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寄昭》鱼不与

69、合约

　　消息提示音响起的时候，祁明轩正坐在会议桌前，手机突然亮起屏幕，几道视线投过来，正介绍协议详情的律师也被迫中断话音。
　　“抱歉。”祁明轩说着按下减音键，偏偏又在低眉的一瞬间看见内容，让他不由得愣在当场，再抬眼时已经下意识看向对面的齐弘方。
　　后者察觉到他的异样，屏幕渐熄的手机被祁明轩压在手指下，但他瞟过去的时候还是看到了“落落”两个字。
　　齐弘方微微皱起眉头。
　　姜猗轻咳一声，拉回在场的注意力，颔首示意律师：“不好意思，您继续。”
　　祁明轩神色变得有些不安，等手边被推过来一份协议文件，他才后知后觉握起笔。
　　会议结束，合作终止。
　　齐弘方让钟巡先把律师送出去，自己回身又看向祁明轩，那意思很明显，希望与祁明轩单独谈谈。
　　姜猗出了会议室，只剩两个人。
　　齐弘方看着他手中紧握的手机，开门见山：“是七七给你发的消息？”
　　祁明轩本不愿说，但犹豫之后还是点了头：“是。”
　　齐弘方没有看到具体的消息内容，于是猜想他们还是有联系，“我想上次已经表达得足够清楚，你应该也理解我的意思。”
　　齐弘方说：“七七这两天已经回学校参加考试了，我希望你们的生活可以回到正轨。”
　　“没有谁离开谁就活不下去的。”齐弘方说，“你的事业和生活也要继续，不要一直耽误在这件事上，太不成熟了。”
　　祁明轩绷着唇线，没有说话。
　　齐弘方又说：“有些东西我没有立场跟你说，但我有必要提醒你，如果因为你和七七的事情导致你和贵公司产生矛盾或分歧，甚至让你的演艺事业有所挫败，七七会被置于一个很尴尬的处境。”
　　“不要让这种事情发生。”
　　祁明轩抓着手机的手指收紧，指节微微泛白，“……我明白您的意思。”
　　齐弘方颔首，“明白就好。”
　　他挪开椅子，转身离开会议室，打开门的时候又突然想到什么，停住脚步。
　　“对了，忘记告诉你，”齐弘方回头看着他，续道，“我们打算带七七出国，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回来。”
　　祁明轩瞳孔放大，猛地抬起头：“出国？为什么一定要……”
　　“有什么影响呢？”齐弘方反问，“你们分手之后就不要再见面了，出国还是留下，有什么区别？”
　　“齐老师……！”
　　“多余的话我不再说，希望你们尽快把关系理清楚。”齐弘方难得强势，语气平淡又不容拒绝。
　　他说完就拉开门走出去，钟巡已经等在门外，透过即将合上的会议室门看见祁明轩微垂着脑袋，站在桌前许久没有动作。
　　钟巡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但也猜得到大概率是关于齐落帆。
　　齐弘方回家时面上显出几分疲意和郁结，周如从楼上下来的时候看见他站在玄关，不知道回来多久了。
　　周如快步走过来，有些担心地问：“怎么站在这儿？不舒服？”
　　齐弘方摇了摇头，撑着玄关柜半晌没动。
　　“不是去见祁明轩了？不顺利么？”
　　“没有，很顺利。”齐弘方说，“我只是在想，让七七跟祁明轩分手，看起来……其实也并不是万全之策。”
　　他从鞋柜拿出拖鞋，低着头换上，又说：“我也不太确定，到底能不能这样做。”
　　周如安抚性的拍了拍他的手臂，宽慰道：“没事的，别想太多，七七会理解的。”
　　齐弘方点了点头，又听周如说：“这件事结束之后，可以着手准备出国的事情了，工作室还有一些手续要办，你走之后还有其他人在，不必太担心。我也联系了在巴黎的朋友，他可以介绍七七去最好的大学，到时候介绍你们认识。”
　　“嗯。”齐弘方说，“我本想着如果决定要一起去国外，七七的期末考不参加也是可以的，但他既然已经去了，算着日期也该结束了，周末有时间的话，一起去接他吧。”
　　“好。”
　　***
　　齐落帆没有等到祁明轩的消息，他不知道祁明轩是没有看到还是忘记回，又或者是默认了他的提议。
　　周末齐弘方跟周如来北苑接他，简单收拾了一些东西。
　　齐落帆收拾衣服的时候在衣柜最里面摸到一件材质柔软的粗线针织衫，浅杏色的，版型宽大，齐落帆提起肩线看了半晌，恍然想起祁明轩。
　　这件衣服是祁明轩的，洗好之后忘记还给他，偏偏又被挤在最角落，那么多次开关衣柜都没有发现。
　　齐落帆有些出神，突然听见敲门声，然后齐弘方打开门问他收拾好了没有。
　　齐落帆抿了下唇，把针织衫叠好，连同自己的衣服一起装进行李箱，说：“好了。”
　　一套必要的手续和证件办理下来花了三四周，祁明轩仍然没有任何回复。
　　齐落帆很难描述心情，只是大多数时间都不在状态里。
　　他们临走前去了一趟小镇，尝试说服奶奶一起去国外生活，但老人对家乡总是不舍的，狸花猫和邻里都是她不想离开的理由。
　　齐弘方劝说失败，又考虑到老人家的身体不适合跨国行程，也不勉强，跟老太太说好三两个月会回来一趟，又联系了一家口碑很好的养老护工机构，也会安排人员定时来照看。
　　奶奶许久没见齐落帆，见到面时很是高兴，说话间想起什么，拍了拍齐落帆的手背，提醒他说：“石桥的格桑开的正盛，上次带朋友来没赶上，一直觉得可惜，现在正是好时候呢。”
　　齐落帆敛了敛眉，笑的勉强：“他最近很忙，又赶不上了。”
　　老太太颇为遗憾的叹了一声，“这样啊。”
　　周如在旁边听着，下意识问了一句：“七七带朋友来过？哪个朋友啊？”
　　奶奶笑道：“去年来过一趟，也姓齐呢，个子高高的。”
　　周如愣了一下，看向齐落帆。
　　齐落帆扯了扯嘴角，纠正道：“奶奶，他的祁跟我的齐不一样。”
　　奶奶一摆手，笑道：“哎呦，听着是差不多的。”
　　齐弘方记起去年祁明轩到工作室找齐落帆这件事，他当时还亲手给了小镇的地址。齐弘方欲言又止，最终也没能说出什么。
　　***
　　直到齐落帆坐在候机大厅，听着广播播报航班信息，他才有一种真的要离开这里的真实感。
　　登机牌上印着登机时间和航班起飞时间，齐弘方抬头看了眼大屏，又看了看表，提醒道：“可以过去了。”
　　提示广播准时响起，齐落帆站起来，拖着登机箱，跟着他们走向排队的队伍。
　　“各位旅客请注意，您乘坐的飞往巴黎的MU553次航班现在开始登机，请您准备好登机牌和护照……”
　　女声的英文广播柔和流畅，响彻在候机大厅里。
　　“确定是巴黎的航班？”曲小文在航站楼的提示牌后站着，探头看向不远处的安检口，有些犹豫的小声说：“按时间都要登机了吧？”
　　“……”祁明轩没应声，墨镜遮住眼睛，看不出在想什么。
　　曲小文拿不准要不要提醒他，两个小时后公司还有个会要开，姜猗的消息都发了几遍了。
　　他小心翼翼地抬眼，斟酌措词：“哥，你们……少说也有一个月没见了，要是真想送，怎么也不露面啊，这样小齐怎么能知道你来过呢。”
　　祁明轩缓慢地呼了口气，小文听着气息似乎是有些发颤，来往声音嘈杂，他不确定是不是听错了。
　　“他跟我说要分手。”祁明轩淡道。
　　“什么？！真的假的？！”小文不自觉地提起了音量，祁明轩侧首，大概是看了他一眼。
　　祁明轩喉结滚动了一个来回，说：“不知道，我没答应。”
　　他的确没答应，事实上他连消息都不敢回，甚至寄希望于冷处理。
　　自欺欺人。
　　小文轻缓的“啊”了一声，又抬眼看他，音量越来越小：“那岂不是……异国恋？”
　　很辛苦的。小文默想道。
　　祁明轩抿了下唇，没说话。
　　来来往往的国际旅客从身边过去，祁明轩不知道站了多久，终于转身，“回去吧。”
　　直到上车祁明轩摘下墨镜，小文才在后视镜里看到他眼眶泛红，坐在后排没什么动作，安静的厉害。
　　除了在剧组，他生活上没见祁明轩哭过，甚至没有红过眼。
　　小文没敢再说话，闭紧了嘴巴开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