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灼阳》遇久

4、第 4 章 知道自己是病号，就老实点

　　打完针，林解扶着江优回到大厅，虽然他和江优身高差不多，但江优体格比他强壮不少，这一来一回重量全压在了他身上，压的他半边身子酸痛不已。
　　林解把江优放到椅子上，然后活动了下胳膊和肩膀后，这才感觉舒服了点。
　　冬天天气冷，大多数人的抵抗力比较差，容易感冒发烧，这么一会儿功夫，诊所里的又来了不少病人，问诊处都排起了队。
　　林解也加入到了队伍中。他前面有6个人，站在他前方的是个染着粉色头发的女孩，看起来年龄还没他大，不知道在和什么人打电话，左一个卧槽右一个我靠。
　　排队排了将近半小时才到林解，男医生抬头看了看他，“是刚刚打小针的那个吗？”
　　“是。”林解点了点头。
　　“叫什么？年龄多大了？”男医生一边问，一边写药方。
　　林解回答：“江优，年龄……应该是16。”
　　男医生开好药方，穿到了旁边的插纸针上，“等会儿到轮到给你配药的时候会喊你，你留意下。”
　　林解点了点头，然后回到江优旁边，江优还在睡着，大厅里的座位已经坐满了人，林解走到配药室旁边，站在门口不远处等着女医生配药。
　　女医生在大厅和配药室两边来回穿梭，不知等了多久，林解站的腿都麻了，女医生陆陆续续喊了一个又一个，不知还要多久才能喊到江优的名字。
　　他看了看墙上的钟表，已经4点了，江优还没醒，不过脸上的潮红已经退了，脸色恢复了正常。
　　林解在诊所门口和配药室中间来回走，活动腿脚，在他第5次走到诊所门口的时候，终于听到女医生喊江优的名字。
　　林解快步回到配药室门口，女医生一边配药一边嘱咐，“回去后尽量别吹风，生冷辛辣、油腻刺激的别吃，可以吃些容易消化的东西，粥、面条之类的，多喝开水。”
　　“知道了。”林解暗暗记下，“药是饭前还是饭后吃？”
　　“饭后吃，一天三次，一次一包。”女医生把包好的药用塑料袋装了起来，递给林解。
　　和药店里卖的盒装药不一样，诊所里的药都是分开配的，一包药就是一次的药量。
　　“一共多少钱？”林解接过袋子。
　　女医生拿出算盘，手指噼里啪啦的拨动着算珠，“退烧针25块，药30块，一共55块。”
　　林解从兜里掏出刚刚卖鱼的钱，数了55块递给了医生，卖鱼总共卖了86块，大半的辛苦全白费了，从配药室离开后，林解微微叹了口气。
　　林爷爷林奶奶年纪大了身体大不如前，尤其是林爷爷，年轻的时候为了养家糊口，干活太拼，身体留下不少暗伤，以至于现在身体比同龄的老人差许多。去年夏天林爷爷在地里干活热晕了过去，要不是正好有人路过看到，及时送了医院，还不知道会出什么事。
　　这事儿被林解三个姑姑知道了，怎么也不愿意让老人再种地，后来几人一合计，决定秋收后留1亩地让老人种着玩，其他全包出去。
　　后来三个姑姑想把他们接走照顾，林爷爷林奶奶想都不想就拒绝了，他们不愿意给闺女添麻烦，也怕到了别人家林解不自在。
　　中考结束后，林解本打算去镇上找份暑假工，谁料想跑遍了所有招工的商店，结果都被拒绝了，老板不敢要，说雇佣未成年人违法，被人举报了是要罚款的，他们不做违法事。
　　林解只能另寻他法，他卖过矿泉水、卖过水果蔬菜、甚至还捡过塑料瓶易拉罐，平时放假，哪能挣钱往哪钻，所以每一分钱，他都很珍惜。
　　林解走到江优面前，弯腰把手放在江优的额头上，已经不烫了，未等林解收回手，江优突然睁开了眼睛，林解惊了一下，心里猛地一突突，手像是被蜜蜂蜇了一样，立马收了回来。
　　这眼睁的毫无征兆，整的跟恐怖片似的。
　　江优呆呆的看着前方一动不动，足足5秒钟，仿佛整个人被按了暂停键，林解不免有点担心，是不是发烧伤到脑子了，于是轻轻喊了声：“江优？”
　　“嗯？”，听到林解喊自己，江优这才意识回笼，看向林解，“你刚刚是不是摸我头了？”
　　林解面色如常的回答：“没有。”
　　“我刚才明明看到了。”江优一脸不信的看着林解。
　　林解面无表情的说：“你眼花了。”
　　“切，把人当傻子耍呢。”江优嗤了一声。
　　“能走路吗，能走就快点起来。”林解凉凉的看了江优一眼。
　　江优撇了撇嘴，刚动了下屁股，就感觉右边屁股有点疼，江优眉头紧锁，然后愤怒的盯着林解，“是不是给我打针了？我不是说不打针吗。”
　　林解没理会江优的质问，独自朝诊所外走去，街上的人已经没有来时那么多了，地上的雪被众人踩踏后失去了原本的纯白，和尘土混合变成了污泥浊水。
　　看到林解鸟都不鸟自己，江优感觉像是一拳打在了空气里，最终江优泄了气，认命的追了上去，“哎，林解，小解，我错了，我错了还不成，你等等我啊。”
　　听到江优的声音从后边传来，林解放慢了脚步。
　　追上来的江优气喘吁吁，上气不接下气，“哎，我说我还是个病号呢，我……”
　　林解打断了他，“知道自己是病号，就老实点。”
　　江优跑到林解前面，向后倒着走，“咱俩打个商量，你答应我一个要求，我保证到家之前的这段时间全部听你的，你说向东我绝不往西，你说上天我绝不入地，怎么样？”
　　“不怎么样。”林解想也不想的回答。
　　“别这么冷淡嘛，给彼此一个机会。”江优不信以他的手段还搞不定林解。
　　江优身后有一个水坑，眼看他就要踩进去，林解眼疾手快，扯了江优一把，“好好走路。”
　　江优扭头看到地上有个水坑，悻悻的转过身，跟在林解身边，继续劝说，“你说怎么样才能达成交易？条件随便你提。”
　　林解停了下脚步，看了看他“没有可能。”
　　看到林解软的不吃，江优打算来硬的，他健步如飞，抢在林解前面到达了电三轮的位置，然后坐在驾驶位上。
　　林解走到电三轮旁边，对霸占着驾驶位的江优说：“让开。”
　　江优摇了摇头，“不可能，你把钥匙交出来。”
　　“你这么积极的跟着上街，就是为了有机会开电三轮？”林解有点头疼，
　　被戳穿了目的的江优丝毫不觉得尴尬，“没错！”
　　“确定不让？”林解问。
　　江优没说话，用实际行动表明自己的态度。
　　“行吧。”林解看了他一眼，然后转身走了。
　　江优本来不相信林解真的会走，但当看到林解拐到街里后一直往前走，没有丝毫回头的迹象，身影快要消失在他的视线里的时候，他慌了，林解就这么走了，他咋办啊。
　　江优神色慌张的从座子上站起来，朝林解大声喊，“林解，你去哪？”
　　林解恍若未闻，一直往前走。
　　江优又喊了声，“林解？”
　　林解依然没有回应，消失在了江优的视野中。
　　看到对方的身影消失了，江优匆忙从车上跳下来去追林解，谁曾想江优刚追到街口，就看见林解竟然在路边的一个水果摊前买香蕉。
　　林解把挑好的香蕉放在电子秤上，老板看了看电子显示屏，“10块零2毛，给10块就行。”
　　林解付了钱，拎着香蕉，转过身看见了江优，没有说话，继续往回走。
　　江优就这么看着林解离自己越来越近，然后又路过自己。他至今之前，从未遇到过林解这种类型的人，软硬不吃，油盐不进，任何策略办法对他都无效。
　　唉，明明看起来一拳头就能抡倒，但不知道为什么每次和林解说话，他都会被噎得哑口无言。
　　林解没听到身后动静，扭头看到江优还伫在那，“还不走？”
　　江优翻了个白眼，跟了上来。
　　两人走到车旁，林解把香蕉放到了车上，折腾了一番，天已经黑了，江优自觉的坐在副驾的位置，林解坐在驾驶座上，插上钥匙后打开车灯，开着车走了。
　　寒风凄凄，肆虐的吹打着路上的行人。没有了军大衣的林解手脚都已经冻的僵硬，即使戴了手套穿了鞋子，也丝毫没有感受到一丝暖意，他紧紧的握着车把，眼睛注视着前方。
　　江优并没有把军大衣穿在身上，而是顶在了头上，双手攥着衣领，仅露出了一双眼睛。
　　路刚走了一半，天空就飘起了小雪，雪花稀稀落落的从空中飘下，落在了林解被风吹得通红的鼻子上，然后融化成了水滴，滑落到了衣服上，形成一片水渍。
　　“林解，你冷不？”江优看了看旁边头被雷锋帽裹得严实的林解。
　　话刚出口江优就有点后悔了，这话问的是多么的蠢，这么冷的天儿，还开着车能不冷吗，又不是企鹅，不过还好，林解似乎没听到。
　　车灯照亮了前方的道路，车子在路上飞驰前行，很快林解和江优便看到灯火点亮了的村庄，以及永远守候在村口的那座桥。
　　临近桥头时，循着车灯林解和江优看到桥那头的林家的两位老人和柳家母女，四人围成了个圈在聊天，江优从大衣里伸出手向他们挥了挥手，大声喊，“我们回来了！”
　　几人被江优的声音吸引了视线，纷纷转头看向大路。车子在几人的注视下缓缓驶过小桥，经过几人面前，最后停留在林家门口，林解把江优放下后又把车开到院子里的车棚下。
　　江优直奔老母亲面前，柳淑宁见他顶着林解的军大衣，于是帮江优从头上取下，“怎么穿着小解的衣服？”
　　“出门的时候穿的有点薄，没想到车上那么冷。”江优对老妈咧嘴一笑，清澈干净的眼睛里仿佛闪着光，如同夜空中的星辰那般明亮。
　　“唉，我怎么忘记这茬了。”柳奶奶懊悔的拍了下大腿，“忘记给优优拿件挡风的衣服了”。
　　江优上前双手握住柳奶奶拍大腿的那只手，摇了摇，“姥姥，我没事。”
　　林奶奶看到穿着军大衣是江优，什么也没说，垂下了下头，然后把林解的双手拉过去，揣进了怀里。
　　“奶奶，手凉，别冰着你。”，林解把手往回抽，但是林奶奶的手抓的很紧，他愣是没抽动。
　　林奶奶抬起头看着林解，门灯昏黄的灯光洒在林解的脸上，他漆黑的眸子里有着不符合年龄的深邃，略显稚嫩的脸庞透露着成年人的沉稳坚毅。
　　听到林解的声音，柳淑宁走到祖孙二人跟前，“今天多亏了小解，不然江优这小子肯定要冻坏了。”
　　“淑宁这是说的哪里话，优优能陪着乖孙去可是帮了大忙了。”林奶奶抬头，脸上已经不见刚刚的难过，挂满了笑容看向柳淑宁。
　　“都是林解在照顾我。”江优弱弱的看了林解一眼。
　　林爷爷看到江优的小动作，笑了笑，“这孩子，还挺有意思。”
　　雪越下越大，抬头望去，视野几乎被这棉絮般大雪完全遮住，柳奶奶从柳淑宁手上拿过大衣，递给林奶奶，“这雪怎么一下变这么大了，我们得赶紧回去了。”
　　看到柳家祖孙三个要回去，林解叫住他们，“淑宁姑姑，你们等下。”
　　听到林解的话，江优心里慌了，暗道不好。
　　林解从军大衣兜里掏出在诊所拿的药，递给柳淑宁，“今天下午江优发烧了，这是在诊所拿的药。”
　　“发烧了？”柳淑宁看向江优。
　　“哈哈，哈哈”江优不敢看柳淑宁，眼睛看向飘着大雪的天空，尴尬的笑了两声。
　　“谢谢你，小解。”，柳淑宁接过药，“今天真是麻烦你了。”然后回了江优一记刀眼。
　　余光撇到自己老妈的眼神，江优心里更慌了。老爸老妈对他没有望子成龙的要求，即使自己的一些坏习惯，只要无伤大雅，也不会特意追究，对他的要求只有别把自己的身体不当回事儿，还有就是别作死，看来今天这事儿没半小时是过不去了，江优如同霜打的茄子，耷拉下了脑袋。
　　“淑宁姑姑说的哪里话。”林解笑了笑，然后把用药量和注意事项告诉柳淑宁。
　　三人在大雪完全覆盖地面前到了家。
　　晚上吃完饭，林奶奶烧了半锅热水，让林解泡脚。林解坐在床上，脱掉鞋子和袜子，双脚慢慢放进热水里，微烫的温度舒服的让他忍不住叹息，外边的雪还在下着，这会儿起了风，在屋里关上门都能听到那鬼哭狼嚎的风声，在这寂静的冬夜尤为刺耳。
　　林解泡了10分钟，盆里的水就开始变冷了，他拿起事先准备好的擦脚布，把脚擦干，泡完脚之后整个人身体暖洋洋的，他穿上拖鞋下了床，打开门后端起洗脚盆出门，把洗脚水倒进了下水池里，下水池中的雪被温热的洗脚水融化，顺着下水口一起流了下去。
　　林解回到卧室，坐在床上，想着过年要置办的东西，他们家人少，过年气氛并不像别人家那么浓郁，每年都是到春节的前两天才开始置办年货，他从抽屉里拿出手机，准备用手机便签工具记下过年要置办年货。
　　手机才刚解锁，就开始不停的在弹聊天消息通知，他打开聊天工具，消息列表未读消息数99+，‘四大才子’群聊未读消息数99+。林解……，这几个人每天是都没事儿干吗？
　　他突然注意到下方通讯录有1条未读消息，点进去发现是梁婉婉的好友请求，猜都不用猜一定是聂凯在中间起了作用，林解同意了梁婉婉的好友请求，至此，林解的好友列表迎来了第4个人。
　　林解关闭聊天软件后，打开便签工具，输入要置办的年货：春联、鞭炮、把香、黄纸、纸钱、瓜子花生糖。
　　初二姑姑们要来走亲戚，还需要再备点菜，林解想了想又输入芹菜、豆腐、土豆、青椒、青菜、茄子、鸡蛋、番茄、鸡肉。
　　前几天村里有杀猪的，爷爷已经买了10斤猪肉，已经够包饺子和做菜了，林解大致想了想，再买这么多差不多也够了，除了三个姑姑，他们家没有别的亲戚了，买的菜够初二吃就行。
　　整理好要置办的东西后，林解把手机放回到抽屉里，脱了衣服躺进被窝，关了灯。
　　一夜好眠。
　　雷打不动的每天早上6点醒，林解睁开眼睛，感觉鼻子有点堵，嗓子也有点疼，应该是昨天晚上回来的时候冻着了，昨晚睡之前没一点征兆，没想到他的身体反射弧这么长，过了一晚上才出现症状。
　　不过他还是起了床，可能是因为下了雪的原因，今天早上格外的冷，呼吸的时候感觉肺都凉了。
　　林解穿好衣服后打开门，外边的天空已经微微亮，雪已经停了，地面上的雪没过了脚踝。没有白日的纷乱嘈杂，黎明时分的万物都还沉睡在梦乡里。
　　林解简单洗漱完之后，拿起木掀开始清理院子里的雪，他用木掀先把地上的雪推到院子的一边。
　　老人本就睡眠浅，睡梦中的林奶奶很快就被外边的动静吵醒了，林奶奶推了推睡在外边的林爷爷，“老伴，老伴。”
　　林爷爷迷迷糊糊的应了声，“嗯。”
　　看到林爷爷没醒，林奶奶又推了推他，被扰了清梦的林爷爷总算醒了过来，没好气的问，“大半夜不睡觉，干啥呢？”
　　“还大半夜，天都亮了。”林奶奶没好气的说，“乖孙都在外边干活了，你咋还好意思睡，赶紧起床。”
　　“天还这么早，他不睡觉在干啥？”林爷爷透过窗户看了看外边，然后翻了个身又闭上了眼睛。
　　“昨晚儿下了那么大的雪，你说在干啥。”林奶奶从被窝里坐起来，摸到搭在被子上的棉袄穿上。
　　冰冷的空气从被子边缘的缝隙钻进被窝里，林爷爷被林奶奶悉悉索索的穿衣服声吵的也睡不着了，干脆从被窝里坐起来，他摸索着打开床头边的开关，屋里瞬间亮了起来。
　　林爷爷林奶奶从卧室出来时，林解已经把院子里的雪全部推到了一边，正在用木掀把雪堆在一起。
　　看到从屋里出来的爷爷奶奶，林解停下了手中动作，转头看向两人，“爷爷奶奶，天还早，你们怎么起来了？”
　　“不早了，天都大亮了，”林奶奶看了看天，安排道，“乖孙你歇会儿，剩下的让你爷爷干。”
　　林爷爷从窗户边上扯了双白手套，一边往手上套一边说，“你奶奶就喜欢瞎操心。”
　　林解笑了笑，指着墙边的大扫帚，“爷爷，你用扫帚扫下地上的雪。这边的还是我来铲吧。”
　　林爷爷点了点头，“行。”
　　祖孙俩分工合作很快将院子里的雪清理干净了。
　　清理完院子里的雪，林解拿着扫帚向大门口走，“爷爷，门口的我去扫，你去帮奶奶烧锅吧。”
　　林爷爷看了眼已经出门的林解，笑骂：“臭小子，会指使你爷爷做事了。”
　　林解用扫帚从门口把雪往桥边推，堆到了桥边，然后把地面上残留的雪也扫到了桥边。这才扛着扫帚准备回家。
　　突然一道轻快雀跃的声音传入耳中。
　　“Good morni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