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医生遇见了“死神”》青青如柿

11、第十一章

　　医院走廊格外的干净整洁，入秋之后，空调就不怎么开了。

　　偶尔开开祛湿，除除湿气。

　　“热死了！”病人家属狂躁的拍着护士站的桌子，“能不能开空调！”

　　“这位先生，病房里的空调都是独立的，您觉得热可以自己开啊。”新来的小护士承受着他的怒气，尽量和颜悦色的跟他说，“我们这边不会去管病房里的空调的。”

　　“你不管，这病房里有人管！”病人家属脸红脖子粗的，“老子一开他就关，一开他就关！”

　　“您可以稍微把温度调高一点，人家觉得冷，关上是很正常的……”

　　“正常个屁！”病人家属手一挥，忽然蛮不讲理起来，“你让他给我开开，给我开开！”

　　家属越说越激动，拍桌子的声音越来越大。

　　小护士有些慌张，连连按铃呼喊护士长。

　　“先生你冷静一点……啊！！！”

　　拍着桌子的病人家属，忽然浑身抽搐，痉挛着倒地。

　　护士台上的物品被他无意识扫落，庞大的身躯，狠狠砸在了同在护士站的另一位家属身上。

　　无辜的家属重心不稳，后退了几步，“碰”的一声，后脑直接撞在了墙上，脖子上流下血，跟着男子一起晕了过去。

　　围观者们纷纷惊呼，整个楼层一瞬间乱成了一锅粥。

　　“医生！！！血啊！！！有人晕倒了！！！”围观的其他病人家属连忙往医生办公室跑，“救命啊！！！”

　　热心的家属们声音一个比一个大，正在病房里工作的护士听到后，连忙跑到护士站。

　　突然吵闹起来的声音，更是吸引来了刚准备去吃饭的宁堃。

　　护士们挥散人群，“让一下，患者需要新鲜空气，都散开！”

　　有经验的护士长跪地为男子急救，放平身体，保持呼吸道通常，不断的在他耳边呼喊。

　　男子还躺在地上抽搐，宁堃大步迈向他，单膝跪地，跪在男子身旁。

　　见他面色红的发绀，四肢抽搐。

　　宁堃试探性的摸了一下他的额头，“推车呢，推车过来！”

　　护士为男人扎上了针，宁堃对他进行了简单的处理，“通知急诊。”

　　男子渐渐平稳，不再抽搐。

　　宁堃赶紧转头看另一个晕倒的家属。

　　头部明显外伤，有意识，可唤醒。

　　“一起送去急诊，”护士已经将外伤简单处理，宁堃抬头看向围观的人群，“这是谁家小孩？”

　　“小孩？”围观的人们更惊奇了。

　　被误伤的人身高得有180，无论体型还是长相，也不像是一个“小孩”。

　　“呀！”

　　宁堃刚喊完，一个女人拨开人群，直接扑了过来，双手抱住男孩，“小豆！小豆！你怎么了！”

　　护士长挡住女人激动的动作，皱眉说道，“家属，不要激动，我们这边做简单处理，小孩子多大。”

　　“15……15……”

　　“好。”

　　两辆推车急匆匆的往急诊送去，宁堃也跟在后面去了急诊。

　　事发突然，他正准备出去吃饭，因此没穿白大褂，只能站在急诊室内对急诊科的医生，阐述病情。

　　等他的工作结束，宁堃带着口罩，穿着身粉色衬衫，走出急诊室。

　　误伤男孩的母亲已经被吓哭了，蹲在墙边，一直念叨着，“怎么这么倒霉，爸爸生病了，孩子也受伤了。”

　　急诊室门口站了许多人，都在劝她冷静，可无论其他人怎么劝解都没有用，女人哭的伤心，像是在宣泄。

　　宁堃走到女人身边蹲下，人群散了一些，他摸索着，从裤子口袋里掏出纸巾递给她。

　　见他来，女人纸也没拿，紧紧握住宁堃的手，双唇颤抖，“医生，我儿子怎么样……”

　　“还要做几个检查。”宁堃不着痕迹的抽出手，用纸巾擦了擦，站起身，“急诊科的医生会安排的。”

　　女人双手撑着墙想要站起来，不知道是不是蹲久了，腿麻了，又摔坐了回去。

　　“小姨！”

　　摔得突然，宁堃还没来得及伸手扶，一个大高个忽然窜了出来，伸手扶住了女人。

　　个子高的突出，宁堃需要微微抬头才能看见他的脸。

　　“李昌明？”宁堃看着大高个，“小姨？”

　　“是啊，”李昌明扶着小姨，“怎么了这是？忽然就通知我们到急诊来……”

　　“没什么……”宁堃心里一沉，望着女人痛苦抽搐的脸颊，原来是孙爷爷的外孙，“你弟弟被误伤撞到墙了，人是清醒的。”

　　说的简练，一句概括刚刚的慌乱。

　　“啊？他不是出去买饭了吗……”

　　买饭……

　　宁堃脑袋里一闪，完了。

　　他跟周粟约了一起吃饭。

　　宁堃赶紧拿出手机，头也不抬的跟李昌明说，“等会儿会有别的医生跟你们沟通，我先忙了。”

　　手机上好几条微信消息，都是周粟发的。

　　一个小时前
　　【栗子：我在你们楼下啦，你在哪儿呢？】

　　半个小时前
　　【栗子：宁医生你在忙吗？】

　　十分钟前
　　【栗子：[委屈]宁医生……】

　　宁堃赶紧给周粟回了信息，解释他刚刚突然有事。

　　信息发出去，却迟迟得不到回复。

　　不会生气了吧？宁堃想。

　　要不然还是打个电话吧……

　　犹豫再三，宁堃还是给他打了个电话。

　　电话倒是接的很快，只是电话那头的声音有些嘈杂，还有些遥远，“喂？宁医生，你忙完啦？”

　　“嗯……”宁堃愧疚的蹭了一下鼻子，“不好意思啊，刚刚突发事件，忘记发信息跟你说了。”

　　“没事啊！我知道宁医生肯定是去忙了，”周粟带着笑意，“所以，我已经给宁医生打好饭，放在桌子上啦，别忘记吃哦。”

　　“什么？”

　　宁堃站在楼梯间打的电话，他根本就没有回办公室。

　　所以也不知道，他的桌上还有午饭……

　　“你买的吗？”宁堃问道。

　　“那当然，你放心宁医生，我带的全副武装的，没有暴露……”

　　周粟还没说完，电话那头忽然传来刹车的声音，随即就是陌生的叫骂声。

　　“你怎么骑车的啊？！骑个自行车，还打电话……你***，我***，我*你*，**，不会骑车就*。”

　　一段国粹，含妈量极高。

　　周粟哼笑一声，“怒路症其实是一种病，精神疾病，是需要治疗和心理疏导的，归根到底其实是你内心的焦虑和……”

　　“滚**的，你才精神病，老子不跟你说了！”

　　宁堃拿着手机，隐隐有些担心，“周粟，你小心点，不要跟人争执……”

　　“没事~我以前练散打的~”周粟一点都没有被这点小插曲打扰心情，反而开心的很，“宁医生忙完赶紧吃饭吧，我也要好好骑车了！”

　　“好，你注意安全。”

　　“嗯嗯！”

　　挂了电话，宁堃带着狐疑往办公室走。

　　硕大的医生办公室里，此时只有几个吃完饭回来的医生。

　　有的在忙，有的在午后休息。

　　宁堃走进来的时候，他们下意识抬头看了一眼。

　　有的人也是习惯性的一问，“宁医生吃过了吗？”

　　宁堃的视线越过层层办公桌，落在自己办公桌上，说话轻快了许多，“马上吃。”

　　两步走到办公桌前坐下，桌上放着的，是一份快餐，荤素搭配。

　　倒也不像医院里的，估计是周粟出去买的。

　　还没吃几口，邹凯越回来了，他先是看了宁堃一眼，没说什么，转头开电脑工作。

　　写病例的时候，邹凯越忽然想起什么，又看了宁堃一眼，随后说道：“今天那个帅哥来拆线了，我上次想跟你说来着我都忘记了，你那天被医闹的时候，他也被刘家两姐弟打了，你都不知道……”

　　“我知道……”宁堃打断他，夹了一口饭菜放进嘴里，“他跟我说了，我知道。”

　　“……”邹凯越又看了他一眼，忽然觉得不对劲了，“诶，小宁，你今天孔雀开屏？”

　　“对！”刚刚问宁堃有没有吃过的医生也凑了过来，很明显刚刚竖着耳朵听呢，“我也觉得奇怪，以往我问宁医生吃过没，要不然不搭理，要不然就是随便“嗯”一声，可今天宁医生居然跟我说‘马上吃’！”

　　“不对劲……”两个人异口同声。

　　宁堃埋头吃饭，懒得看他们一眼。

　　邹凯越伸手摸上宁堃的衬衫，“这料子真不错，不便宜吧。”

　　八卦医生眼睛盯着宁堃的饭菜，“这饭菜不是医院食堂的，谁送的啊？”

　　“……”宁堃把盒饭往八卦医生面前一推，“你要吃？”

　　八卦医生嘿嘿一笑，跑走了。

　　宁堃又转头问邹凯越，“养女朋友养多了，没钱买衣服了？”

　　全办公室倒吸一口凉气。

　　邹凯越有好几个女朋友，这是办公室人尽皆知的事，只是装作不知道而已。

　　而他本人，其实也是知道办公室人都知道的，因为连林主任找他谈过，觉得他这样有伤风俗，而且低下。

　　但是……

　　“我靠，你造谣，我哪儿有，他们这些谣言都是在你听得！”邹凯越耳朵一红，“上次我就跟林医生说过了！我的好几个女朋友，都是虚拟游戏里的人物，正版国行，怎么了？！你们别听宁堃瞎说！”

　　办公室里的人默默点头，始作俑者宁堃，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

　　“你再这样我就告你造谣！”邹凯越抢过宁堃的饭，送进自己嘴里，“造谣！”

　　宁堃不在乎的耸肩，“我说的是事实，至于别人怎么想，那我是控制不了的。”

　　“全给你吃光！”邹凯越一生气，直接给宁堃的饭吃光了。

　　虽然大部分都是邹凯越吃的，但是宁堃还是发信息感谢了周粟。

　　可能周粟也忙了起来，发的信息，很久也没有回。

　　太阳落山，天空又染上了粉霞。

　　白云为他点缀，整片大地都沉静在温暖的粉色里。

　　看着夕阳，宁堃心里说不上来的，一种温暖，充斥着他的五脏六腑。

　　如同涓涓细流，流入每一寸肌肤。

　　临近晚上，孙爷爷的家属终于讨论好结果，找到了林主任。

　　宁堃没有去听，只是坐在办公室里，用闲暇的时间，望着天边的云彩。

　　说不上来的熟悉，可能就像周粟所说，很多事情，脑袋不记得了，可身体还记得，潜意识还记得。

　　“噔噔噔”三声扣桌子的声音，唤醒了宁堃。

　　宁堃深吸一口气，从景色中跳出，转向来人“怎么了？”

　　“宁医生，我弟弟已经没事了……然后……”李昌明脸色暗淡，双眼无神，“很感谢你，这么多年来，对爷爷的照顾和治疗，我们决定放弃治疗了……”

　　好像天边的云彩在快速飞动，时间快要静止。

　　宁堃出神望着李昌明，喃喃道：“什么……”

　　“病理结果出来了……肺腺癌，晚期。”

　　短短几个字，即是人生的终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