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仙》灯点渔火

37、漏泽镇志

　　沈甦梨一愣，心想自己都不了解漏泽会，这邀请也太生硬了吧，于是反问：“前辈可以为我介绍漏泽会的目标与发展历程吗？”

　　“从前有位女神，她为庇佑自己治下的那方子民，受辱了一千余年，最终陨落。幸存的子民谨遵她五十世后再度回归的预言，创立了漏泽会。

　　如今又是一千年，四十九世过去，预言之期将至，漏泽会将以千年的道行积累加诸神女之身，以供其回归后恢复实力。”

　　使者有些自说自话，即使知道自己与江衡神女的关系，可沈甦梨还是摸不准使者的意思：“可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空气凝固了，沈甦梨扶额，继续补充：“目前我并不能理解漏泽会的行为，光就江衡的身体来说，常年气息逆行，内脏受损。

　　可你们除了寻找上清派治疗外并无实质性的措施，例如……停止目前的修炼方式。”

　　“沈甦梨！”

　　江衡有些愤怒：“你要拒绝就干脆拒绝，把我扯上做什么，以及你凭什么质疑漏泽会的修炼方式。”

　　沈甦梨看了看木雕空洞的眼睛，也没多说什么，只说了一句：“道不同不相为谋，告辞。”

　　沈甦梨转身离开，江衡跟着追了出去。

　　“江衡，你真不觉得自己的现状有问题吗？！”

　　江衡抓住了沈甦梨的手腕，沈甦梨挣开了她并斥责：“一千年，四十九世，平均每世寿数仅二十多岁。你现在多大了？也甘愿被当成吸收灵气的耗材？”

　　江衡飞快拔下发上簪子，抵在沈甦梨眉心：“沈甦梨，你根本不了解，就不要说话了。如果不是被漏泽会收留，我根本不可能有如今的生活。”

　　“他们找上清派延续你的生命只是为让你吸收更多灵气，你到现在根本没有消化完毕太湖龙的力量吧？类似的副作用你还淤积了多少，自己不知道吗？”

　　“我还是那句话，你根本就不了解！我也在湖州南浔出生，可我一生下来就是个弃婴！

　　漏泽会收留我、培养我、教育我，我有道理要报答。沈甦梨，我们是一个年纪的，可我们的经历根本不一样。不要用你的标准来评判我！”

　　江衡情绪激动，连带着沈甦梨心中也起了无名火：“江衡！你根本就不是神女转世，我才是……”

　　沈甦梨的嘴在江衡眼中一张一合，没发出声音。看着江衡的反应，沈甦梨也明白了这很违和，下意识看向使者所在的殿内。

　　抵在额头的簪子只是木头，并不会流血，沈甦梨接近江衡，眉心的痛楚让她脑子更加清醒，既然目前无法对江衡吐露实情，只能拖时间：

　　“依照他们的说法，你就是第五十世吧。诚然，每个人的观念因经历各异而不同，你的选择我无可指摘。

　　只是我希望你能更加清楚，你为漏泽会付出真心，可他们的真心都在促着你死亡。”

　　江衡喘着气，却依然没有垂下手。

　　“江衡，我先走了，我会为你寻找医治方子，在我们再见之前，以自己身体为重。”

　　沈甦梨将指尖抵在木簪上，让自己的气通过簪子与江衡的手臂，达到同频效果。实在是太乱了，为她体内解开了几个较大的结后转身就走。

　　从东岳庙走出去时，沈甦梨总能感受到一股亲切感，十殿阎罗、地府各司，她太熟悉了。

　　放松下来也更利于思考。虽说他人叙述事情时总会带上各种主观情绪，但从使者的话语中沈甦梨还能提炼出一些内容：

　　漏泽之乱与江衡神女的子民有关，不知道是由他们引起的还只是因为他们参与。

　　江衡被误认为神女转世，所经历的痛苦是替自己扛下的。

　　朱持清与漏泽会的矛盾，上清派不可能不知道，但依然帮助江衡医治，说明他们之间可能达成了某种合作。是神女归来的利益保证吗？

　　在梅山，沈甦梨与杨戬分享了今日的遭遇与自己提炼的信息。

　　杨戬久久不语，随后才问：“甦梨，从太湖龙交出神权与巫盛的死亡，你得出了什么认识？”

　　“神失去神权就是仙，而仙是会死的。”

　　“漏泽原先是地府中文化最鼎盛的小镇，”杨戬话锋一转，“因为那里是将死之仙汇聚的地方。”

　　“漏泽漏泽，长生被视为得道后的天露恩泽，却正如滴漏一般，终有尽时。因此最初漏泽并不是像如今焉海一般的无边无际的大湖。

　　江衡治下的子民，就是漏泽镇上将死的仙人，也是他们发动了漏泽之乱。

　　江衡与仙人们的大战令漏泽整个镇都陷了下去，由此溢上来的黄泉水与仙人怨魂结合，形成了能够吸附三尸的焉海。

　　江衡所为，本是戴罪立功，却因被天神轻飘飘一句‘此乃她本职工作’一笔带过，接着又被参治下不严招致叛乱，差点被罚魂飞魄散的極雷之刑。

　　金霞洞师门力保，地府与释门劝告，才免除了这一刑罚。但力争之下，她要戴上镣铐，守望焉海一千年。”

　　杨戬看着沈甦梨：“这是当时的调查结果，想必在具体细节之上你也察觉到了矛盾。”

　　沈甦梨点了点头。

　　她猜漏泽会的使者或许就是当年生活在漏泽镇的仙人。

　　如果江衡真以雷霆手段镇压叛乱，那就是站在了仙人们的对立面。可漏泽会的使者的言行完全显示为他们为了江衡付出一千年。

　　曾经神女形象入梦北宋蔡京，指导创建漏泽园，虽然那个形象不一定是江衡本人所化，但也与使者脱不开关系。

　　“对了甦梨，你内力怎么足足弱了一半。”

　　杨戬语气不悦，沈甦梨知道他在明知故问：“我与江衡平气嘛，原本即使到她身体也能沟通天地、有来有往。但是嘛……你也知道，漏泽会的功法只进不出，所以……哈哈，没死就行。”

　　沈甦梨挠了挠头。

　　杨戬也装不了严肃，看到了沈甦梨清楚明白事情原委 也只能无奈扶额：

　　“好在你经脉比以前拓宽了，又在梅山修炼，这点损失可能人间时间一个月就能补回来了。不过下次还是要以自己身体为重。”

　　“知道啦～我去导引补气去了——”

　　看着沈甦梨快速跑走的背影，杨戬无奈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