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盒子［无限］》成一笑

2、破茧成蝶

　　时祺深吸一口气。
　　随着空气进入鼻腔的，还有身上浓重的腐肉味道，这味道让人痛不欲生，时祺闭了闭眼……更想死了。
　　他不能忍受顶着这样的一副身体四处游荡，污染空气。

　　他身上穿的是纯白色的病服，整个人恹恹的靠在木椅上，实验室里昏黄的灯光从头顶照了下来，尽数洒在他脸庞上，看上去，总给人一种可怜兮兮的感觉，不经意间就会激起人掩埋于心的那层保护欲。

　　果然，那个蝴蝶少年在旁边犹犹豫豫的开口：“你不舒服吗？”
　　时祺蓦的抬起头：“好疼。”
　　“哪里疼？”蝴蝶少年紧张了。

　　闻言，时祺挽起袖子，露出了里面的被病毒腐蚀了的皮肉，那是密密麻麻的蝴蝶斑纹，此时已经快深刻入骨，传来一阵一阵像蚂蚁咬噬一般的刺痛。
　　“这里。”时祺指着手臂上的斑纹。

　　见状，那个蝴蝶少年松了一口气，他走到时祺面前蹲下，玉白色的手指轻轻从时祺手上的皮肤拂过，就像是一只小虫在攀爬一般，细细密密的痒，蝴蝶少年说：“石头，你正在羽化，每只蝶蛹成蝶都要经历这一过程，这不可避免，但是........”

　　蝴蝶少年顿了顿，忽然凑近时祺的手臂，轻轻的嗅了嗅，喜悦道：“但是你散发出来的蝶香真的好诱人，就像........就像可口的........”
　　说到这里，他闭口不言了，也许是意识到了自己失言。

　　蝴蝶少年正要退开，时祺却轻轻地抓住蝴蝶少年的手臂，有气无力的把人拽下来一点，因为大幅度的动作，时祺感觉身上影影约约有伤口在慢慢破裂，真就像是蝴蝶破茧时候茧子破裂的那种疼痛……细细的，密密的……

　　疼的时祺闭了闭眼睛，轻轻的倒吸一口。
　　“每只蝶蛹都会这样？”时祺忍住疼痛问。

　　也许是他的表情实在是太过于无害了，以至于蝴蝶少年丝毫不觉得眼前这个弱不禁风的漂亮小玩意儿是在暗戳戳的套他的话。

　　“当然。”蝴蝶少年说，“成蝶的过程非常痛苦，梅先生冒着生命危险带虫卵来到蝴蝶小岛，历经数年才能从虫卵长成幼虫，蝴蝶幼虫是一种蠢极了的生物，他们无法自己控制食量，每年撑死在温室的幼虫数不胜数，能活着结茧的幼虫就那么寥寥几只，石头，你以后就知道了，化蝶的过程会让你痛不欲生。”

　　说完，时祺看见蝴蝶少年露出了点点嫌恶的神色。
　　但也听出了一些信息。

　　这位苍老的生物学家被称作梅先生，所有的虫卵都是他从外界带进来的，而且，只要还活着的蝶蛹都要经历化蝶的这一个过程，身上都会爬满斑纹一样的标记，都会有这样一个痛不欲生的过程。

　　时祺在椅子上换了个姿势，手臂搭在椅背上，掀了掀眼皮看着浑身白白净净的蝴蝶少年。
　　那化蝶失败又幸存下来的蝶蛹呢？

　　“那你呢？”时祺问，目不转睛的看着蝴蝶少年，莹白色的指尖握住蝴蝶少年的衣摆，“你也是蝶蛹吗？”
　　时祺一问，蝴蝶少年立刻露出了自豪的笑容，他挺了挺胸脯，金灿灿的头发在时祺的眼前晃来晃去：“我当然不是蝶蛹啊，我是腐生蝶。”

　　腐生蝶，在化蝶最后一步失败，变成了一种类似于变异蝴蝶的东西，他们有自己的意识和思想，属于蝴蝶小岛上的除了梅先生以外的高等生物。

　　时祺轻轻把脑袋靠在搭在椅子上的手臂上，忽然嗅到了让人难以忍受的气味，于是把头撤了回来：“你的斑纹去哪里了？”
　　问完，他指了指自己的手臂。

　　蝴蝶少年嘿嘿一笑：“因为我吃了半夏草........”说完，蝴蝶少年的眼神猛地一凌，碧绿色的眼珠子在眼眶里转了一圈，改了话头，“半夏草在山坡上照着的暖暖阳光。”

　　他说完，去看时祺，这一看可还好，吓了一跳，这个弱不禁风的小蝶蛹微微眯着眼睛，狭长漂亮的眼眸就这样一动不动的盯着自己，莫名给人一种压迫感。
　　蝴蝶少年定在原地。

　　时祺勾唇笑了笑，眼前的一切画面都定格住了，那块虚白的面板再一次出现在时祺的面前，熟悉的女音响在耳边。

　　【滴！解锁关键词——半夏草。】

　　【其他：待探索。】

　　蝴蝶少年自己都说，蝴蝶的一生就是一个蠢到头的过程，的确很好骗。

　　这时，时祺想起身。
　　无奈身上真的一点力气都没有，他像是一个被抽干了力气的布娃娃，有气无力的倚靠在木椅上，眼下，就要坐不住了。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时祺想，如果再不找缓解的方法，自己根本没有力气去蝴蝶少年所说的那个山坡上去找到他需要的解药。

　　就在这时候，实验室的窗外传来了一阵又一阵淅淅沥沥的雨声，入夜的宁静氛围承托的此时的场景有一点恐怖。雨夜里，有一只雪白的蝴蝶在窗台上晃了一下，随后消失在了雨幕里。

　　时祺一直看着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幕里好像有什么吸引他的东西。
　　见状，蝴蝶少年开口道；“你可别想着跑出去，外面危险的很。”

　　说完，他把自己手上的小玻璃瓶在时祺面前晃了晃，瓶子里的迷你人头咕噜咕噜滚过来，咕噜咕噜滚过去，就像是一只不受控制的皮球。

　　不管怎么滚，那个迷你人头的目光都一直落在时祺的身上，并且一直带着邪笑。
　　“看到这个了吗？”蝴蝶少年说，“这是妄想出逃者的头颅，被我发现的时候只剩下一颗血淋淋的头，他的身体被骷髅鸟吃了个精光。”

　　那颗人头滚过来滚过去，时祺注视着这颗人头，片刻后叹了口气：“那我可以走出这个房间吗？”
　　蝴蝶少年还没答话。

　　忽然，吱呀一声，夜风吹开了窗户。
　　下一刻，又是一声绵长的声音，那扇老铁门开了，一个提着食盒的老人走了进来。

　　蝴蝶少年匆忙的惊叫了一声，从窗台上跳下去了，不知道是在怕些什么？好像所有的蝴蝶都很怕这个梅先生，总是避着他行走。

　　见时祺好好的坐在木椅上，那老生物学家先是诧异了一瞬，下一刻表情变得平缓，紧接着，脸上又换上了恐惧的眼神。

　　食盒哐当一声摔在地上，梅先生快步走上前来，枯爪一样的手指重重的捏住时祺的下巴，然后迫使时祺抬起头。
　　时祺因为没有力气，所以格外温顺。

　　梅先生脸色狰狞，捧着时祺的脸检查了三四遍，前前后后，细致的恐怖，见时祺没有异样，松了一口气，走到实验桌上，在一大堆试管里面挑挑拣拣，选了一个最艳丽的红色。
　　然后走过来，目光定定的落在时祺身上，把那根试管递到时祺唇边。

　　时祺没有犹豫，喝下去了。
　　喝下了药剂以后，时祺身上的不适要缓解了一些，这应当是一种能够缓解疼痛的药，要不是梅先生看时祺快要死了，应该也不会给时祺喝这种药。

　　方才刺疼的感觉在一瞬间消失了，力气也恢复了不少。
　　身上的蝴蝶斑纹还没有消失，所谓的蝶“香”依旧浓郁的让人头脑发昏，时祺心中不禁感叹，这个老生物学家是怎么面不改色的在这样的环境里吃东西喝水的。

　　这个世界的一切都让人匪夷所思。
　　铁盒子里装着一切人类可能惧怕的，嫌恶的，难以理解的东西，什么人，什么怪物在这里出现都不奇怪，因为这里的一切都充满了未知，又充满了理所当然。

　　那老生物学家蹲在地上，把散落在地上的饭菜吃干净以后，提着食盒出去了。
　　脚步声消失以后，空旷安静的实验室里只剩下阵阵的雨声。

　　恢复力气的时祺慢吞吞的站起身，伸了个懒腰，身上的病号服贴在身上，让他感到难以忍受，身上的味道恶心的让他想吐。
　　他朝雨幕里看了一眼，那只白色的蝴蝶仍旧在外面徘徊。

　　低头一看。
　　这是一座起码有几百米高的阁楼，木制的建筑伫立在一座深山的山坳里，墙壁上挂满了大大小小的玻璃瓶子，玻璃瓶子里装的是已经做成标本的蝴蝶。
　　风一吹，叮当作响。

　　窗边有一跟粗壮的藤蔓，一直通向了地下。

　　时祺伸手把藤蔓揽过来，往雨幕里最后看了一眼，觉察到那只白蝴蝶的靠近后，毫不犹豫的握住藤蔓，纵身从窗台上跳了下去，那只白蝴蝶似乎在半空中停顿了一下。
　　世界像是卡壳了一样。

　　耳边只有呼啸而过的风声和雨声，微凉的雨滴落在时祺的脸上和耳边，握着藤蔓，时祺急速的往下面坠落而去，单薄的样子，就像是一直陨落的蝴蝶。

　　这是，系统反应慢半拍的尖叫了起来。
　　【滴滴滴！检测到玩家求生欲.......】

　　话音未落，时祺闭上眼睛，摒弃了杂念，系统的声音一瞬间消失了。
　　系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