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雨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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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2024年，夏。
昨晚刚下了一场小雨，此刻地面还是潮湿的，水珠不停地从小区保安亭破旧的屋檐上往下滴，空气有些湿，有些潮，倒是没那么热了。
方知显从楼上下来，带着资料匆匆忙忙往公司赶。他毕业后就开始去各大公司部门投简历，眼下已经开始实习了。
“小方，早。”
“早。”
到公司后，方知显例行和同事打招呼，随后便坐回电脑桌前开始处理昨晚经理给他的文件。
头顶的中央空调卖力地吹出冷风，方知显的手放在键盘上敲击已久，回过神来时才感到有些冷，他用手搓搓胳膊，倾身从一旁拿过外套，恰逢这时听到隔壁桌小李发出一声感叹：
“听说伽纳那边最近情况更严重了，不仅有变异的海洋生物没日没夜的从废弃的海岸边涌过来，搞得民不聊生。而且我看这则新闻，听说那里最近又出现了恐怖分子，正号召人发起暴乱呢。”
“是吗？”方知显听着小李的话，一边处理表格一边顺口回答。
“是啊，”小李的声音听起来格外感慨，他这会儿也不趴在桌上摸鱼了，而是大胆举起手机给方知显看，“喏，你看，战地记者拍摄的现场画面，嘶……真血腥啊。”
方知显抽空看了一眼，只见屏幕上拍摄的是几个人，背景是一块布满黑灰的黄土地，那几个人里有的人卧地不起，有的无声张嘴，眼里布满泪花，还有一个人，额头上有一个很大的血窟窿。
纵然受伤的不是他，可方知显还是感到有些不是滋味。同为人类，有很多人可以像他一样，在这里安静工作，可也有人却要从鬼门关走一遭。
伽纳是华国西南方的一个沿海小国家，几年前有实验者那里荒僻的郊岭里做实验，可很不幸的是，那次实验发生了大爆炸，导致还未成功的试剂源源不断地从废弃的实验室中流淌出来，渗进海洋，产生了一次巨大的生物变异危机。
伽纳本就不太平，内陆分为两派，经常发生内乱，眼下更是一发不可收拾。而两派中的其中一派和平派，曾请求华国支援他们处理和清扫本国的变异海洋生物，并支持他们使国家恢复和平。
华国是没有理由拒绝的，两国国界线只有一条河，离得很近。变异生物如果一日不处理掉，那么华国也将会危险一分。况且，如果真的让伽纳的激进派掌握了实权，那么华国也迟早会处于水深火热之中。
所以这几年来，方知显总是会听到他们国家的一些军队出征前往伽纳的消息。
“这些都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一周前吧，你最近都没有看新闻吗？”小李回答。
方知显有些歉意地摇头，“我最近每天光顾着处理文件了。”
“哦，也是，”小李笑说：“他们这些人啊，就喜欢压榨刚来的新人，我之前也是这么过来的，等你转正了就会好很多了。”
“那就借你吉言了。”方知显无奈摇头，叹了口气后继续开始工作了。
02.
今天中午时方知显用软件点了一份外卖，微信软件上多了几个小红点，他点进去后发现没有什么重要的信息，朋友圈倒是有人更新了。
目前顶在最上面的一条动态，头像是一只躺在花丛中的小猫，微信名是一串英文字符，方知显记得是“铃铛”的意思。对方更新的是一张图片，两张红本本，鲜艳且夺目的“结婚证”三个字印在上面。
方知显点进图片看了几秒后又退出来，给发照片的人点了一个赞。
朋友圈中的“铃铛”是方知显高中时的初恋，两人当初是和平分手。他本来是要感慨的，他想，时间过得还挺快，当年一起从学生时代走过来的人现如今都已经要结婚了。
“铃铛”或许是一直在线，方知显刚给她点完赞没多久后对方就给他发信息了。
铃铛：【嗨。】
铃铛：【我要结婚啦，婚礼在这个月19号举行。】
铃铛：【我给你留最好的席位，你要来参加我的婚礼吗？】
方知显瞧着那三条信息，打字回。
方知显：【是吗？真好。】
方知显：【不过很抱歉，我不能去参加了。】
方知显：【我现在在外地，刚找到一份稳定的工作，还没过实习期呢。】
方知显：【我给你包一个大红包。】
方知显：【祝你幸福。】
方知显回完信息后放下手机，仰头揉揉太阳穴，去公司楼下拿外卖。
现实中好像很少有这样平淡的情节。和平分手，各奔东西，各自安好，保持联系，等对方结婚时送上真诚的祝福。
“谢谢。”方知显从外卖员手上拿过外卖，仰头看到了今天的太阳。
……不过也或许，这才是正常的，现在想来，当时一系列的谈恋爱与分手，于方知显而言，那从一开始或许就不是爱。
没拉过几次手，没与人接过吻，他就稀里糊涂的就二十多岁了。
03.
他去拿外卖时没带手机，回来时就看见手机孤独的躺在桌上“嗡嗡”地响，方知显放下手上的外卖拿起手机，屏幕上是一串陌生号码，他略微犹豫后还是按了接通键。
方知显：“喂？你好。”
他等了许久，也没听见有人说话，于是又重复了一遍，“你好？能听到吗？”
“……你好。”这次终于有人回应了，只是是一个十分陌生的男声，方知显的印象中并没有这个声音。
“请问……是方先生吗？”
“我是，”方知显回答：“请问您是？”
“果然联系到你了，”对方说：“你应该不认识我。”
男人一开始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他又继续说。
“但你应该认识长青。”
长青……？
眼下公司里的人不多，离家近些的下班后都已经回家了，留在这里的几个人，要么是懒得回家，要么就是像方知显这样忙着处理工作的实习生，因此整个厅里都很安静。
方知显在听到这个名字后手指一顿。
长青、长青……
“你是说，岳长青……吗？”
很奇怪的一种感觉，这个曾经他不能再熟悉的名字，他曾无数次开口说出的这三个字，现如今居然已经感到陌生了。
“是，”男人说：“你好，忘记自我介绍了，我叫宋渐鸿，是长青的战友。”
战友？
方知显心里莫名发紧。
岳长青，方知显与他很小的时候就认识了。从小学五年级到高中，两人几乎是形影不离，可以说是“发小”。可或许是因为再好的友谊也会淡吧，高中毕业之后，方知显继续上学，而岳长青则选择了去参军。
而自那之后，除过节期间互送祝福外，两人之间就很少再有联系了。
所以如今，方知显突然从其他人口中听到旧友的名字，他感到惊讶的同时更多的是摸不着头脑。
“说来惭愧，我与他…与岳长青，已经很久没有联系过了，您是他的战友，那请问部队的生活还好吗？你们现在在哪里？他最近过得怎么样？”
一阵长久的寂静。
方知显：“……宋大哥？”
宋渐鸿“啊”了一声，像是刚回过神来，方知显却听出了一丝沉重的感觉，“都这么多年过去了，很多细节我其实已经有些记不清了。”
“刚入伍时啊，生活确实很苦，前三个月每天都要跟班长一起训练。长青啊，原本就有劲儿，当时我们一个连的，就数他每天负重三公斤跑得最快。”
“后来就没那么苦了，我们后来还欺负每年新来的新人，让他们帮我们提水呢。”
……都喜欢欺负新人这一点，他们倒是很相像。
又是一阵无言过后，手机中的男人再度开口。
“……接下来要说的事情，方先生，我很抱歉，也很难过。”
宋渐鸿的声音明显有些艰涩了，“22年的时候，我们整个连都被派遣去了伽纳执行任务，长青当然也在其中。”
方知显突然出现了一种不安的感觉，他握着手机的手指泛白，伽纳，又是伽纳，同事小李今天才给他看了那里的惨闻。
“那里半年前刚发生了一场‘131暴乱’，长青在一家倒塌的孤儿院中救出了十三个孩童，后背不幸被突如其来的石块砸伤……不过幸好经过后续的治疗后并无大碍，休养了几个月后便可以活动自如了。不过就在这个月……”
宋渐鸿的声线在颤抖，方知显甚至觉得这个男人是在强压下喉咙里的哽咽。
“这里沿岸的一个小镇里发生了爆炸，而发生爆炸的当天，他刚前往前线支援，我们后来……”
在这个安静的环境里，方知显只能听见自己逐渐乱了的呼吸。他好像能猜到宋渐鸿接下来说的话是什么了。
不过他不敢相信。
一个他少年时认识的人，健健康康，意气风发的，怎么会，怎么会……？
“我们后来，没有找到他。”
对于岳长青，方知显对他的感情很复杂。他曾埋怨过两人明明小时候关系这么好，可后来对方离开后就不再和他联系。
不过那些也早已被时间冲淡了，以至于现在一提起这个人，方知显的第一反应是怀念。
可突然有一天有人告诉他，你曾经的好友，岳长青，可能再也回不来了。
他像是被人往心脏里灌满了酸水，胀胀的满满的，但更多的是不相信。
“没有找到…是什么意思？”
话筒里的人发出一声苦笑，“方先生，你知道的。”
滴答滴答，正午时分，阴晴不定的雨居然又来了。方知显看着窗外透明的断珠，心里漫上了一层薄雾。
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宋渐鸿是岳长青的战友，对方此刻的心情应该更糟糕，可方知显实在是说不出那句“请节哀”。
他平复了一下心情，主动开口道：“宋大哥…我可以这么称呼您？你此番给我打电话，是因为……？”
“方知显。”
宋渐鸿突如其来地喊出了他的全名，“你是叫这个名字，对吧？”
方知显与岳长青有很多年没联系了，对方的战友突然找上他来，肯定不只是因为这些原因。
“是我。”
“你有时间的话，愿意来岭南边境一趟吗？”
方知显发出疑惑，“岭南边境？”
宋渐鸿急忙补充，“我有些东西要给你。”
“……不，是长青的东西。”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雨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