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唐妖异录》梧凰万万岁

12、第12章

　　不知道是不是李永乐的错觉，自从给了两个孩子金花生后，贾道仁对自己的态度，就从热情转为近乎谄媚的态度。

　　李永乐从前在外面也是众星捧月的主儿，经常被人恭维。

　　可贾道仁，他是个方外之人，却一点也不矜持，恨不得凑上来把李永乐供起来的态度也让李永乐觉得汗毛倒竖。

　　这个贾道仁不会是有什么断袖之癖吧？

　　李永乐从师青玉肩头抱下小黑，揉着小黑顺滑的黑毛毛，心里才安定了一点。

　　应该是他想多了，应该是这样的，没错。

　　贾道仁还在一旁滔滔不绝，“您二位来得真巧，咱们降魔司的司长正好在呢，她可不是总在这的，我带你们去见见。”

　　一行人进了降魔司最大院子，来到一扇黑门前，贾道仁扣了扣门，“司长，我带着人来了，是龙泉山青山观的道长。”

　　黑门很快在他们面前打开，一位身着素袍，头戴芙蓉冠的女道士出现在门口。

　　贾道仁吃了一惊，今天司长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她平时可是个从容的人，没像今天这么动作急促过。

　　女道士在他们身上逡巡，没见到想见的人，眼中不由得流露出沮丧，落寞道，“他没来啊。”

　　李永乐倒是吃了一惊，“玉珍姑姑？”

　　女道士强打起精神，凝神看了李永乐一会儿，“你是……小乐。”

　　李永乐见到自己亲姑姑，当然高兴，“对呀，对呀，姑姑，我是小乐，多年不见，您还记得我啊。”

　　女道士笑了笑，“你跟你阿耶生的很像，他十五六岁的时候跟你长得一模一样。”

　　李永乐笑容微敛，“是么，他们都这么说。”

　　贾道仁看李永乐和司长认识，知道李永乐是个关系户，他也就不敢胡乱插言。

　　最喜欢说话的人，没了声音，气氛眼看就冷了下去。

　　师青玉这个时候突然开口，“‘玉珍公主’您想找的人是谁？”她刚才没出声，一直在观察这位降魔司的司长，也就是出了一万金，让她下山驻守长安的人。如今看来，这位司长，花了这么多钱，是想让她师父下山来降魔司，这位名唤‘玉珍’的道士和她师父不会有什么感情纠葛吧？

　　师青玉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不是她故意贬低自己的师父，而是她师父就是个长相平平的普通老头儿，又懒又馋，好吃懒做，无论怎么想都不能和眼前这个面容姣好，身材匀称的‘玉珍公主’相配。

　　女道士笑了一下，眼周出现些许细纹，才能看出她脸上有岁月的痕迹，“我本来想请师明镜的，我以为他会亲自来的……你是他徒弟吧，没想到他让你来了。你不必这么客气，叫我‘玉珍公主’，我是方外之人，不讲究那些。你叫我‘李姨’就好，我与你师父相识很多年了，你跟我不必那么见外。”

　　师青玉难得有点尴尬，她觉得自己似乎是窥见了师父年轻时的情债，这个‘玉珍公主’似乎是眼神不大行，还对她师父一往情深呢。

　　“李姨好，我是师明镜的徒弟，师青玉。”师青玉在长辈面前，肯定要知礼数，她牵起嘴角，态度尽量礼貌道。

　　李玉珍从自己身上解下一块羊脂暖玉，塞到师青玉手里。“第一次见你，没什么好东西，这块羊脂玉我戴了许多年，虽不是什么稀释珍品，但情谊足够厚重，你就收下吧。”

　　贾道仁在旁边睁大了眼睛，“这不会是三十年前西凉王进贡给圣人的‘玉王’吧？”

　　师青玉伸过去的手少见地迟疑了一瞬，“玉王？玉中之王，羊脂暖玉，昆仑玉王，这也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李玉珍笑得温和，“你是他的徒弟，就是我的徒弟，老话说，一个徒弟半个儿，这么说来，你也相当于我的孩子了。”

　　这爱屋及乌的样子真的不要太明显了。

　　贾道仁在旁边嫉妒得双眼发红，这也太幸福了吧，拜了个好师父就是好，到哪里都有有钱有势的人罩着。

　　不像他，拜了个破败的师门，天机门，整个师门凑不齐一串铜板，后来师父半道上又去了那头。

　　他自己还是个十岁出头的孩子呢，没学几分真本事，就带着师门的两个小拖油瓶，硬着咬着牙在世道上奋力求生。

　　这些年，他给人看过手相、面相，捉过妖，除过鬼，他道法不精，本事不够，来找他的人也不躲，他只能拓展业务。曲江边上给人扛过沙包，西市街边卖过大力丸，朱雀路上表演过胸口碎大石，才总算拉扯着一双弟妹长大。

　　老天不公啊，老天不公！

　　师青玉盛情难却，再三推拒之下，终于还是收下了这块羊脂暖玉。

　　李玉珍见她收了玉佩，才满意地笑了，她有心多问一些师明镜的消息，“你师父近来可好？他功力高深，已臻化境，是快要羽化的境界了吧，他年轻时就是长安拔尖的俊逸男子，现在也定是风采依旧吧。”李玉珍说到此处，不可避免地叹了一口气，“只可惜我已经老了。”

　　师青玉嘴角轻微地抽搐了一下，她师父？她脑海里顿时出现了一个老头儿的形象，穿着洗得发白的旧道袍，头发乱糟糟的，只用了一根桃木簪子，别再脑后，每天不务正业，从不下山捉鬼除妖，就靠着自个儿的徒弟出门除祟赚钱生活。

　　一到饭点，就嚷嚷饿了，平时就坐在柏木棋盘前下下棋，去道观旁边的小池塘钓鱼，半天也钓不上来一条小鱼，不爱洗衣服，如果师青玉不帮他洗，他宁可一直穿着脏衣服度日。师青玉相信，如果不是自己每天按时按点做饭，她师父一定会懒得吃饭，最后把自己饿死。

　　就这样一个其貌不扬的懒人，怎么会被玉珍公主称为难得一见的美男子，让风姿如此不凡的公主觉得自己配不上他，自惭形秽。

　　“额，我师父近来过得很不错，他一顿能吃三碗饭，吃得饱睡得香，我每季给他换两身新衣裳，就是他不爱穿新的，就喜欢穿旧的，平时喜欢钓钓鱼，自己和自己下棋……总之，山上的生活还是很不错的，什么都不缺。”师青玉如实答道。

　　她其实没说的是，她师父吃的特别多，又喜欢□□米，细粮，师青玉恨不得一个铜板掰成两半花，这也是她之前为什么和李永乐斤斤计较的原因，她是真的缺钱，养她师父是真的费钱费力。

　　李玉珍听师青玉说她师父过得好，脸上不自觉就带了三分笑意，“过得好就行，以前的事，是我们对不起他，他走得远远的也好，他本就是神仙一样的人，离开这些俗人俗事也好。”

　　师青玉听得出来，李玉珍她是真心为师父高兴。

　　李玉珍很快就从自己的情绪中回神，她整理好心情，就准备和师青玉介绍一下降魔司的情况，“青玉，小乐，咱们降魔司人不多，道门凋敝，人才稀少，现在硕果仅存的也就天机门的贾道士和他的师弟师妹和你了，我另外请了普度寺的佛子惠善坐镇，不过，我常年在外修行，这一次回长安，也是为了见他一面，还没见到……不过，你放心，长安的鬼怪并不多，一般情况下，民间所有的案件都会先交给大理寺进行审查，由大理寺的官吏审查过后，若是发现有鬼怪作祟的痕迹，才会由我们降魔司处理。”

　　李玉珍摸摸小黑猫的肉爪，“你们放心，降魔司的薪俸都是我出的，青玉不用忧心吃喝住宿的问题，我不在这里的时候，你缺什么了就和老张说，他是个做事稳妥的人。我不会在这里多留了，他没来，我也就走了……”

　　李玉珍这话说的，让人浮想联翩。
　　师青玉却不好探究长辈的爱恨情仇，她只能点头附和。

　　李玉珍轻轻地倾身过来，停在师青玉的身边，抱了师青玉一下，不无怀念地说，“真想再见他一面啊！”

　　李玉珍倏然松开师青玉，冲着她笑了下，竟然像个羞涩的年轻小娘子，“让你见笑了。今天你们刚来降魔司，好好收拾一下，早点睡觉吧，不必送我。”

　　司长都发话了，几个年轻人只能点头。

　　——

　　李盈睡到日上三竿醒来的时候，就发现自己的弟弟和昨天那个姓师的女道士不见了。

　　她找来齐管家一问，才知道他们俩是去了降魔司报到。

　　说实话，她压根不信昨天晚上李永乐说的神神鬼鬼的事情，毕竟她从小到大从来没遇见过这些。

　　其实，她也听说过什么妖魔鬼怪、捕风捉影的奇闻怪谈，但她从未亲眼见过。

　　老话都说，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这让她怎么能轻易相信？

　　她就坐在床上发呆，脑子里天马行空，有时候想李永乐说的那些鬼怪，有时候想今天午饭吃什么，脑子里七八个想法随时切换，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

　　侍女从外面推开门，走到她跟前不远处停下，“公主，博陵崔氏嫡脉的大小姐崔淑媛邀请您和众位贵女一起到曲江边上赏海棠花，这是崔家送来的帖子。”

　　李盈接过帖子，这帖子极为精美，用的是上好的薛涛笺，上面特意描绘了一朵含苞待放的海棠花，甚至连纸张都带着海棠气味的香脂粉味。

　　李盈打开帖子，上面正写着一句邀约之语：海棠花开，期盼与君共赏之。

　　“博陵崔氏，富甲天下，果然名不虚传，连一张帖子都做的如此繁复精美。”李盈合上帖子，不阴不阳地说了句。

　　这些世家，仗着家族传承了几百年，财富不知道积累了多少。他们的女儿自比公主，他们的儿子也自比王侯的身份。

　　就比如这博陵崔氏的嫡脉嫡支的大小姐崔淑媛，就是这些世家小姐的翘楚，她受父母宠爱最多，嫁妆也是极为丰厚的，人美貌多才情，很受世家大族的公子追捧。

　　李盈知道，私下里很多人拿她和崔淑媛比较，觉得她不如崔淑媛有女子姿态，不过她才不在乎，她是她，崔淑媛是崔淑媛，两个人都是不一样的人，怎能放到一起比较？
　　不过，崔淑媛的赏花宴还是要去的，不然，那些女子恐怕意为她李盈是怕了她们这些娇小姐。

　　“找个人回话，就说我应下了赏花宴。”李盈已经想好了，她到时候就带着她弟弟一起去，李永乐最擅长吃喝玩乐了，有他在，就不用担心那些飞花令、打双陆会输了。

作者有话说

　　写完了，写完了，自己感觉很不错，睡了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