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时空的另一端》汪岁一

57、能在一起就很好

　　真是冤家路窄。解羽栀打算装作看不见，但是程琛就是往她这个方向来的。
　　解羽栀心头一紧，她不会是专门来破坏她的道具的吧？毕竟有任絮语撑腰，她可是什么都敢做，而且不用担心会被处分。
　　然而解羽栀做出防备的时候，忽然发现程琛的眼睛湿漉漉的，看见她就像是看见了光，紧走几步朝她来。

　　解羽栀发现她的头发染了回去，扎起了马尾，衣服也规规矩矩地穿着。
　　除了她那傲人曲线没法收回去还有头发长了以外，就和当年开学的那个单纯女孩无二。
　　没有浓妆覆着她的脸蛋，真的很好看。

　　“解羽栀... ...”
　　她不是来损坏道具的，而是来找她好好谈谈的。
　　解羽栀忽然想到，任家被查出手脚不干净，一大家子好像黄.赌.毒都沾点。任絮语倒台了，没人能罩着她了。
　　但是任絮语好像没去吃公饭。

　　接触到解羽栀的那一刻，程琛忽然就扑在她的身上，然后身体好像再也支撑不住，慢慢往下滑。
　　“诶？”解羽栀连忙扶住她，不然下一秒她就跪在自己面前了。
　　“我对不起你...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该帮任絮语欺负你，不该出主意让她去纠缠你的男朋友... ...”
　　现在好了，她遭报应了。她早该知道的，任絮语抢别人的男朋友，终有一天也会抢到她的头上... ...
　　程琛悔不当初。
　　“我就不该、不该和他生气，他不要我了，他和任絮语在一起了... ...我不该惹他生气的... ...”

　　一句话让解羽栀忽然明白，她还是那个程琛，单纯的程琛只存在于去年的夏末，现在这个永远是被污染的程琛。

　　程琛还在哭。她现在第一次都给了那个男人，在得知男人劈腿之后去大闹一场，但是任絮语使点手段就能让她在上流圈子里身败名裂，她无颜回到那个圈子。
　　以前结交的权贵都是狗屎，那时候像是逗小狗一样逗弄逗弄她，现在根本不屑于搭理她这个无足轻重的人。
　　程琛这才明白她不过是那些人消遣时的玩物，永远不会融入，永远不会被平等对待。任絮语能给她金银富贵和男人，也会有一天都收回去。
　　她在任絮语眼里不过是个跟班。

　　可解羽栀不是圣母，即使程琛现在很惨，但是她没办法原谅她。
　　程琛看着解羽栀离开的背影，终于忍不住放声大哭。
　　她错得离谱。

　　演出很成功，动漫社赢得满堂喝彩。观众哈哈大笑，现任社长的眼泪哗哗地流。
　　毕暔就坐在他旁边，看着他止不住的泪，扶额。递过一张纸巾，他说：“别哭了，不就是费了点事吗，有必要哭成这样让别人以为我打你？”
　　现任社长一把勾住毕暔的脖子，忽然放声大哭：“没有你们我该怎么办啊，我接手的时候怎么就忘了还要元旦表演节目呢... ...明年换届的时候我一定早早把这个累赘扔出去。”
　　毕暔：“... ...”

　　期末考试之后，解羽栀和方书誉照常回家。
　　曾经带方书誉的一位老师在寒假生下了宝宝，他们班的同学商量着在年前去看望老师。
　　大家的空闲时间凑不到一块儿去，所以是分着几批去看的老师。
　　方书誉自然就是和黎段等哥们儿一起的。

　　新生半个月的小婴儿很漂亮，皮肤很白。看老师的第一个孩子就知道，这个小男孩以后一定很帅。
　　方书誉在婴儿床边轻轻碰着小孩子的手，小小的，还没有抓握的力气，只会握着拳头晃一晃。
　　有点可爱。
　　方书誉脑子里忽然闪过一些关于小时候的画面，他四岁的时候，小羽栀好像就是这样，睁开眼睛，然后笑一笑。
　　小羽栀不常哭，但是一哭就嗓门洪亮。听说解姨在产房的时候，自己妈妈听到那嘹亮的哭声，还以为是个男孩。
　　他差点和解羽栀做成兄弟。
　　方书誉弯了弯嘴角。

　　老师产后虚弱，男生们也没多打扰，不久就告辞。
　　看望老师之后，大家又要筹划一场同学聚会。不知道是谁提了一嘴“能不能带家属”，然后班级群里就炸开了锅。
　　有人双手赞成这个提议，有人说“你们干什么，虐狗是吧？”。
　　以往这个时候都是他们的班长阮琪琪出来一锤定音，大家都听她的。但是她现在不知道有没有结束她的交换生生活，于是大家@学委：
　　段神，你来说，要不要带家属？
　　方书誉在群里发了条消息：你们段神现在也是有家属的人。
　　群里一半安静一半洋洋得意。
　　有对象的洋洋得意。
　　没对象的已经退群了。

　　退群的人不一会儿又被拉进来，默默报了名，并回复到：你们爱带就带吧，老子还能免费吃点狗粮。
　　算是反抗不了就接受，反正这狗粮不得不吃。

　　聚会的时候，解羽栀跟着方书誉去了，黎段也带着郑卿。
　　而贺毅然是自己去的。他能让和自己亲近的兄弟们理解他是真心喜欢阮棋，可别人可不一定。他不想让阮棋顶着别人探究或是异样的目光。

　　解羽栀其实在心里还有一个小小的疑问。也就是——郑卿是什么时候喜欢上黎段的。
　　提及往事，郑卿的脸不由得红了红。
　　“说到这个，我还欠你一句对不起。我喜欢黎段是在高三的时候，但是那时候学校不是有那个cp传言吗？”
　　一句话，解羽栀有点悟了。
　　“上面说你和黎段在谈恋爱。虽然不知道真假，但是那一次运动会我看到黎段拒绝了很多女生送水，最后只接受了你的。”
　　郑卿那时候去小卖铺，里面的饮料早就被洗劫一空，包括矿泉水也都被买光。她好不容易问曾眴拿了瓶电解质水，转身就看见她心心念念的段神穿过人群，接过了那个名叫解羽栀的女孩递上的水。
　　... ...
　　“我那时候就... ...对你抱有那种情敌的感觉，你懂吧... ...所以在你来问我想考哪所学校的时候对你恶语相向。”
　　解羽栀：“其实我是帮黎段问的... ...”
　　郑卿：“我是后来知道的。从毕业照那天你和方书誉牵上手开始我就知道我误会了... ...”
　　解羽栀脸红，又偷笑。
　　郑卿饮了口酒，也笑了。
　　解羽栀问她：“既然那个时候就知道了，那你为什么不和黎段哥表白呢？”
　　为什么？因为不敢。
　　即使知道他没有女朋友，他和解羽栀的传闻是假的，她也不敢。
　　他可是实验一中的段神啊！高岭之花，她怎么敢亵渎？
　　所以他们，相隔那么远，四十六座大大小小的山。

　　“不过好在你们还是在一起了，就是... ...异地这么长时间。”
　　郑卿微微笑了下：“能在一起就很好。”

　　能在一起就很好吗... ...解羽栀晚上，盯着自己房间的天花板，数灯上面的钻。
　　一颗、两颗... ...好多啊，要是真钻该多好... ...
　　恍惚间，她就坠入了梦乡。

　　“解？醒醒。”
　　解羽栀努力睁眼，可是困得怎么也睁不开。
　　“谁？谁在叫我？”
　　她睁不开眼睛，但是能说话。
　　“我是时间的【引路人】，我们见过的哦。”
　　什么... ...指路人？解羽栀仔细想了想，终于回想起来暑假的时候，她也梦到了这个“时间指路人”，也就是夏闻。
　　怎么现在，她又梦到了？

　　“上一次你走得太急，我还没给你看完整你的原来时间的生活呢。上次的感觉怎么样，还要再看吗？或者，想回去吗？”
　　解羽栀：“不想回去。”
　　“可是... ...那只是你的生活的冰山一角。说实话，从那时往后，你的生活还挺幸福的。”
　　孤单寂寞、人情淡漠... ...如果这也算是幸福，那她现在的生活呢，岂不是已经是天堂级别了？
　　“你会结婚、生子... ...一个很可爱的小女儿呢，你不想看看嘛？”
　　自己... ...会结婚？和谁？幸福？
　　解羽栀冷静地回答：“我不回去。”
　　时间的【引路人】轻笑：“那这个小女孩真的好可怜，她的妈妈并不想要她。”
　　被妈妈抛弃的孩子，她会怎样呢... ...
　　那个声音就这样萦绕在解羽栀耳边。

　　她会哭，她会闹，她会在幼儿园放学的时候孤零零地等妈妈来接她，但是妈妈留在另一个时空，不要她了... ...
　　解羽栀听着听着，有种想哭的感觉。
　　【引路人】这时候又让她看了一些场景——
　　她那个时候的女儿，在雨天独自一人留在幼儿园，老师已经等得不耐烦，一直在看手表，语气不太好：“方回回，你的爸爸妈妈呢，他们工作很忙吗？”
　　方回回垂下头，眼眶登时红了，像是下一秒就会哭出来——
　　“我妈妈、妈妈不见了... ...我不知道她在哪里... ...”
　　哪怕没见过这个孩子，解羽栀看到她那副可怜的模样时，心也在抽痛。终于一雷轰下，她失声痛哭。
　　她在这个时间，她的爸爸妈妈在那个时间。
　　那个时间的自己在哪里... ...
　　她，该不该回去？

　　解羽栀的心好痛，但是她不想回去。
　　郑卿说，能在一起就很好，但是她比较贪心，不只是满足于在一起，或是在一起过。
　　她就是想在这个世界，和方书誉好好谈一场恋爱。之后... ...还要结婚，过完这一生。
　　才不想回去。
　　她明明记得“夏闻”说过，逆转时间之后，原来的时间线就会消失。可以拿“合并图层”来说，逆转时间前的记忆是一个图层，过去的时间又是一个图层。逆转时间后，只是把情感和记忆带到过去，原来的时间则会被删除。

　　“我不想回去，我不是她的妈妈！”

　　歇斯底里地喊完这句话以后，一缕阳光照进她的房间。
　　解羽栀醒了。

　　“... ...”静静地看了看自己的房间，仍然是平常的样子，解羽栀松了口气。
　　又是梦啊。
　　摸了摸自己发晕的脑袋，解羽栀下了床，打开卧室的门。
　　然后她这辈子最社死的一幕就出现了——
　　她顶着乱糟糟的头发，皱巴巴的睡衣，脚上蹬着穿反了的拖鞋，和客厅里的一二三四... ...八个人目光交汇。
　　她的爸妈、方叔方姨方书誉、齐叔齐姨齐珈钰，这一堆人全在客厅里。她愣愣地看着他们，他们也愣愣地看着眼前这个疯女娃。
　　齐珈钰最先没忍住，“噗”地一下笑了出来，然后被自己的口水呛了个半死。
　　解羽栀无地自容，闪身进了洗手间，为自己丢完的脸面痛哭。

　　齐珈钰戳了戳方书誉：“诶哥，你女朋友被你看到这一面不好意思了。”
　　方书誉：“... ...”他已经见怪不怪了好吧，每天早上都能看见她这幅样子。
　　只不过这话他没说出口，怕被解叔解姨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