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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第 4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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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声音从台上传来,飘落四处,在台下的黔首安静听着,无人言声。
教识字的时间一日只安排一个时辰,过了,就没有了,但只要是齐风禾教过的字在这个冬季前学会,总能拿到食物。
这个检测不是由齐风禾来进行的,人这么多,她一个人可忙不过来。
她只是将刻有文字的竹片发给食官,来领食的黔首在这些竹片上挑自己记得住的,在沙盆上写出那个字来,待食官对比过后,确认正确了,便会将食物给他们。
除却识字之类的工作外,还会有些体力活,有些人记不来这些文字,便会挑些不用动脑的工作来干。
毕竟,在最开始的识字后,齐风禾便会教一些具体的内容,有些人天生不擅长这些,在识得几个字后,便去接些体力活。
齐风禾命人将她教过的东西刻在巨石上,若有人一下记不住,便可去石前再学。
而雕刻巨石又是一项工作,她便令人每日更新,将巨石摆在每乡每镇上。
姜国不算小,她本人不可能全天在各个地方游走教学,但一路攻打下来,她的脚步随着军队走过姜国的每一片疆土。
在离开之前,她便在走过的土地上留下过相应的政令,以确保那里的黔首能够度过这个冬天。
又过了一段时日后,姜国黔首的情况也摸得差不多了,在处理完这里的事情后,齐风禾他们也该归国了。
又是一场大雪下来,齐风禾与温王并肩立于窗前,接过一片雪花。
“今年没有多少黔首冻死于野。”
齐风禾说道。
自他们占领了姜国之后,已经过去了两月有余,原本的姜国王公贵族已经被照着族谱杀清,至于有没有偷偷逃走的,他们也不知道,至少照名册上已经杀齐了。
姜国……或者说温国的这片新领土,已经趋于稳定,待来年开春,正常耕植,便能使民温饱。
那繁重的赋税已经被齐风禾取消了,无人压榨,若值丰年,也能安居乐业。
归王都之事定于十日后,温王带来的军队会撤走,待回到国都,齐风禾将拟定好的官位封与立功军士,届时,这里将重新迎来新的官员。
齐风禾手中接了一捧雪,冰冷的雪花将她的手冻得有些发紫,温王见状,握住了她的手腕。
“妻,莫冻病了。”
手腕被温王温热的手包裹住,齐风禾冻得有些麻木的手恢复了些知觉,她抖落了手中的雪,笑着朝向温王。
“王,王宫里的腊梅好像开了。”
这里的王宫既可以指温国王宫,也可以指旧姜国王宫,这两处地方,都种有腊梅。
“姎归来时,见路途两侧皆有黄花盛开,便折了一枝。”
她笑着,从袖中取出一小枝腊梅,不及掌大。
“王,姎为君别上。”
她说着,便踮起脚尖,将花枝举起,温王弯下腰,将头低垂。
花枝穿插挑起的发丝拉扯着头皮,温行一动不动,直到齐风禾出声。
“好了。”
他抬起头,便见其眼眸明亮地看着他,眸中闪过欣喜之色。
温行顿了顿,取下面具,齐风禾面容便像盛开的花,一下子绽放出笑靥。
“王甚美。”
她道。
齐风禾已经伸出了手,去捧他的脸,温行微微折腰,顺着她的手垂眸。
她方才接过飘落的雪,手中温度极低,触碰到他的脸的时候,将寒毛惊起,整张面皮都在紧绷,好似被冻住了。
齐风禾好似意识到可能自己的手太冰了,便放了下来,下一刻,温王握住了她的手,将其放到自己的衣袍中。
温王穿得衣物极其隔温,在他的比常人稍高的体温下,他衣物里尤其温暖。
齐风禾的手只在里边待了一会儿,便觉得暖烘烘的。
她动了动舒服得有些发热的手指,突然扑入温王怀里,将脸埋进去,脸也被捂得暖暖的。
她的双手环住温王的腰,温王抬手,连同她的脑袋一起搂住。
这个姿势持续了很长的时间,直到齐风禾起身,去沐浴洗漱。
新国土的事已经处理得差不多,她已经不用似之前那般连轴转,今日,可以早些歇下。
趁着天还未完全暗去,齐风禾去洗了个澡,防止寒夜来临,齐风禾懒得不想动弹。
趁早洗个热水澡,趁早睡。
在侍者倒来热水后,齐风禾美滋滋地泡了下去。
隔着屏风,温行什么也看不到,他盯着那扇屏风瞧了几眼,又看向窗外。
雪还在下着,有愈下愈大的趋势,冬夜的天半边都是红的,就算太阳早已落下,那抹红色晕染了半个天。
他盯着还在飘落的雪,推开房门,走了出去。
不比室内燃着炭火,屋外飘着雪,寒气逼人。
温行站在屋檐外,大雪飘落,似鹅羽的雪花落于他身上,没一会儿,便落了厚厚一层。
冬夜里的水凉得快,这里又没有前世那样智能的热水工具,若要加热水,便只能叫侍者来。
齐风禾可没有让人看自己没穿衣服的模样的爱好,虽说此世的王公贵族从小便在下人的伺候下长大,没有了那些羞耻感。
但齐风禾毕竟不是土生土长的,前世又是个南方人,五岁时便自己独立洗澡了,妈妈都没再看过她的身体,让别人来,她会害羞的。
齐风禾趁冷空气不注意,一把站起,抓住了一旁的浴巾,快速地将自己裹住,迅速擦干水分,然后哆哆嗦嗦地穿上衣服。
将自己裹得里三层外三层后,齐风禾才走出屏风。
屏风后,不见温王,只见一扇未合闭的门。
冷风从缝隙中吹入,冻得齐风禾往后一缩。
缓了片刻,她从门缝探出个头,果然看见了温王的身影。
“王?”
她有些疑惑,推开了房门,走了出去。
此刻温王转身,白皙如玉的面容朝向她,半垂着眼睫,敛住了黑眸。
大雪还在下着,温王身上已经压了厚厚一层,他发冠上插着一枝腊梅,上边压满了雪,就似齐风禾方将它采下,还未抖落它身上雪那般。
黄与白相撞,这腊梅美得惊艳,但齐风禾的目光始终落在温王身上。
他穿着玄色衣物,白雪压在他的身上,无比瞩目,雪花一片一片飘落,有些划过他的脸,有些落在他的睫羽、长发上。
似她归途时,路边见到的腊梅。
“王怎么不撑把伞?”
齐风禾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冒雪站在屋外,又不似要走,只是定定地站在那,好似在淋雪。
齐风禾知道温王身体好,在给他处理伤口时,便见过他那过人的自愈能力。
但再如何好的身体,也经不得这么糟践。
她伸出手,将站在屋檐外的温王扯了回来。
温王走得不远,只是刚刚过了屋檐的庇护范围,齐风禾一伸手,便能将他拉住。
温王的动作惊落了身上的积雪,它们落了下来,掉到了地上。
齐风禾要拍落他身上的雪,温王却往一旁侧开,自己拍落。
“妻方沐浴,莫要再染上风雪。”
白雪在他的拨动下一点点掉落,最后只剩头上那支腊梅,仍挂着雪。
温王清理头上的雪的时候,小心地避开了它,清理完,放下手,却被齐风禾叫住。
“王。”
温行抬头看她。
“低头。”
齐风禾的手抬过温王头顶,捏住那支腊梅。她轻轻地将其取下,持于手中。
“和姎今日见到的一样。”
腊梅上的雪还未融化,压在黄色花瓣上边,似乎有幽香袭来。
“也带着今日的花香。”
她凑过去闻,鼻尖几乎点到了雪上。
幽幽香气传来,她细嗅一会儿,便用花枝指着屋内。
“王淋了雪,快些去沐浴吧,莫寒了身。”
温王望了眼外边的雪,又瞧了眼齐风禾手中的腊梅,轻应。
“嗯。”
叫来了水,齐风禾见温王走到屏风后,便捻着这枝花转了一会儿,不多时,便从屋里寻来一瓷瓶,将花枝插于其中。
齐风禾采的这枝花小巧,寻来的花瓶也不大,配于一起,刚刚好。
温王的动作比齐风禾迅速许多,不一会儿,便从屏风后走出来。
刚洗完的温王浑身冒着热气,看起来就很暖。齐风禾见着他,立即凑了上去,将他抱住。
很暖、很暖。
齐风禾依恋地在他怀里转几圈,在依依不舍地松开。
她牵着温王的手,又走至窗前,坐下。
现在时日还有些早,天方暗下。天空漆黑,西边却泛着一片红光,这是冬日特有的夜景。
“今夜无星、无月。”
“有雪。”
齐风禾看着漆黑的窗外,言落,温王便接上。
此时无风,但冷气无孔不入,才开窗,屋里的暖意便被逼退,齐风禾不抗寒,才开一会儿,便将其合回去。
“不看了,天冷,睡觉去。”
齐风禾言着离开,站起身,拉着温王手腕往里屋走。路过镜台,瞥见齐风禾方摆的那花瓶。
屋里暖和,那梅上雪,已消融,化作水珠滴落。
温行瞧着牵他往前走的手,问:
“今日那路边雪压腊梅美,还是吾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