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寄昭》鱼不与

7、收留

　　大学校园里时不时吹来带着秋意的风，前来报道的新生很多，都赶着清早那一阵短暂的凉意。
　　齐落帆戴了红底白字的臂章，与社团的其他成员一起，在图书馆门口向新生展示设备。
　　祁明轩的消息就是这时候发来的。
　　齐落帆感受到上衣口袋的震感，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来信人，但由于要接待的新生较多，他暂时没有闲时间查看具体消息内容，更没有时间回复，祁明轩的消息于是一直没停过，像是有超乎常人的毅力。
　　近中午时齐落帆才有时间看手机，祁明轩已经坚持不懈的发了近三十条消息。
　　“落落。”
　　“你在哪儿呢？我请你吃饭怎么样？”
　　“怎么不理我？你很忙吗？”
　　“【理我】”
　　“落落。”
　　“什么事儿啊忙成这样？你发个逗号给我也行啊。”
　　“你两个小时了都没回我消息。”
　　“……”
　　“……”
　　祁明轩说了很多可有可无的无聊话，大部分都像是在打发时间，啰嗦了一大堆。
　　齐落帆挨个看完了，端着玻璃杯喝了口水，然后放下杯子回复他：“为什么要请我吃饭？”
　　祁明轩应该是挺闲，回消息很快，说：“试镜过了，今天高兴，我想出去玩，但是找不到人。”
　　齐落帆平淡的说：“你混的好惨，连朋友都没有。”
　　“我朋友满天下好嘛。”祁明轩说，“但是都在忙。”
　　他又问齐落帆：“怎么样？出来吃饭吧，刚好到饭点了。”
　　齐落帆说：“吃过了。”
　　“这么快？！”
　　“嗯。”
　　快中午的时候新生人流量减少，齐落帆就趁闲去学校食堂把午饭解决了。
　　过了一会儿，祁明轩又说：“那明天吧，明天我也高兴。”
　　“……”
　　祁明轩等了一会儿不见回复，没有耐心的催促齐落帆应答：“别不理人啊，就明天，去不去？”
　　齐落帆说：“忙。”
　　“你一小屁孩儿，成天忙什么？”
　　“就是忙。”
　　祁明轩那边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兀自拍板：“就明天晚上，我去找你。”
　　齐落帆想了想明晚的安排，只好说：“那你过来的时候说一声。”
　　他发送了最后一条消息，想到祁明轩发的近三十条消息，于是把对方的备注改成了“话痨”，想了想又返回去，改成了“患有无聊症的话痨”。
　　***
　　外面的天色有些暗，看起来会有一场雨。
　　齐落帆出了校门就跑起来，过了一个红绿灯，穿过居住小区的绿荫路，乘电梯时才喘了口气。
　　电梯很快停下，齐落帆没敢停留，快步走到家门口。
　　门边蹲着的人听见动静，恍恍惚惚的从臂弯里抬头，看见齐落帆一脸歉然。
　　祁明轩嘟囔了一句：“……终于回来了？”
　　“抱歉，” 齐落帆说，“社团临时有个会，开会期间不能看手机。”
　　下午祁明轩按着地址找过来，停好车后就上了楼，没想到要等这么久，给齐落帆发的消息也像石沉大海，许久都没收到回信儿，在门口等到没脾气。
　　祁明轩扶着墙站起来，腿麻的站不稳，干脆直接把手搭在齐落帆肩上，借了点力。
　　“我要饿过去了……” 祁明轩说。
　　齐落帆更觉抱歉，摸出钥匙开门，说：“对不起，是我的责任。”
　　祁明轩低头看他，觉得齐落帆这个时候的态度很是认真诚恳。
　　“没关系，” 祁明轩垂眸，好脾气的笑着说，“原谅你了。”
　　“进来吧。”齐落帆扶着门，示意祁明轩。
　　后者没动，“不是要去吃饭吗？”
　　“嗯，我给你做。” 齐落帆说，“让你等了这么久，的确是我的错。”
　　祁明轩挑了下眉，没想到齐落帆还有隐藏技能。
　　他跨进门，说：“好啊。”
　　室内陈设简单，但该有的都有，祁明轩进门打量了一圈，微微讶异：“这个房子是……？”
　　齐落帆换了鞋，把钥匙挂在门后，说：“自己租的，不太习惯住宿舍，人有点多。”
　　祁明轩点头，“这样啊。”
　　齐落帆打开冰箱查看食材，问祁明轩：“有忌口吗？”
　　“啊？” 祁明轩愣了一下，说，“不吃葱姜蒜，还有香菜。”
　　齐落帆转头看他一眼，说不清是什么意思。
　　“怎么了？”
　　“没什么，没我想象中的那么挑剔。” 齐落帆说。
　　“……”
　　祁明轩不知道自己在齐落帆心里已经发展成什么样的人了，平白噎了一下。
　　齐落帆很快做好了四菜一汤，按照祁明轩的口味，没有放葱姜蒜和香菜。
　　他们面对面坐着，齐落帆本来就不是话多的人，吃饭的时候更沉默，跟对面的人连眼神交流都没有。
　　倒是祁明轩，时不时抬眼看看，也不知道有没有话要说。
　　如此反复了四五次，齐落帆终于有所察觉，撩起眼皮看他，“想说什么？”
　　祁明轩“啊”了一声，“没有啊，没想说什么。”
　　“那你看什么？”齐落帆问，“不合胃口？我没放葱姜蒜和香菜。”
　　“那倒没有。” 祁明轩说。
　　齐落帆看了他片刻，唯恐招待不周，犹豫着问：“或者，你要喝点什么吗？果汁？啤酒？”
　　祁明轩挑眉，道：“你家里还备着啤酒？”
　　齐落帆低着头，指腹蹭了一下筷子，说：“偶尔会喝。”
　　他的视线有些许的闪躲，让祁明轩看出了端倪。
　　撒谎的时候会这么心虚？
　　他不动声色的观察室内陈设，在靠近冰箱的角落发现半扎啤酒。
　　感觉齐落帆平时没少喝。
　　“不用了，”祁明轩出声道，“开车来的，不能喝酒，遵纪守法好公民。”
　　齐落帆点点头，“嗯，那还是不喝了吧。”
　　晚饭后的天色比来时更沉，透过玻璃窗可以看到楼外的乌云，成片的压在一起。
　　房间里也有些沉闷，祁明轩侧头看着窗外，说：“要下雨了落落。”
　　齐落帆背对着他，在厨房收拾碗筷，“不准这样叫我。”
　　“为什么？”
　　“不喜欢。”
　　祁明轩听着厨房的水声流动，向后靠着沙发，说：“别这样，你只是不习惯。”
　　齐落帆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在祁明轩以前，没有任何一个人这样叫过他，他也难以作出判断了——究竟是不喜欢，还是不习惯。
　　祁明轩枯坐了一会儿，等齐落帆收拾好了厨房出来，从桌上抽了张纸巾擦手，他才站起来，礼貌的说：“那我先走了？”
　　齐落帆点了下头：“嗯，慢走。”
　　祁明轩歪了歪脑袋，“你为什么不说送送我？”
　　齐落帆看着他，波澜不惊：“你自己不会走？不认路？”
　　“……”
　　好无情呐，吃了顿饭就结束了交情一样。
　　祁明轩无谓的叹声，转身摆手，“那好吧，回见。”
　　房门开了又关，室内又恢复到一个人的安静状态。
　　齐落帆把擦手的纸巾扔进垃圾桶，摸出手机看了眼时间，然后打开了电视，听新闻报道近日时事。
　　大部分都是国际经济，政治外交，齐落帆坐了没几分钟，克制的打了个哈欠。
　　连续两天的迎新并不轻松，忙不过来的时候还要来回折腾，人的精力有限，七八点的时候就要开始打盹儿。
　　敲门声有些突兀的响起，齐落帆眨了眨有些干涩的眼睛，放下遥控器去开门。
　　刚刚离开的人不知道为什么又返回来了，站在门口冲齐落帆笑。
　　“怎么了？”齐落帆问，“有东西落下了？”
　　祁明轩笑的人畜无害，说：“能收留我吗？”
　　齐落帆愣了一下，“什么意思？”
　　祁明轩举起手机，一则天气情况推送在首页，展现在齐落帆面前——港前台风预警，请市民做好防护措施。
　　客厅的电视刚好插播完了广告，正进入天气预报。
　　祁明轩站在门口，越过齐落帆看向屋内的电视机，播报员的声音温和明晰：“据气象台发布，预计今天到明天，我市将出现雷电，或将伴有雷暴大风，局地小龙卷……”
　　齐落帆没回头，但也听的清楚，确是恶劣天气，不建议出行。
　　祁明轩看着他，等了片刻，听到对方说：“那你去住酒店。”
　　“……”祁明轩即将抬脚踏进门，又堪堪停住，“啊……啊？”
　　“你去住酒店。”齐落帆扶着门，重复。
　　祁明轩不动声色的收回抬起的脚，“你好冷漠啊。”
　　齐落帆没说话，无声的拒绝祁明轩留宿的请求。
　　祁明轩看着齐落帆淡漠的神情，半晌后轻声说：“别这么不近人情嘛，你应该也知道，你们学校附近酒店不好找，万一半路上暴雨来了怎么办？多不安全啊。”
　　电视台还在播报台风天的注意事项，雷电风暴的音效让齐落帆开始动摇。
　　祁明轩微微向前倾身，低了低头，几乎快要与齐落帆平视，眨了眨眼睛，“嗯？”
　　他的桃花眼连风流都装不下了，盛的全是可怜。
　　走廊里有风吹过来，齐落帆欲言又止，扶着门框的手松了些力气，渐渐放下，垂在身侧。
　　“进来吧。”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