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03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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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苏耐心等着男人恢复清明，直至他眼底疯狂赤色彻底褪去。她收回手，将那团污浊之气慢慢压缩成了一个小球收入怀中。
再抬眸时，她对上了一双仍旧警惕却难掩好奇的澄澈金瞳。
“你这是什么功法，竟然能净化这般霸道的魔气？”
看他一改之前的疯癫状态，眼神纯净，像是从未入过红尘世道的模样，魏苏沉吟一声，不答反问：
“在我回答你之前，你是不是应该先告诉我，为何你一条珍贵的龙会出现在这个小村庄里？”
听到这个问题，男人鸦青的睫羽轻颤，沉默片刻，才下定决心一般开口：
“其实......其实我不是一条正经的龙。”
魏苏：......？那你是有多不正经呢？！
一看女人脸上变幻莫测的表情，他立马反应过来对方误会了：
“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是我并不是生而为龙，是后天修炼而成的！”
第一次听说妖还能进化的魏苏震惊了，瞳孔中满是不可置信：
“还能修炼成龙？你原来到底是个什么妖精啊？”
“我、我原来”
男人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羞于启齿似的：
“我原来只是一条鲤鱼精。”
他话音落完，掷地无声。
本以为会被瞧不起的人等了片刻，没等到对方的轻视，他有些疑惑地抬起头，结果就看到了一双放光的眼睛，他差点没被闪瞎——
魏苏拼命克制上扬的嘴角，这哪是什么妖精啊，这明明是她的宝贝小福星啊！
反应过来正主还在自己面前，她清了清嗓，装似不在意地开口：
“你既然是鲤鱼精，那你平时运气应当很不错。”
“的确不错”，听到她这般发问，男人有些摸不着头脑，“怎、怎么了吗？”
还怎么了。
魏苏都要流泪了，自从她跟着姜竹一起后，真的老倒霉蛋了。
平时的运气真的很差，每每出行必遇到妖兽，不期待发生的事一定会发生，而且好像走到哪儿都绝对会发生点什么事。
天知道她有多渴望身边能多个福运加持的人，让他们一行人再不至于这么倒霉。
她收回了满腹感慨，打量着眼前魔气去除后看起来很好骗的某条龙，心念一动：
“对了，你既已经化龙，为何还要留在这里，外面还有更宽广的天地等着你去遨游，你不想出去看看吗？”
闻言，男人的眼亮了一瞬，随即又很快黯去，他张了张嘴，偏过头，有些艰难地开口：
“别骗我了，之前的那个男人也是这么跟我说的，结果最后还不是害得我魔气入体，变的神志不清。”
“而且，我还有恩情未还完。”
听他说起魔气入体一事，魏苏收起了之前有些散漫的态度，眼神一凛，似冬九寒霜，语气也变得冷硬起来：
“那个人是谁？他是怎么害你感染魔气的？”
“那个人”，男人长眉微皱，眼眸半阖，陷入回忆一般，“他、他全身都裹着黑色的袍子，面具遮脸，我看不清他的模样。”
正说着，他忽然痛呼一声，抱住脑袋弓着腰，把自己团成一团，神色极为痛苦：
“还有、还有他肩膀上好像蹲着、蹲着一只血鸦——”
“啊！！！”
男人长嚎一声，像是触碰到了什么禁制，两眼一闭，晕了过去。
情况突然，魏苏有些不知所措，她不通阵法符咒，只擅音律，所以并不知道对方现在的情况到底为何，只能大概判断他被下了神识禁制。
无奈，她幻化出一只骨笛，开始吹奏安神的曲子，企图帮男人缓解一下神识被反噬的痛苦。
四周被不知名的黑雾隔断，乐声悠扬，却传不出去半分。
——
夕阳渐暗，天色已晚。
差点被发现的沈清淼和黎望二人已经回到了小院，果不其然，姜竹和南宫燚也早已回来了。
烛光幽幽，照在人脸上，莫名增添了一份凝重紧张感。
“今日的抽签仪式确实有问题。”
沈清淼率先打破沉默，将他们在村长房间看到的场景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末了，提到他们差点被发现的事儿。
“你们被他们发现了？”
姜竹有些紧张，要是被村长那个人精发现，有些计划就要被打乱提前了。
“没有，放心吧”，黎望接话，“刚好那时有只猫路过，也踩在了那木板之上。”
“好险”，少女松了一口气，随即想起什么似的问了句——
“对了，师姐有看清你踩到的是什么东西吗？”
“这个”，黎望沉思片刻，蓦得眼前一亮，“哦，我想起来了，是一个被刻废的木雕玩具......”
“木雕玩具？！”
敏锐地发现不对劲之处，南宫燚摸了摸脑袋，百思不得其解：
“他雕这个作甚，我看他们家的那个女儿早就过了玩木雕的年纪吧。再说，他对他那个女儿明显就不是很上心。”
“不是不上心”，小姑娘接过话头，“是明晃晃的厌恶。”
“难不成”，沈清淼垂眸深思片刻，提出猜想——
“村长家还有别的，被藏起来的孩子？”
听到大师兄提到的这种可能性，再联想到今日下午在后院碰见的那个性格怪异的女孩，姜竹总感觉它们之间存在某种关联，只是现在还缺少关键的一环把它们连接起来。
她也不耽搁，直接把自己和南宫燚下午遇到的怪事和盘托出。
期间特意强调了那个女孩儿的异常和杂物堆掩藏之后的那条密道。
听到门后有密道，沈清淼指尖微动，原本好好放在储物袋里的流光被召出。
它许久不见天日，甫一出现，修长剑身还在细细颤动，极其兴奋一般。
安抚好流光，少年抬眸看向自家小师妹，提出一个计划：
“待夜幕降临，祭祀开始之后，我先去那里提前探探路，看看那儿到底隐藏了什么秘密。”
“我和黎师妹偷听他们说话的时候，听到了祭祀的一些基本仪式。”
“河神每场祭祀所用的童男童女会提前换好衣服等在村长家，到时候你们就先给那些孩子们提前服用好闭息丸。”
他说着，从储物袋里掏出一个质地精致的玉瓷瓶递给了姜竹。
“这是宗内长老所炼制的地级丹药，切记，每个孩子只能吃一颗的十分之一左右，吃多了他们承受不住过多的灵气，会爆体而亡。”
“服下此丸之后的凡人可在水里呼吸半个时辰不会溺毙。”
收好瓷瓶，贴上隐匿符，看了眼外面的天色，几人不敢耽搁，动作麻利地分头行动。
——
祭祀马上就要开始，村长家的人逐渐开始忙碌起来。来来往往的人鱼龙混杂，是个搞事的好时机。
亲眼看着一个五十左右、凶神恶煞的老妇人拎着两个小孩模样的人去了后院，期间还动作粗暴地推搡了二人几步。
姜竹三人对视一眼，借着符咒的隐匿小心避开了人群，跟着那妇人到了后院的某处厢房。
还没靠近，几人就听得了隐隐约约的啜泣和几声不耐的呵斥：
“行了行了，河神的祭祀你们还哭丧个脸，大好的日子都被你们两个搞得晦气死了！”
“能成为河神的祭品你们应该感到荣幸，别再让我听到你们两个哭了，再哭，可是要吃苦头的！”
那老妇说完，骂骂咧咧地走到了门前坐下，开始值守。
见她这样，少女轻啧一声，从袖子里掏了半天，掏出了一张有些皱皱巴巴的符纸，输入灵力，指尖一动，那符便悄无声息地贴在了妇人后背。
只一瞬，那老妇原本清明的眼神变得空洞，嘴里咒骂的话也停了下来。
见效果显著，姜竹呼出一口气，压低声音开口：
“这是我从师尊那里顺来的天极傀儡符，只要贴上，从身体到意识都会被彻底控制。”
“这妇人留着还有用，不能直接打晕她，免得暴露我们的行踪。”
解释完毕，几人见时间也不早了，脚下运决，快速潜入到了房内。
房内灯火很暗，但仍然可见其内精致程度——
整间房都是红色调，大红的绸布挂满了每一个角落，一张雕花镂空的拔步床上坐着两个小小的孩子。
他们身穿红色喜服，脸上画着奇诡的油彩，双手双脚肉眼可见地被缚得很紧。
见有外人进来，他们也只是微微蜷缩了下身体，不敢再哭叫吵闹。
三人看得心酸，姜竹几步上前蹲在了他们面前，平视着他们泪眼朦胧的眼睛，温声开口：
“别怕，我们是来帮助你们的，现在——”
“你们可以哭出声了。”
话音一落，伪装坚强的两个小孩顿时忍不住了，眼中包着的泪珠一颗一颗砸了下来，洇湿了红色的绸面。
少女耐心地等他们发泄完心中的恐惧，从储物袋里拿出了闭息丸，仔细地刮了十分之二下来，分给两个小孩。
“这是神药，吃了之后你们就可以在水里自由呼吸，像小鱼那样，这样就不怕溺水了。”
对面的两个小孩不过八九岁的样子，还是稚子，一听这话心中的恐惧瞬间消了大半，只余下几分好奇。
“真的可以像小鱼那样吗？”
小女孩怯生生地开口，眼中是遮掩不住的期待。
“当然了，姐姐发誓。”
姜竹举起左手，竖起了三根手指，右手趁机在幼崽头上摸了一把——
唔，发质很软，摸着很舒服。
少女仔细看了看眼前的两个小孩，虽说那天见他们家里并不富裕，甚至有些艰难，但不可否认，他们父母将他们养得很好。
脸颊虽然有些瘦，但面色红润，一看就知道家里平时有什么好东西应该都是紧着他们先吃。
听完姜竹的保证，两个小孩乖得很，也不多问什么，就将那丹药服了下去。
看他们这么听话，少女眼眸深处的慈爱又加深了几分。
“你们吃完这个之后就不用怕了，但是切记，千万别告诉别人哦。你们下水之后只用等一会儿，哥哥姐姐们马上就来接你们了。”
她表情严肃，语气也郑重几分，两个小孩被唬得一愣一愣的，呆呆点头。
见他们把自己的话听了进去，少女起身，又摸了摸他们的脑袋，准备转身离开之时，被人叫住了。
女孩的声音软软糯糯的，像是秋日的蜜糖，她有些急切地开口：
“仙女姐姐，我叫张二丫！别忘了我哦！”
“还有我！我叫张大宝！”
小孩子是最不会掩饰心思的，感受到了他们的喜欢，姜竹回头，露出了一个灿如朝阳的笑容，配上她周身的气质，像是春日里盛开的第一朵花。
察觉到窗外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小姑娘虽说不舍，但还是和另外两人快速离开了。
“咯吱——”
门被推开，几个壮汉前来巡逻查看，见两个小的还好好地坐在床上，便没再多心，关上门，向另一个方向去了。
屋顶上，姜竹收回傀儡符，几人对视一眼，足尖轻点，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
另一边，沈清淼顺着小师妹给出的线索来到了那扇木门前。看着门上挂着的锁，他指尖微动，灵力如刃，轻松地割断了铁链。
“嘎吱——”
腐朽老化的木门应声而开，少年抬眼望去，前方黑漆漆一片，好似看不到尽头一般。
他右手凝出一个光团，左手紧握流光，抬脚，毫不犹豫地迈入了黑暗里。
密道很长，也很安静，七绕八拐地令人辨不出方向。不知走了多久，许是一刻钟，又或是半个时辰，眼前终于传出一点光亮，像是走到了尽头。
他立刻抬手覆灭光球，腰身微弯，肌肉紧绷，呈现出一个防御姿态。
待他终于走到了光亮处，一道声音忽得从前方传来，带着惊喜，不像是难缠的敌手，到像是......一个孩子——
“姚楠姐！是你吗？你今日怎么这个时间就来......”
声音戛然而止。
见是不认识的一个外人，男孩立马从袖子里拿出一把小刀，故作凶狠地冲沈清淼比划：
“你是谁？你怎么发现这里的？姚楠姐呢？”
感受到对方浓烈的排外情绪，少年立马收起手上的流光，语气诚恳：
“我叫沈清淼，是天衍宗江息仙尊座下大弟子，此番前来天水村是为魔渊一事。”
“来到这里也仅是因为追查你们村的河神祭祀一事，并无恶意。”
少年目光澄净，光风霁月，确实不是那帮畜生能有的风范。
这样想着，男孩渐渐放下手中小刀，但目光仍然保持警惕，上下打量着对方。
沈清淼不闪不避，坦然地任他检查了一遍。见他这般模样，男孩心中的信任已达到了七八分。
正当两人之间微微僵持时，不远处忽然传来了唢呐的奏乐声，曲调怪异，似喜非喜，似悲非悲。
听着不像是凡间曲，倒像是地狱声。
沈清淼刚想问问这是怎么回事，结果一抬头，对面的男孩双眼赤红，呼吸急促，一副恨不能将那群吹曲的人杀之而后快的模样。
少年头脑灵光，联想男孩的反应，只一瞬就想明白了那队伍是干嘛的了——
那是用来河神祭祀的。
他低着头不说话，也不出声安慰，只等着对方自己慢慢消化完所有的悲伤和愤怒。
大约半刻钟过后，一道有些嘶哑的声音响起：
“你跟我来。”
沈清淼抬头，男孩已然控制好了情绪，冲他招了招手，带着他走到了一处石门前。
那人在旁边的石壁上敲敲打打了一阵，只听得一声轻响，二人面前的石门便缓缓升起，露出了里面的景象——
大约二十来个年纪相仿的孩子坐在一起烤火，见有人来，纷纷抬起头来观望。
沈清淼大致扫了一眼，这里面最小的不过八九岁、最大的也不过十三四岁的模样，身上穿着的衣服都很破旧，有的甚至还不怎么合身，露出大片黝黑的肌肤。
“这是？”
少年的声音有些干涩，像是高悬于九天之上的明月第一次照见人间疾苦。
“如你所见。这些都是被牺牲的祭祀品。”
男孩像是已经习以为常，随意找了个空地盘腿坐下，顺便还擦了擦脸上蹭着的灰。
沈清淼不知道自己现在该说些什么，语言在这一刻显得无比苍白。
不敢细想，若是他们没有前来这个村子，没有发现祭祀的异样，是否还会有更多的小孩像他们现在这样，有家不能回，活得不见天日。
“这里的人都是你救起来的吗？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寻了一圈，最终还是坐在了男孩身边。
“不是，我怎么可能有这么大能耐。”，男孩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解释道，“是姚楠姐和河里的一条鲤鱼救的。”
“鲤鱼？”
少年有些惊讶，看来这天水村藏龙卧虎，还有一位妖修。
“嗯。不过它已经变成龙了。”
“龙？！”
沈清淼更震惊了，这里居然会有传说中的龙？
“啧”，看他惊异的模样，男孩扬起脑袋，有些莫名的自得，“鲤鱼跃龙门啊，你小的时候没有听说过吗？亏你还是个修道的呢。”
感觉自己被鄙视的少年默默闭嘴，但一想到自家师弟师妹，他又默默张嘴了：
“你说的姚楠，可是村长家的那位女儿？她怎么会认识妖修？”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说着，他看了看四周，又补充道，“但是我知道姚楠姐那个村长爹对她很不好，不仅时不时对她拳打脚踢，还总是嚷嚷着......”
“嚷嚷着什么？”
“哦对，嚷嚷着她是个灾星，是个晦气东西。”
男孩说着，一脸愤愤不平。
“灾星？”,沈清淼喃喃自语，“为什么说是灾星?”
“因为，我和姐姐是双生子啊。”
熟悉的声音自石门外传出，少年立刻拔出配剑指着来人。
“谁？！”
一道瘦小的身影慢慢显出，头发是营养不良的枯黄，肌肤是常年劳作的粗糙，套着不合身的粗布衣裙——
正是张姚楠。
“姚楠姐！”
身旁的小男孩从地上一跃而起，高兴地奔向那道身影，却在半途中生生刹住。
“不对，你不是姚楠姐，你是谁？”
男孩警惕地望向面前的少女，厉声质问。
“我是谁？”
少女随意绕了绕胸前的长发，漫不经心地开口：
“我是姚楠的妹妹啊，今天刚给你送过饭，你忘了？”
——
天水河底。
魏苏看着身边悠悠转醒的男人，甩了甩有些发麻抽筋的手指，长舒一口气。
“你可算是醒了。”
男人摇了摇仍旧有些发晕的脑袋，一脸懵的样子：
“我是怎么昏过去的？”
魏苏皱眉，试探着开口：
“你不记得了？还记得你昏过去之前咱们聊的什么话题吗？”
“唔——”
他抱头沉思了好一会儿，最终还是一无所获。
魏苏：......这龙就是个傻的
没等她无语完，河面上忽然传来了激昂的唢呐音，接着就是不停的敲锣打鼓声，这音乐像是一阵暗示，身边的男人不受控地想突破周边黑雾，浮到更上面去。
可惜他无论他怎么努力，他都出不去。
魏苏眼睁睁地看着他不要命似的一次一次往前冲，周身没有了魔气萦绕，他被识别为异类，那黑雾毫不客气地攻击着他。
赤色红衣被血洇湿，成了暗红偏黑的颜色。
偏他还是不知痛般，也不处理伤口。
魏苏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她伸手拉住又一次想往前冲的男人，施法将他定在了原地。
他原就没对她设防，这样一顿操作，到真把他定在原地动弹不得。
女人耐下心了，直视着对方的眼睛，温柔开口：
“你为何非要往上跑。”
“救、救......”
“什么？”
魏苏凑近了些，这次她听得真切，那条傻龙说：
“我答应过她，要救、救孩子。”
作者有话说
第31章 031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