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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气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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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明轩从棚里出来已经是两个小时之后。
他坐进车里,扣安全带的时候看到副驾驶上搁置的相机,不知为何愣了下神,好像这台相机是凭空出现的一样。
几秒钟后才恍惚想起,自己来时匆忙,与齐落帆分开时还拿着他的相机。
“应该没有磕着。”祁明轩突然心道,连带着齐落帆给的警告也想起来了。
他习惯性的摸出手机,于是看见了齐落帆发来的短信。
祁明轩的眉梢在下一秒扬起来,然后微不可察的翘了翘嘴角,却觉得有些别扭似的,嘀嘀咕咕的小声说着话:“还在酒铺等我,你怎么不干脆回家等我?”
他从手肘边的扶手箱里摸了根棒棒糖,拆了糖纸咬在嘴里,然后发动车子,沿着路线往屏酒铺赶。
小街别店的生意照旧,复古样式的灯笼散发橘色柔和的灯光,玻璃窗面能看到店内交谈欢笑的顾客,这样衬得早早闭店的屏酒铺愈加冷清安静。
铜铃被取下来了,也没有叮当作响的声音提示夜风来过。
祁明轩隔着半面帘,看出酒铺没在营业状态,敲门的时候也没人应,于是尝试推了一下,很轻易就把门推开了。
江屏垂首坐在店里,微卷的头发有些凌乱,挡住了大半张脸,但他很安静,陷在自己的回忆里。
“江老板?”祁明轩喊了他一声,但没得到回应。
“睡着了吗?”他放低了声音,又问一遍。
江屏动了一下,像是刚从梦境醒来,他抬起头,扒了扒头发,露出微红的眼睛。
他哭过?祁明轩惊讶地想。
或者跟谁发生过争执,很厉害的那种争执,让一个平日里看起来很洒脱的人气红了眼。
“你......”
“来找小齐吗?”江屏看着他,尽量用平静的语气,但声音还是可以听出艰涩。
“啊,是。”祁明轩还有些愣。
江屏抬了抬下巴,“在里面。”
祁明轩无意打听他人心事,但在原地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有些担心地问:“你没事吧?”
江屏扯了扯嘴角,仰头看着他说:“我能有什么事。”
祁明轩没说话,江屏又示意里间,转移了祁明轩放在自己身上的注意力,续道:“你不是来找小齐吗?不去看看?他好像心情不太好,拿了几瓶酒进去。”
效果显著,祁明轩只愣了一下,就点了点头,转身穿过走廊,掀开里间的半面帘。
江屏看着转过拐角的背影,强撑的笑脸又垮下去。
没关系的,江屏想,反正都是一个人熬。
祁明轩进去的时候齐落帆已经没在喝了,脸色微红的趴在桌上,手里还攥着一个空酒瓶。
“这是怎么了?下午还好好的。”祁明轩嘀咕一句,跨过地上的几个东倒西歪的玻璃瓶,过去拿齐落帆手里的酒瓶,但齐落帆握得有点紧,一开始没夺掉。
祁明轩不知道他是不是睡着了,呼吸很轻,但眼睫微颤。
“松手,”祁明轩凑过去,哄骗似的轻声说,“听话。”
齐落帆极轻的哼了一声,闹脾气一样,把空酒瓶抓得更紧了,蹙着眉头嘟囔:“不给。”
祁明轩握着酒瓶下半部分,哭笑不得:“一个空酒瓶你还当宝贝?乖,给我。”
齐落帆仍是没松,但是懵懵懂懂的抬了头,直直的看着祁明轩。
两个人抓着同一个酒瓶,距离稍近,祁明轩甚至能够闻到对方身上不太真切的甜酒味道。
草莓,荔枝,还有青梅。
祁明轩滴酒未沾,但有种微醺的错觉。
他还没从错觉中抽身,齐落帆就先一步动作,夺了一下手里的东西,祁明轩没防备,身体前倾过去,险些将人压倒。
他单手撑着桌沿,碰倒一个易拉罐,使它扑愣愣的掉在地板上,抓着空酒瓶的那只手却没松。
“我的……”齐落帆嘟囔着,对自己惹下的祸事茫无所知。
祁明轩看着他微红的耳廓和颈侧,心跳快的没由来。
完蛋了。
祁明轩想。
齐落帆几次夺不回自己的东西,心里生了气,蹙着眉头要与祁明轩争论一番,抬头的时候又被别的什么吸引了注意力。
他没打招呼就突然靠过来,几乎要抵到祁明轩的鼻尖,后者倏地滞住呼吸,没料到这种情况的出现。
齐落帆终于舍得松开那个宝贝酒瓶,下一秒抓住祁明轩的衣领,小动物似的挨着他,半晌后低声道:“你吃糖了?”
祁明轩动也不敢动,缓了好半天,才干咽了一下,极轻的点了下头:“……嗯。”
他意识到距离过近,于是闪躲着目光,微微偏过了头,“你先松开……”
齐落帆追过来,与祁明轩唇齿相碰——准确来说是咬到祁明轩的下唇——无意识且毫无章法的咬,把握不好力度。
祁明轩倏地睁大眼睛,手足无措,撑着桌沿的那只手不自觉地收了力,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
心跳乱的快要窒息——因为一个并不能被称作亲吻的行为。
“……橙子。”齐落帆沉吟半晌,兀自得出结论。
祁明轩还发着愣,好像连痛感都消失了,直到舌尖尝到一股血腥的味道。
他的下唇被咬破了。
齐落帆在他唇畔寻糖。
祁明轩有时不得不承认,他真的不是什么正人君子。
——他在这无意识的短暂触碰中起了反应。
祁明轩低头看了一眼,然后欲盖弥彰的扯了扯休闲服的下摆。
这很正常。祁明轩试图开导自己。
我二十啷当的年纪,血气方刚,硬一硬很正常。
很正常......
他舔了舔唇上的血丝,在这其中又尝到齐落帆唇间留下的清甜酒味。
祁明轩猛搓了一把自己的脸颊,觉得还不够,又重重拍了拍。
你清醒一点祁明轩!
这他妈不正常!
祁明轩毫不客气的推翻对自己的开导。
齐落帆不知道自己招惹了什么祸事,犯懒似的向后靠着沙发扶手,仰首的时候暴露脆弱的脖颈和喉结。
祁明轩逐渐焦躁起来,胡乱抓了抓自己的头发。
他看着齐落帆,又无奈又生气,“你没事儿喝这么多酒做什么?”他又揉了一把头发,咬着牙说:“你!小屁孩儿喝什么酒?!”
齐落帆的眼睛里带着茫然,看了他半晌,像是在认真思考这个问题,片刻后出声道:“她不喜欢我。”
“什么?”祁明轩不由自主地蹙眉,“谁?”
齐落帆向他袒露,带着些许从没出现过的委屈:“她明明对别的小孩很好的,她只是不喜欢我。”
“她是谁?”祁明轩又问一遍,有自己都未察觉到的执着和不满。
“周如啊,”齐落帆垂眼,轻声说,“她跟老齐离婚了,去年……去年离婚了。”
祁明轩蹙着的眉头又展开,“你妈妈?”
齐落帆又陷入沉默,半晌后摇了摇头,话题又回到起点:“她不喜欢我。”
他好像脆弱的要哭了,很难过又很苦恼,向在场唯一的人讨说法:“她为什么不喜欢我……?”
祁明轩有些心疼他,但现在不是心疼别人的时候,他得先心疼心疼自己——再硬下去人都要废了。
他挪开位置,自己坐到沙发另一端,与始作俑者隔开一段距离,然后做了几次深呼吸,尝试转移自己的注意力,生生把感觉压了下去。
真是,造的什么孽。
***
祁明轩把齐落帆从酒铺领走了。
上车的时候齐落帆不愿意,站在车门那里看向不远处——有人在小街那头卖氢气球,各种各样的卡通形象飘在头顶。
“我想要那个,”齐落帆扒着车门,面无表情地向祁明轩提出,“那个兔子,我要那个兔子。”
祁明轩简直一个脑袋两个大,偏又拿他没法子,哄着齐落帆在车里等他,取了口罩戴上,两分钟后拽了一把氢气球回来,半路上甚至被人误以为是卖家,吸引来的尽是些年轻小姑娘。
头顶飘了一堆的卡通形象,祁明轩从来没有过这种经历,边冲姑娘们摆手以示歉意,边迈开长腿跑起来,很快回到车旁。
真够奇妙的。
齐落帆很乖,安静的坐在车里等他回来,怀里抱着原本占着副驾驶座位的相机。
祁明轩把栓气球的绳子的末端递到齐落帆手里,“抓好。”
齐落帆反应迟缓,只看着他眨了眨眼睛,然后突然问他:“你为什么拿走我的相机?”
祁明轩被问得莫名其妙,齐落帆又举起手里的相机给他看,像小朋友介绍玩具一样,然后宣示所有权:“这是我的。”
祁明轩反应过来,附和他说:“对,是你的。”
他又往前伸了伸手,把绳子递到齐落帆面前,“呐,你要的气球,兔子也是你的。”
齐落帆没抓绳子,却抓住了祁明轩修长绕线的手指,盯着看了一会儿,然后抬头,从打开的车窗向外看他,同他学舌:“也是我的。”
祁明轩连呼吸都屏住了,被齐落帆毫无征兆的行为弄得分不清东西南北。
他有些慌乱仓促的把绳子塞在齐落帆手里,硬邦邦的说了声“抓好”,然后转到驾驶室,神情严肃的坐了进去。
副驾的车窗被降下来一点,一堆气球飘在外面,在车顶侧被风吹得凌乱,绳子一端攥在齐落帆的手里。
一辆很拉风的车,上面却飞着各种可爱的卡通气球。
这件事绝不能叫第三个人知道,祁明轩暗自想,真的太有损我高大威猛的形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