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好似这伤口并不属于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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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臻却是完全不把她的恭维当回事，事不关己道：“若有了麻烦便指望我帮你解决，这云景阁要你何用？”
谢纭：？？？
哥们你今晚睡觉记得睁着一只眼站岗。
谢纭哽了又哽，好不容易才把要出口的脏话咽了回去。
既然不管，那他有什么好一直问的？
“哦”谢纭应了一声，失去了与面前人交流的欲望，转身打算离开。
有这个时间在此与他说些没用的废话，还不如趁如今天色不算太晚，回去同谢雨说说话。
少年总是含着笑意的杏眸此刻有些暗淡，橙红的烛火忽明忽暗地映在那张白皙俊秀的脸上，衬得原就小巧精致的五官多了几分柔美。
他转过身，身形纤细，将将到自己下巴处的身量在寻常男子中算得上娇小。
洛臻不由得在心底猜测，看起来这般纤弱的少年，若是吃上自己全力一拳，不知会不会哭上许久。
几乎是下意识的，洛臻脱口而出：“若是实在解决不得，再来寻我。”
谢纭回首，对上了床榻之人的眼眸。
那双凤眸深邃幽暗，眸底印着两团微弱的烛火，透着明亮，却又十分空明。好似不论怎样的灼热光芒，落在这双眼眸之中，都会被隐匿其中的暗色漩涡所吞噬，只余一片深不见底的黑暗。
他此时侧着头，俊美无俦的五官一半映着烛光，另一半隐于黑暗之中。一明一暗，看起来就像他这个人在谢纭心底的印象，复杂又矛盾。
谢纭扯起嘴角：“不劳烦秦少了，你还是照顾好自己再说吧。”
她的目光在洛臻肩上的伤口上转了一圈，语气很有几分嘲讽的意味。
毕竟他自己都自身难保了，如今连扬州城都回不去，须得待在这破旧的药庐里养伤，靠着她每日过来投喂照顾呢。
洛臻自然听出了谢纭话里的意思，他眼眸微动，其间闪过一丝快到无法捕捉的复杂情绪。
他转回头，缠满了纱带的肩头靠在床头的土墙上。一直未曾整理过的浓密发丝有些散乱地垂下，将胸膛处白皙的肌肤遮挡了七七八八。
黑与白的交织犹如写意的水墨画，如她昨日将他从草丛中救起一般，带着破碎的美感。明明形容狼狈，但周身却满是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矜贵气质。
那双深邃的淡眸微眯起来，线条完美的侧脸彻底隐入了黑暗之中。
他淡淡开口：“如此甚好，明日过来时记得将账本带上查账。”
若不是周围的环境太过于简陋破败，谢纭都要以为自己身处金銮殿，眼前的男子身上披的不是她从家中带过来的棉质薄被，而是九龙黄袍了。
他最好身份真是什么皇亲贵胄，否则这副高高在上的模样实在是过于欠揍。
可是话又说回来，哪个皇亲贵胄能像他一样这么抠门又脸皮厚的？
这都伤成这样了，还一心惦记着云景阁的出入帐呢？
谢纭撇了撇嘴，指着床榻边的饭菜：“秦少若是饿了便先吃，旁的事不必着急，如今最主要的事情还是将身上的伤养好。”
早好早走。
“我心中有数。”洛臻眼也不抬，右手微微挥动：“你管好自己该管的，莫让我投的钱打了水漂方是正事。”
好家伙，这小子比她还掉钱眼里啊，三句话离不开银钱。
人在特别无语的时候真的会莫名其妙的笑一下。
谢纭不冷不热地笑了一声，也懒得再与他多说，直接袖子一甩，大步离开。
待到谢纭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药庐外的尽头，洛臻躺着的茅草屋里，一个身形鬼魅的黑色身影突然出现，单膝跪于地。
“少主。”
洛臻睁开眼，浅色的凤眸此刻如古井一般平静无波，空无一物。
“说。”
“属下已将少主吩咐的事情办妥，云景阁这边昨日开张极为成功，一切按计划进行。江淮十二商会会长黄春生邀谢纭饮酒，乃是听从淮南织造使之命，令他们拿到云锦的织造工艺，好于年底上京述职时呈于殿上。这黄春生与漕运都督私交甚笃，彻查漕运总都督一事或可从此入手……”
汇报完，九黎顿了顿，抬头看了过去，语气带着担忧：“少主，您的伤……”
“无事。”洛臻语气淡漠，没有丝毫情绪起伏：“这几日你跟在谢纭身边，免得他出事。”
黄春生他们既然已经和谢纭接触了，那么接下来一定会有动作，威逼也好，利诱也罢，必会想方设法让谢纭交出他们想要的东西。
九黎沉默着低下了头，没有应下，但也没有反驳。
作为洛臻的贴身暗卫，服从洛臻的任何命令是刻在他骨子里的天职。但他实在担心自家主子，如今正是受伤虚弱的时候，身边不能没人保护。
不过一眼，洛臻便看出了九黎的心思。
“若他真要伤我，便是十个你守在身旁亦无用。”他语气风轻云淡，仿佛在说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情：“不过一些皮肉苦罢了。”
落在九黎的耳中，就像是有人拿着一把薄薄的锯子在一点一点地割着他的软肉一般，这感觉甚至比他自己受伤更让他感到疼痛与折磨。
九黎靠着自己的实力从镇国公府的暗卫营里出来的那一日，便打从心底觉得，这世上没有任何人或者事能够再勾起他的情绪。
直到镇国公将他派到了世子的身边，成为了洛臻的贴身暗卫。
他从未见过如少主这般无欲无求，好似对这世间一切存在都毫不在意的人。他从始至终，都好像只是按照镇国公的心意去活着。
九黎从小便是孤儿，几岁时就被带进了镇国公府的暗卫营。吃了数不尽的苦头，打败了无数个与他朝夕相处的暗卫，方才能够跟在洛臻的身边。
但他自认自己做不到真正的无欲无求，因为他想要活下去。
练功练得双手双腿都动不了的时候，被其他年纪更大的暗卫打得鼻青脸肿的时候，一次次激励着他继续变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走出暗卫营，不必再心惊胆战自己何时被人打败，被淘汰，被杀死。
能够安心地活下去，就是九黎内心深处唯一的愿望。
九黎还记得他第一次被带到洛臻身边时，当时的少年不过十二三岁，穿着一身矜贵无比的玄色织金锦衣，那张俊逸白皙的脸完美得不似凡人。他只是站在那里，就足以吸引任何人的目光与注意。
偏生少年生了一双极其浅淡的凤眸，他望过来时，浅眸深邃，犹如古井一般平静无波，死水一摊。
九黎觉得自己好似在被他看着，又好似根本没有入他的眼。又或者说，不止是自己，这世界万物都无法入他的眼。
当时的九黎无法理解，明明少年的年纪看起来比自己还要小上稍许，为何却能拥有这般的眼眸。
直到他跟在洛臻的身边，一年又一年。
洛臻身上受的每一处伤，中的每一种毒，吃的每一样苦。都是曾经的九黎无法想象得到的痛苦，比之于暗卫营里用来惩罚违规者与背叛者的酷刑更为残忍可怖。
他时常会想着，若是他能够为少主受过，是否能够让少主能活得好受一些。转念又会想，那些伤痛和折磨，若是真的换成了自己，又是否真的能够受得了。
“谢纭如今很重要，若计划完不成……”洛臻再次开口，打断了九黎的思绪。
他的话并没有说完，但九黎光是想象着计划失败的后果，背脊便不由得一凉，倒抽了一口冷气。
昨日京城传来消息，斥责少主的动作太慢，少主便受到了如此伤重的惩罚。若这次下江南没能完成国公爷的交代，那后果简直不敢想象……
“是，少主。”九黎连忙应下，片刻后便消失在茅草屋中。
破败简陋的茅草屋里，唯剩一丝烛火默默燃烧着，一抹独属夏夜的凉风从破旧的木门缝隙里钻进来，带着忽明忽暗的火光一起跳跃起来，将床榻上男子的面容映得时而清晰，时而模糊。
洛臻直起身，从床上坐了起来。
他坐在床沿，端起了谢纭带过来的饭菜，一口一口吃了起来。
洛臻的吃相很优雅，就连嘴唇张开的弧度，每一口饭菜咀嚼的次数都一模一样，机械得就像被设定好的木偶一般。
没过多久，洛臻便将谢纭送来的饭菜吃的一干二净。
他将碗碟放回了食盒之中，盖上食盒的盖子时，他的额间已经布满了细密的汗珠，唇色一片惨白。
洛臻用尽剩余的力气方才躺回床上，他面色苍白无比，无力地闭上了眼。
一系列动作后，肩膀处的纱布浸染出鲜红的血液，不过须臾，便将他整个肩头与胸膛都染得通红。
那伤口太深，再加上中了毒，虽然已经被谢纭解了，但毒素依旧使他整个人十分虚弱，对伤口愈合的影响很大。
一向是这样，他早已习惯了这些惩罚他的方式。不危及生命，却会令人痛不欲生。
躺了大概一炷香时间，洛臻才再一次睁开眼。
鼻尖萦绕着浓郁难闻的血腥味，他却连眉头都不曾皱一分，缓缓侧过身，从枕头下拿出了谢纭之前留给他的止血药。
因为失血过多，洛臻整个人都十分虚弱，小小的一个动作，对一般人来说不过举手之劳，对他来说，却需要用尽身体仅存的所有力气。
他伸手将已经被鲜血完全浸湿的白纱解开，露出了血肉翻飞的伤口。
正要将手中的药倒上去，那忽明忽暗的烛火却突地熄灭，整个茅草屋里一片漆黑，唯有一束清冷的月光从木门缝隙中倾泻进来。
片刻后，待到目光已适应黑暗的环境，借着那一束月光，洛臻将金疮药精确地倒在了伤口之上。
失血脱力让他的手指微微颤抖，面色却沉静如水，看不出丝毫的痛苦。
好似这狰狞可怖的伤口并不属于他。
作者有话说
第23章 好似这伤口并不属于他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