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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第二十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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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天的夜晚,当真不是什么讨人喜欢的时候。
我躺在床上,掀了薄被觉得有些凉,盖着吧,又觉得燥热得很,几掀几盖之间,把原本也就微薄的睡意,驱得一丝也不剩了。
周围十分安静,只有虫大约是在墙根不知疲倦地叫着,从支起的窗户向外望,能看见月亮安分地挂在空中,大而明亮,遥遥的像一面照妖镜。
我对着那月亮望了一会儿,突然就想起一首著名的词来——
床前明月光,地上鞋两双。
揽了揽薄被,一时之间觉得寂寞无限。
窗外似有人影,衣角擦着窗棂一闪而过。
我颇无奈。真不知是哪家不长眼的小毛贼,打劫居然打到我堂堂黑云寨卫寨主的府上了。左右也无聊得紧,索性陪他玩玩。
门被轻轻地推开,有人往床的这个方向走来,我在心里叹了一回,闭了眼睛装睡。
岂料那人在床边静立半晌也不见动作,我耐性有限,正待睁开眼睛时,却有一只手轻轻地掖了掖我的被角,又顺道拐了个弯,捏了捏我的耳朵。
我毛骨悚然。猛地睁开眼,抓了那只手顺势一带,那人踉跄一下摔上床来,被我制住喉咙压了上去。
那人“呀”地惊呼一声。
我手上再用些力,阴恻恻一笑,“大胆小贼,报上名来,爷爷或许饶你不死。”
那人不说话,却也不见反抗。我渐渐地觉得不对,身下贴着的这身子,曲线玲珑,似乎是个女子,而周身萦绕的香气,更是熟悉得紧。
有不敢置信的猜测袭上心头,我撤开点身子借了月光打量身下这人,迟疑道:“公主?”
底下那人颇没好气,扭了扭身子,“还不点灯?”
熟悉的声音,果然是公主。
我连忙松开手,轻轻揉了揉她的脖子,然后连滚带爬地去那桌案上点了蜡烛。火光摇摇曳曳,我回头去望,床上那脸带绯红微有薄怒美得一塌糊涂的女子,可不就是公主?
我就咧了嘴,搓了搓手,“公主,你怎么来了?”
公主坐起身来理了理衣襟,瞪我一眼,“我的别院,我怎么不能来?”
“哦,”我心里无限欢喜,笑嘻嘻地走过去靠着她坐下,细细地打量她的脸,“嘿嘿,我还以为你想我了呢。”
她脸上红云刚退又起,眼波流转横了我一眼,“美不死你……”
这一眼,似嗔似怒,欲说还休。我的心怦怦地跳起来,伸出手去要拉她的手,被她晃着身子闪过。我挠了挠头,索性脱了鞋子上床,坐到她身后伸出手去将她整个身子揽入怀中。
她动了动,便也乖觉了,窝在我怀里,一手扯了我的衣角拿手指绕着玩。
我把头埋在她肩窝里深吸了一口气,晃晃她的身子问她:“公主公主,咱奶奶怎么说?”
她显然愣了一下,玩衣角的手一滞,随后又继续玩起来,“那是我奶奶……”,顿了顿,又道,“说起来……那应该是你枕边人啊,”她微带笑意地加重了读音,“爷爷!”
我想起刚刚把她当成小贼的时候说的话,甚是窘迫。手移上去抚了抚她的颈子,亲亲她的耳垂,“还疼不疼?”
“土匪习气……”她的声音似感叹,到后来越发低下去,还有些飘忽,微偏了偏头,似是不堪其痒,低低地唤我的名字,“卫子颂……”,她的手放开我的衣角,往后寻了我的手紧紧抓住,软绵绵地命令,“不许乱动……”
“哦,”我从善如流地把唇贴了她的耳廓慢慢游移,“可是很热啊……”
她扭了扭身子,“热还贴上来,哪有这个道理?”
我把她搂得更紧些,“你身上凉凉的,抱着舒服嘛……”,脑子里突然想起一首词来,于是哑了声音感叹,“冰肌玉骨,自清凉无汗……”
她便笑了,胸腔闷闷地震动,“还是个会背诗的山大王……”
“嗯嗯,”我点点头,“我的优点多着哪,公主,您的选择真英明。”
“哦?”她挣脱我的怀抱,转过身来眼睛亮晶晶地打量我,强抑着笑问我:“都有什么优点,说来听听。”
我展了展手脚,大咧咧地往后躺靠在枕头上,掰了手指数,“我长得好,心肠好,是为品貌俱佳;会背诗,会武功,是为文武全才;有一个山寨,和整个山头的地,是为家大业大;我对感情专一,是为谨守妇德;我一年四季手脚暖和,”说到这里,我移了身子把头靠到公主的腿上,脸贴着她的小腹把手圈上去,“冬天可以用来暖床……”
公主抚了抚我的头发,道:“夏天呢?一身的汗,有什么好的……”
我把她圈得更紧些,“夏天你不出汗嘛,互补,嘿嘿,互补,”转过头来寻了她的眼睛,手在空中比划,“选择卫子颂,选择你一生的幸福!”
公主终于笑出声来,捏了捏我的脸,突然又板起脸,手下也紧了些:“选择你的人很多啊……卫子颂,你的书面说明呢?”
哎哟,煞风景哪煞风景。我实在怀疑这姑娘以前是不是真谈过恋爱,怎么能如此不解风情。把头塞她怀里摇来摇去,口齿不清地嘟囔:“良辰美景,不谈国事……”
她不堪其扰般伸出两只手固定住我的头,微弯了身子定定地看着我的眼睛,面色颇严肃。
我在心里微叹口气,勾了她的脖子作出个不甚娇羞的表情来,“公主,你是想亲我吗?”
公主额上的青筋跳了一跳,清了嗓子直起身来,想了想,又把我的头从她腿上搬下来。
我自动自觉地再靠上去,她再搬,我又靠上去,如此反复几次,她终于放弃了,泄愤似的捏了我的耳朵,表情也是颇有点愤愤的,“无赖……”
我咧了嘴朝她笑,她便来捏我的嘴,“明明是个无赖,太后还夸你正气凌然,卓尔不群呢……”
“真的吗?”我猛地坐起身子,凑近她的脸问她:“咱奶奶真这么说?”
她不厌其烦地纠正我,“那是我奶奶。”
“嘿嘿,都一样,都一样,”我喜不自胜地晃了晃脑袋,“咱奶奶真有眼光。”
公主瞥我一眼,我执起她的手摇一摇,“那她老人家有没有说什么时候让咱成婚?”
“哪有那么简单,”公主微蹙了眉头,“你以为嫁公主像你们山寨抢亲似的那么简单?太后是默许了没错,你还是得有个功名才好,不然,怎么堵住攸攸之口?”
“啊?”我垮了脸,“你们家不是银子多么,拿银子一个一个地塞住攸攸之口。”
公主笑起来,点了点头似赞许,“嗯,好主意,我明天去问问父皇,看看咱家的银子还有多少,够不够封口之用。”
我越发愁眉苦脸,“还是不好,被许子期那家伙知道了,该笑我吃软饭了……”,我揉了揉脸,“考功名就考功名吧,可是,我连乡试都没参加过,怎么直接会试和殿试?”
公主道:“这不是问题,各地每年都有推举直试的名额,你爹不是鄞州刺史么,让他按规矩写封推举信就行了。”
哎哟,连退路也无,本寨主注定要去玷污那读书人的神圣殿堂——贡院了。
可是,就我肚子里那点墨水,委实不是能得个功名的料。我颇惴惴地去瞥公主,“公主,那主考官,你认识的吧?”
“不认识。”
“……”
我欲哭无泪,难道真的要我去裸考?大燕朝的历史上,有没有公主嫁给名落孙山仕子的先例?
公主很愉快地看我自虐般把脸捏扁了又搓圆了,然后一本正经地道:“太后认识。”
哎哟,太后啊亲奶。
我揽了被子自顾自地笑,公主一点我的额头,低声道:“不早了,我该走了。”
啊?我条件反射般整个人贴上去搂住她的腰,“还早,再玩会儿。”
她的声音近近地在我耳边,“玩什么?”
玩什么,这是一个问题。我松开手来愁眉苦脸地看她,她歪了脑袋颇有兴致地望我,我的脑子一抽抽,脱口而出,“玩你?”
……
话音刚落呢我就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而公主脸上的表情危险,我打了个哆嗦,软弱道:“要不……玩我?”
公主终于“扑哧”笑出声来,边笑目光边在我胸前走了一遭,似感叹般道:“嗯嗯,子颂今日,着内衫的样子,端的是春光无限。”
我无语地拢了拢衣襟。
公主还是忍俊不禁的样子,我趁机上去晃晃她的手,“公主公主,今晚就不走了吧……你看这么晚了,你这么个倾城倾国的样子,多危险啊……”
她脸上红了红,咳嗽了声,“我不走,那你睡哪儿?”,又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笑起来,语气里很有调侃的意思,“柴房吗?”
我往床里面努努嘴,“我的床很大的,两个人,足够……”
公主不置可否,只管执了我的衣角,玩得不亦乐乎。这便是默认了。我心里欢喜,便有些忘形,朝她张开怀抱,“来,夫人,给本寨主抱抱!”
扑通。别院的地板,比我想象的要硬些。
我哀怨地揉了揉屁股,坐起身来去看床上那狠心的女人。而她居然已经躺下了,面朝床里,背对着我睡得很安稳。
我腻了嗓子喊她,“公主……”
不为所动。
“楚非宸……”
镇定自若。
“夫人……”
坚如磐石。
我颇无奈。迟疑地站起身子,一步一步地挪到床边去。这真的是一张大床,而公主占据了里面一半,一动不动,似是睡着了。我轻手轻脚地上床,挨着她躺下,拉起薄被来把我们两个一起裹住,又转个身,伸出手去揽了她的腰往自己怀里带。
她似不耐烦,动了动身子找了个位置窝好,嘴里还嘟囔:“烦人……”
哎哟,这别扭的姑娘。我挥手弹灭蜡烛,在房间由亮转黑的一瞬间扬了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