　符南雀似是知道她的心思，说：“要你付出代价也不是现在，你该坐上审判席而不是在这，快把手给我！”

　　这人刚才对付他们那么拼，这会儿反倒一动不动，真是急死个人。

　　陈可彬连声附和，他才是急坏了，叶桂芳要不出去他都不知道怎么跟女友交代。

　　叶桂芳动了动，符南雀赶紧又把手往前递过去些，眼看对方就要把手搭上来。

　　裂成蛛网的地底忽然拔地而起一大片阴影，铺天盖地席卷而来，符南雀反应不及，眼睁睁看着叶桂芳的手从自己指尖滑过。

　　地底下钻出数不清的电线，如八爪鱼触手张牙舞爪揪住叶桂芳，瞬息把人拖入地下。

　　“啊——救我！救救我！”

　　“阿芳啊！”宁良美下意识大喊，所有的恩怨仇恨这一刻都抛却脑后，担忧涌上心头急得她飞扑过去，被一根乱舞的电线拍回阵法内。

　　“救我，宁姐！”叶桂芳哭叫招手：“我错了，我真错了，黑袍你骗我……”

　　变故发生太快，黄符和小纸人同时切割过去也未伤及分毫，层层叠叠的电线很快将叶桂芳覆盖，掩没在坍塌废墟中。

　　“宁姐——”

　　“呀~好咯好咯，他们回来了，都出来了！”

　　“老大威武，看了遍西区监控竟推测出叶桂芳失踪时的卧室会是入口！果真让他猜中了。”

　　嘈杂的欢呼声和叶桂芳最后呼喊交织在几人耳边，晨曦的暖意笼罩周身，特安所弟兄们前呼后拥的上来把他们带到一边嘘寒问暖。

　　他们都出来了。

　　眼前不再是气氛阴沉的结界大楼，却有种恍如隔世的不真切感。

　　经过一晚上魔幻经历的几人精疲力尽，郑开屏还要去跟特安所的人交代收尾和报告叶桂芳的情况，和符南雀说一声便先行离开。

　　马潇宁第一时间被送往东区抢救。

　　当红女歌星不明原因突然被送医抢救，一连几日，三公医院大门前都被围得水泄不通。

　　一大票闻风而动的记者听说马潇宁出事，各个赶来想要抢独家，被三公提前安排的保安给统统拦在大门外。

　　符南雀从楼上往下看，远远能看到大门外黑压压的人头攒动，吵吵嚷嚷的比市集都要沸反盈天，惹来不少家属抱怨。

　　人们照常过着自己的日子，媒体仍旧夜以继日追星发布爆料新瓜，似乎生活也没太大改变。

　　唯独叶桂芳随结界一同消失，至今一根汗毛都没找到。

　　“恢复记忆，找出害你的人，你要求的两件事圆满完成。”符南雀边说边敲下句号提交委托结案报告，抬眼看站在桌前的倩影：“我没想到你会主动来找我商量离开的事。”

　　毕竟从结界出来后宁良美一直跟在陈可彬身边，陪他忙前忙后乐不思蜀，他见陈可彬和宁良美相处得不错，短短时日好得像多年老友便也随他们去，打算过些日子再开口送她走，谁知今天突然找上自己说想准备离开。

　　鬼魂了却执念，愿意主动离去是好事。

　　商议完离开日程。

　　符南雀仍旧好奇：“起初我以为你对阿彬有不一般的感情。”

　　毕竟总是跑去给人陈可彬当背后灵，拦都拦不住，若非她看陈可彬的眼神澄澈，符南雀当真误会宁良美对陈可彬有情。

　　这一人一鬼可差着辈呢喂。

　　“我看他亲切，发自内心想疼他。”宁良美笑笑：“我都是当他母亲的年纪了。”

　　说的也是。符南雀点点头，余光瞥见门外闪过一抹小身影。

　　符南雀正色看去，宁良美奇怪：“怎么了？符医生。”

　　“好像有个小孩跑过去。”

　　没看错的话似乎还是个灵体，步伐轻快脚不沾地，小身板薄的跟纸片似的还十分眼熟。

　　跑过去的方向……

　　符南雀不敢再想，让宁良美在办公室待着别跟过去，自己出门朝小孩消失的方向去。

　　“你说那孩子啊，我看他往18号电梯去了。”护士站护士好心指路。

　　听她这么一说，符南雀头也不回跑得飞快，那地方小孩可去不得啊。

　　“呜呜……呜呜呜……”

　　细细弱弱的低泣声声幽怨入人心，直穿透走廊，顶上明亮的白炽灯打下来透过单薄的身躯照在地面上亮堂堂的，没有一丝影子落下。

　　符南雀拐过曲折长廊忽地顿住脚，见那小孩正蹲在电梯口旁哭唧唧，小心上前歪头细看小孩的脸，果真是见过的。

　　他记得这小孩，上次和郑开屏去鬼屋时偶然救过的那个昏迷少年。

　　自送他就医后，符南雀就再没见过这小孩，听说住院没过两天就被家里人给强行带出院。

　　怎么会出现在这？？

　　“喂？”符南雀蹲下身轻声唤：“你做什么哭啊？电梯很危险，我带你去别的地方好不好？”

　　小孩埋头呜嘤，没搭理他。

　　符南雀一时犯难。

　　“符医生，需要帮忙吗？”

　　符南雀闻声抬头，见是宁良美不悦蹙眉：“不是让你待着别过来。”

　　“我……我想能帮帮你。”

　　赶来的宁良美弱弱回答，瑟缩下抬头打量四周，这边走廊连扇窗都没有，密不透风却半点不觉闷热，反而凉气飕飕渗人的很。

　　不对劲。宁良美属于魂灵的雷达忽然滴滴作响。

　　虽然很微弱，但哪怕仅是丁点存在也无法忽视掺杂在阴凉中丝丝缕缕的威压。

　　压得她很不舒服，非常的不舒服。

　　这诡异的不舒服似乎皆由电梯门后透出来。

　　可怕。

　　更可怕的是电梯启动了，在无人摁键时它自行上升。

　　宁良美登时后悔跟过来，加紧尾巴轻喊：“符医生……”

　　“别愣着，快走。”符南雀来不及解释呵斥道。

　　电梯门一旦打开，甭管是这小鬼还是宁良美都要跟着遭殃。想到这符南雀是又急又心累。

　　就算他不说，嗅到危险的宁良美也知道自己得赶紧离开这是非地，头一扭立马闪鬼。

　　而符南雀也留意到电梯动静，显示屏层层上爬，楼层数由负转正，顷刻间到达一楼。

　　叮！

　　宛若敲在心头的一记重锤，震得符南雀身躯一顿，想也不想抱起小孩贴墙躲去，在衣兜里摸出张小纸人反手丢入徐徐打开的电梯门里。

　　下一秒，一个与小家伙别无二致的小人幻化出来。

　　只要骗过电梯就好，等他把小孩带离这里就安全了。符南雀捂紧小孩嘴巴不敢声张，唯恐引起半分注意。

　　大开的电梯门洒下片暖光落在“小孩”头上，半晌没动静似是没检测出问题，接客电梯停留片刻又在符南雀眼前沉沉关上门。

　　符南雀松口气，这才发觉自己刚紧张到屏住呼吸，额上早已冷汗密布。

　　“小东西，这电梯可不是你现在能来的地方。”符南雀点了点小孩鼻尖，准备将他抱走：“下次不许再乱跑，哥哥送你回去吧。”

　　叮！

　　心中的庆幸未完全落到实处，身后再度响起电梯到达的声响。

　　符南雀忽然不敢回过头，听到熟悉的开门声，只觉一股凉气由脚直窜天灵盖。

　　侧目一睨，合上的电梯又缓缓打开，肉眼可见阵阵翻滚的青烟里头荧光闪烁。

　　小家伙的替身被踢了出来，倏地变回小纸人模样，破碎纸片飘飘悠悠落到符南雀脚边，无一不在诉说它被冒犯的愠怒。

　　符南雀心惊，这回完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