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止于夏》岑祈

9、第 9 章

　　这句话像是烟花般在陈南玥的耳边炸开，她忘却了周遭的一切声音。

　　分明最近她都有听到过类似的祝福话语，但是高聿祺这一句。

　　还是，让她心动了。

　　离国美近一点，就离他近一点了。

　　陈南玥把这句话记了很久很久。

　　兴许是日思夜想，连梦里都出现了这句话。

　　她的梦很乱，画室里的声音很嘈杂。

　　特别亮的画室，亮到陈南玥觉得刺眼，需要用手去挡着光。

　　而高聿祺站在她面前。

　　分明刚刚还需要用手挡着光，偏偏高聿祺出现的时候，就已经不需要用手挡着了。

　　她看清楚了他。

　　蝉鸣声，窗台的梧桐树，少年的白衬衫，肆意洒脱的青春。

　　高聿祺这样耀眼的少年。

　　他笑着说她会考上的。

　　“陈南玥，你会考上的。”

　　“国美在等你，一直在等你。”

　　然后，陈南玥醒了。

　　是梦，一直都是梦。

　　卧室里没关窗，窗外凉风习习，云花巷外的妇人们你一言我一语的八卦着最近巷子里又有谁家出了什么事。

　　“你知道吗？那个唐正国回来了，最近开个什么出租车，大老远就听见车喇叭声了。”

　　“车牌5168，我一路发的意思呢，不会是从坏转良了吧？”

　　“哎呦，哪儿有这个事情哦，他还能转良，狗都不吃屎了。”

　　“……”

　　陈南玥捂着头，刚睡醒头有些晕，她下床穿了拖鞋，把窗户给关上。

　　彻底隔绝掉已经走远了的妇人们的声音。

　　梦境里的虚幻感还没全然褪下，像是真的，只是是一种很遥远的真。

　　只是刚刚的那阵讨论声，彻底让陈南玥觉得，这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已经是秋天了，哪来的蝉鸣声？

　　画室外根本没有梧桐树。

　　梦就是梦。

　　.

　　在画室的日子几乎没有变，每天除了画画就是画画。

　　陈南玥除了去画室，就是回家，两点一线。

　　这样枯燥乏味的日子里，有几天高聿祺是在画室的。

　　陈南玥不敢再多注意他，只敢在画完画停笔时，装作不经意地看过一眼。

　　这样的不经意，有好几次在高聿祺转过头时，差点误打误撞的和陈南玥对上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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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么会这样呢？

　　看不见了又找，看见了又躲。

　　尤其是那次中午，陈南玥从外面吃完饭回来时想在桌上小憩十分钟，然后起来继续画几幅速写。

　　秋天的风很凉，偶尔几天还可以穿短袖，国庆还没过去整个芙城已经换上了外套。

　　陈南玥没睡着，被风吹得有些冷，去关了画室二楼的窗户。

　　只是关窗户时稍微的一个低头，没有梧桐树的画室外有一小片绿化带，那是陈江花了钱装的，说是让画室外面看起来漂亮些。

　　隔着防盗窗，陈南玥看到了万里晴空下绿茵茵的龟甲冬青球前，蹲着一抹身影。

　　白天里，看了好几眼的身影。

　　高聿祺穿着白色的外套，从上往下看能清楚地看到他冷白修长的指骨撑着他微微歪着的脑袋，另外一只手伸着。

　　他的影子很长，浑身泛着淡淡的干净又清洌的气息。

　　陈南玥伸了伸脑袋，看清楚了高聿祺的动作。

　　他在摸一只橘色的小猫。

　　小猫舒服地眯着眼趴在地面上，就那么任由高聿祺摸着。

　　他的动作很慢很慢，很温柔很温柔。

　　来画室这么久，陈南玥没听过附近有流浪的小猫，也许是她没有在意，又或许是她没有听见别人提起。

　　总而言之，陈南玥没见过那只橘色的小猫。

　　几乎是瞬间，陈南玥的目光就无法从高聿祺的身上离开。

　　这个画面太有冲击力了，陈南玥呆呆地望着。

　　几乎是不需要刻意的氛围渲染，仅仅是这个瞬间，高聿祺身上的温柔，好像被具象化了。

　　他为小猫驻足，蹲下后温柔地抚摸。

　　陡然间，陈南玥像被秋天柔和的风撞过，软塌塌一片。

　　她低着头看着，看着高聿祺。

　　而高聿祺低着头，看着眼前的小猫。

　　这一刻陈南玥看了好久好久。

　　久到忘了高聿祺是什么时候离开的，久到她忘记看了多久。

　　久到，她真的还想再看一会儿。

　　.

　　国庆的倒数第二天，陈江给画室挂上了一个艺考倒计时的日历。

　　按照他的话来说，画室往年不怎么收艺考的集训生，今年是最多人数的一年，所以格外在意。

　　日历挂上，倒计时的数字近在眼前，紧张的氛围都多了不少。

　　陈南玥紧了紧心，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节奏，每天画得不知疲倦。

　　那只橘猫陈南玥后来下去找过，大概是平常都没有看见，橘猫也害怕陌生人，所以她没有找到。

　　艺考迫在眉睫，陈南玥也不可能一直去找。

　　只是在夜晚压力大的时候，她尝试着学习折蔷薇花。

　　网上的步骤繁琐复杂，陈南玥没有学会，也没有花很多时间学。

　　毕竟她的时间，目前真的不够。

　　.

　　中午时间到了，画室集训的四个人谁也没有停下笔，能再多画一会儿就多画一会儿。

　　宋言扯了扯陈南玥，“吃饭去，别画了。”

　　陈南玥“嗯”了声，收了笔，去洗手。

　　宋言想了想，问她，“你中午都吃什么？中午一起吃饭。”

　　闻言，陈南玥有些疑惑，“你不回家吃饭？”

　　平常陈南玥都一个人吃饭，宋言从不跟她一起。

　　宋言家就在画室对面小区，很近的距离。

　　“我平常也不回家吃饭啊。”宋言扯了扯唇角，漫不经心。

　　“哦，好吧，我都在画室附近吃饭。”陈南玥也不多问。

　　宋言摸出手机，洗了手和陈南玥一起走出画室。

　　一边走一边和她说，“今天中午别吃饭了，我请你吃好吃的吧？”

　　陈南玥摇摇头：“吃饭吧，快一点回画室。”

　　宋言听了陈南玥的话，低头去看陈南玥。

　　他比陈南玥高许多，稍微一低头就能把她脸上的表情看个精光。

　　宋言看她神色淡淡，问她：“我听说附近有一家冷面挺好吃的，去不去？”

　　那会儿已经走到一楼画室门口了。

　　国庆假期，画室多了高一高二的学生，出来的人挺多的。

　　结伴而行的男生女生聊着属于他们的话题，在这些人里。

　　陈南玥看到了高聿祺。

　　他从画室的拐角骑着单车出来，白色的板鞋踩在踏板上，风带起他随风扬起的衣摆。

　　动作并不是很快，发梢稍稍被风带过。

　　阳光下，金色的光线照过他大半个身子。

　　似乎注意到陈南玥的目光，也是在那个瞬间，高聿祺微微回过头。

　　猝不及防地，高聿祺对着陈南玥的方向，露出了一个很轻的笑。

　　低低的。

　　那是一抹坦荡的，明亮的，毫不遮掩的笑。

　　眼眸是明亮的。

　　陈南玥骤然停下了步伐，站在了原地。

　　心跳比大脑还要先一步加快。

　　她甚至，都没有来得及回一个礼貌的微笑，高聿祺就已经骑着单车离开了。

　　像是幻觉。

　　后知后觉的。

　　该怎么形容呢，陈南玥要怎么形容高聿祺，要怎么形容这个瞬间他给她的感觉。

　　阳光下的单车少年，有些蓬勃向上的野生感，像是调色盘里最鲜艳的色彩，热烈阳光。

　　是毫无遮掩的意气风发，是青春。

　　是赤子之心。

　　至死是少年。

　　宋言没什么情绪地拉了拉陈南玥，“你看什么？不走了？”

　　陈南玥瞬间回过神，她刚刚的失神被注意到了吗？

　　想到这儿，陈南玥抿唇，有些强硬地掩盖过去：“人很多，他们先走。”

　　宋言沉默一瞬，也不回她这句话，“走了，吃冷面。”

　　陈南玥顿了一下，这次她没拒绝，“嗯，行。”

　　她看了看周围，刚刚大概也许并没有人注意到她。

　　只是高聿祺的笑，是对着她吗？

　　是幻觉吗？

　　陈南玥并不敢多想。

　　因为心跳声，还在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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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到下午。

　　国庆画室里多了高一高二的，不仅仅只有陈南玥他们的画笔在纸上留下的声音，还有一些细细碎碎的声音。

　　画室氛围很好。

　　光线明亮。

　　陈南玥画完一幅水彩去找陈江。

　　画室的人太多，陈江被围攻了。

　　陈南玥拿着画板站在离陈江不是很远的地方。

　　太多人了，估计等他要好一会儿。

　　陈南玥转过身，想要回到的位置上，等等再过去。

　　自己再看看画，调整一下也行。

　　只是她才转过身，就听到一道声音叫住了她。

　　“给我看看。”

　　不远处，高聿祺朝她走过来，他的手里拿着一包绿色透明包装的薄荷糖。

　　陈南玥有些诧异，因为她刚刚并没有看到高聿祺。

　　但也许是画室里的人多了，陈南玥并没有把目光放得大胆，只匆匆在画室里扫了一圈。

　　这样的环境里，缓慢的目光更像是刻意地找寻什么。

　　陈南玥太安静了，习惯了把自己的存在感放低，不被人注意。

　　只是这样，也更容易缺乏什么。

　　高聿祺走近她，淡淡的舒缓气息也跟着过来了。

　　他的靠近，陈南玥当即就想起了上午在画室外那不经意的一幕。

　　以至于，看见他，心跳与紧张感充斥整个大脑。

　　高聿祺迟迟没有等到陈南玥把画板给他，稍稍带着疑惑的‘嗯’了声，低头看她，带着几分温和：“不给我啊？”

　　陈南玥慢慢地把画板递给他，动作很慢，很慢，好像画了什么不敢见人的东西。

　　看着陈南玥缓慢的动作，高聿祺不禁失笑，“怎么了，不想给我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