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寄昭》鱼不与

22、拍摄

　　屏酒铺周末会比其他时间稍忙，但午后还算清闲。江屏站在吧台后面，将新调好的酒推向齐落帆。
　　“度数不高，尝尝。”江屏说。
　　齐落帆坐在高脚凳上，端起酒杯轻啜一口，口味偏甜，但又适度带着点辛辣，他点了点头，做出评价：“还不错。”
　　江屏重新调了一杯，啜饮了一下，然后在记事簿上认真写下调酒的比例。
　　他伸腿勾了高脚凳过来，然后坐下，边写笔记边问齐落帆：“他什么时候到？”
　　齐落帆也不大确定，只说：“应该快了。”
　　话音未落，祁明轩掀帘而入，戴了一副墨镜，遮了半张脸。
　　齐落帆和江屏转头看他，视线在他身上停留了片刻。
　　黑色的休闲套装，白色的低领内搭，又配了款式简单的颈饰，发型应该是祁明轩自己随便抓出来的，额头有几缕碎发，显得很随性。
　　祁明轩很自然的挨着齐落帆坐下，抬手在他脸前打了个响指，“我知道自己很帅了，不用这样一直盯着看。”
　　齐落帆：“……”
　　果然不能给他开口说话的机会。
　　江屏抿着唇轻笑了声，给祁明轩调了杯酒，然后推过去，说：“上次在医院，谢谢你来看我。”
　　祁明轩一摆手，拍了拍齐落帆的肩膀，“应该的，他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
　　齐落帆没躲，侧头看他，“墨镜不摘？”
　　祁明轩很尊贵的向上推了推墨镜，说：“出行必备时尚单品。”
　　齐落帆：“…………”
　　真想一巴掌打在他的后脑勺，给他脑袋开个瓢。
　　齐落帆无语半晌，自顾自的喝完了酒，起身去往酒铺里间走，祁明轩站起来跟上去，问他：“就你一个人吗？”
　　齐落帆侧眸睨他一眼，“就我一个，怎么，不够？”
　　祁明轩耸肩，道：“我以为你会有个小团队。”
　　齐落帆走在前头，掀帘进去，“没有，这只是我个人的一个想法实践，况且我本来就没有团队。”
　　祁明轩扬了扬眉，齐落帆又冲他招手：“过来拿东西。”
　　祁明轩站在门口，向下压了压墨镜，露出眼睛看着他说：“请来的模特也要拿东西？”
　　齐落帆回视，没惯着他，语气平淡，又带着催促：“赶紧过来。”
　　祁明轩轻哼一声，重新推回墨镜，纡尊降贵的抬手，接过了折叠打光板。
　　虽然叠在包里没有展开，但仍然很大，齐落帆看他一眼，觉得那东西跟祁明轩今天的穿搭很违和，于是取下相机递过去，“拿这个，别摔了。”
　　祁明轩没想那么多，接过了相机，但没跟他交换打光板，自然而然地把东西都拿在自己手上，不像是刚刚问出“请来的模特也要拿东西？”这个问题的人。
　　祁明轩掂了掂相机，只觉得分量不轻，他说：“你就不能分出心思担心担心我？”
　　“不能。”齐落帆说。
　　祁明轩轻轻“啧”了一声，“真是有够无情的。”
　　走廊有人群吵闹的声音，估计又是来了客人，齐落帆拽了一下祁明轩的袖子，拦住他出去的脚步，“等会儿再走。”
　　三五个人成群，点了鸡尾酒和低醇起泡酒，在江屏的指引下进了齐落帆他们隔壁的一间屋。
　　祁明轩侧身靠墙，把相机和打光板放到了旁边小几上，站在齐落帆身后抱臂看他，轻佻地吹了声口哨，说：“真的不担心我啊？”
　　齐落帆回头竖起食指，“嘘！小点声儿。”
　　祁明轩偏不，他还提高了音量，生怕别人听不见似的，“你真的不担心我？好歹也是……唔……”
　　齐落帆回身捂住祁明轩的嘴，另一只手横在他的身前，抵着人撞在墙上，以眼神威胁。
　　半晌后祁明轩指了指齐落帆的手，示意自己要闷死了，后者犹豫着放开了他。
　　祁明轩垂眸，目光刚好滑过齐落帆的鼻尖和他微抿的唇，忽然觉得自己的墨镜碍事，挡了看人的视线，于是直接抬手取了，变成肆无忌惮的打量。
　　齐落帆关注了片刻走廊外的动静，抬头的时候对上祁明轩毫无遮挡的富有侵略性的眼神，不自觉的愣了一下，向后撤了一步，想起祁明轩没说完的话，“你刚要说什么？小点声说。”
　　祁明轩挑眉，勾起唇角笑了笑，微微低头凑过来，几乎要贴着齐落帆的耳朵，极具蛊惑性的声音道：“我说，你真的不担心我么？好歹也是同床共枕过的人。”
　　温热的气息就挨着耳侧，彰显着祁明轩强势而不容忽视的存在感——他就在齐落帆的身旁——在不经意间又带着很强的侵略性。
　　祁明轩出门时大概用了香水，清冽的木制香调，与他挨得近，那味道就萦绕在齐落帆的鼻尖，似乎还要顺着衣领向下，侵占更多的地盘。
　　齐落帆站在那里，轻轻颤了颤眼睫，恍惚的想：“这个味道，还挺适合他。”
　　有谁掀了帘子开了门，酒铺的铜铃响了一声，然后听到江屏的声音——“您好，喝点什么？”
　　午后的风穿过走廊，吹起帘幕一角，片刻后又轻飘飘的垂下去，微微晃动，留下风来过的痕迹。
　　祁明轩都做好了惹齐落帆生气的准备，没成想这小子没一点反应，不知道又在哪里神游。
　　祁明轩低头看了他片刻，没拉开距离，又重新凑过去，对着他的耳侧轻轻吹了口气。
　　感官刺激太明显了，齐落帆不自觉的轻颤了一下，回过神来，终于做出反应，向后退了两步，蹙着眉头看了祁明轩一眼。
　　祁明轩仍在笑着，调侃他：“你好像随时随地都能发呆走神。”
　　齐落帆移开视线，不再看他，但又觉得移开的眼神无处安放，最后只好盯着地板，语气生硬的说：“没有。”
　　“没有什么？”祁明轩问。
　　“没有走神。”齐落帆说。
　　祁明轩向他走了一步，背着双手拿着墨镜，弯腰凑过去，“那你在想什么？”
　　齐落帆微微偏过头，“没什么……”
　　他说着没什么，却慢慢红了耳朵，热度一直蔓延到脸颊和脖颈，叫面前的祁明轩看了个清清楚楚。
　　大概是因为肤色白的原因，衬得绯色明显。
　　他脸红了？祁明轩新奇的想。
　　耳朵也好红。
　　他的视线不由自主的落在齐落帆的唇上，唇形很漂亮，唇色略深。
　　祁明轩也开始走神——垂眸盯着齐落帆的唇。
　　好喜欢。
　　他身后背着的手不自觉的松了力气，指尖勾着的墨镜悠悠扬的掉落，在小房间的木制地板上发出声音。
　　——“铛。”
　　惊醒两个神出天外的人。
　　齐落帆恍然发觉自己站得脚跟发麻，慢慢动了动手脚，与祁明轩拉开了距离。
　　祁明轩挑了下眉，回身捡了墨镜，又神色自若的戴上，看不出任何异样。
　　江屏给客人送了酒，多走了两步，挑开了最里间的帘子，歪着头看进来，纳闷道：“你们干嘛呢？也不说话。什么时候去拍摄啊？”
　　祁明轩转头看他，说：“等会儿就去。”
　　江屏漫不经心的“噢”了一声，又放下帘子走了，穿过走廊的时候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
　　齐落帆没再跟祁明轩对视，自顾自的拿了反光板和三脚架，抬脚走在前面，一言不发。
　　祁明轩两步过去拿了相机，忙不迭的跟上，也是沉默不语。
　　直到出了酒铺上了车，祁明轩才边开车边说话：“其实……”
　　他喉咙发紧，有些不适，于是清了清嗓子，重新开口：“其实我出门也不用那么小心的。”
　　齐落帆点了点头，声音很小：“嗯，知道了。”
　　车里安静了半晌，祁明轩又斟酌着语气问：“上次那个热搜，你有什么想法？”
　　有没有觉得困扰？或者是麻烦？他在心里补上一句。
　　齐落帆的脑袋一团乱，乌七八糟的什么都有，闻言很努力的回想，目标锁定在了几月前的一个热搜词条——“#《你与三月皆春日》开机大吉#”
　　他分不出更多的心思去想其他的，点了点头，轻声说：“嗯，挺好的。”
　　祁明轩点了点头，“挺好的……”
　　“——啊？！”他差点闯了红灯，一脚踩在刹车片上。
　　齐落帆由于惯性俯冲，抓紧了自己的安全带，下一秒被弹回座椅，惊魂未定，有一种自己坐上游乐场高刺激项目的错觉。
　　“你说什么？”祁明轩转头看他，带着难以置信。
　　他说挺好的？
　　齐落帆定了定神，“我说挺好的。”
　　他真的说挺好的！
　　祁明轩转回头去，反应了半晌，等绿灯亮起就起步，没在表面露出异常。
　　约摸两分钟，齐落帆很明显的察觉到车子在提速，且有越来越快的趋势，他略带慌张的转头提醒祁明轩：“别开这么快。”
　　“啊？有吗？”祁明轩显然没有意识到，扫了眼表盘，甚至要超过路段限速值。
　　“操……！”祁明轩惊了一下，逐渐降下车速。
　　齐落帆有点害怕，自己竟然坐上了祁明轩的车。
　　祁明轩扬了下眉，又在心里无声的喊了一句，“他居然说挺好的？！”
　　“不是都过去了么，突然提这个做什么？”齐落帆问。
　　“啊？”祁明轩转头看他，满不在乎的样子，“没什么，就……问问而已。”
　　“……噢。”齐落帆说。
　　两个人都不在状态，心里想着各自的事情，沉默了半晌，自始至终都没发现车开的漫无目的，已经在同一片地方绕了一大圈了。
　　如此过了三五分钟，齐落帆才有些迟钝的开口：“啊，忘了说，去城东路的电影实景体验馆，你知道怎么走吗？”
　　祁明轩点头：“知道，知道。”
　　又两分钟。
　　齐落帆：“……那你怎么不掉头？”
　　祁明轩：“啊？什么？掉头去哪儿？”
　　齐落帆蹙了蹙眉，发觉他的心不在焉，“你在想什么？有没有听到我说话？”
　　祁明轩靠边停车，沉默了一会儿，拍了拍自己的脸颊，调整好了一切，才转头看着齐落帆，神情严肃以示认真，“我在听，你说，去哪儿？”
　　“城东路的电影实景体验馆。”齐落帆又一字一顿的重复一遍。
　　“好的，马上到。”祁明轩说。
　　体验馆周末人很多，齐落帆提早订下了一个小场地，他拥有那个实景小房间的两个小时使用权。
　　拍摄的时候祁明轩很配合他，什么都能商量，好像两个人合该这样默契。
　　拍摄进展很快，几乎是没费什么力气。
　　齐落帆放下举相机的手，垂首查看照片，并招呼祁明轩一起：“要过来看看么？我觉得还不错。”
　　祁明轩盯着他微弯脆弱的后颈，晦暗不明的点头，“嗯，我也觉得可以。”
　　齐落帆把相机递给他，“要喝点什么吗？我去买。”
　　“矿泉水就好，谢谢。”祁明轩接过相机，说。
　　五分钟后齐落帆回来，祁明轩正拿着相机对镜自拍，相机抵着胸口固定，一只手转动变焦环变焦，另一只手比了个剪刀手。
　　齐落帆觉得他有一点幼稚。
　　祁明轩从镜子里看到他了，偏了偏身子，连同身后不远处的齐落帆一起入了取景框。
　　“笑一个。”祁明轩说。
　　齐落帆抱着两瓶水，腾出一只手，比了个同款幼稚剪刀手，很配合的抿唇，弯了弯眼睛，露出一个腼腆矜持的浅笑。
　　笑起来真好看。
　　祁明轩想。
　　好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