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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第66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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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徽卿连犹豫都没有,直接说:“阿泽你出去。”
雷惊泽看着顾徽卿。
对方也在看着他。
他不是在说谎,对方也不是。
“你没听清我说的吗?”雷惊泽说,“我不是信你,我们俩个人真的只能从这里出去一个人。”
“听清楚了,”顾徽卿说,“我让你走。”
“万一我要出去了,没能在外面找到救你的办法呢?”雷惊泽试探着问。
顾徽卿笑笑:“你如果没有办法,就算是你留下来那你也没办法出去。”
“你知道那你为什么还让我走?”雷惊泽说,“你要知道这里是属于妖魔鬼怪的领域,没有时间什么都没有,只有一片混沌,你留在这里,外面哪怕是过了一万年,你仍然在这里毫无变化。”
“我现在知道了,”顾徽卿低声说,“你如果想留下来陪我,我不阻止你,但我们俩人之间如果只能从这里离开一个人,我希望是你离开。”
雷惊泽的心忽然像被什么东西扯了一下的感觉,有点刺痛。
“你这种话可不能轻易说出来,”雷惊泽垂了垂眼,“这里是没有谎言的,你说出口的话,代表了你必须言出必行,你还有一次可以更改的机会。”
“不改,”顾徽卿摇头,眼神很温柔,“阿泽,如果只能从这里离开一个人,我希望是你能离开。”
他这话一出口,四周的空间陡然出现了扭曲。
雷惊泽一下子就皱起眉,伸出手想去抓顾徽卿的手臂,可惜他的指尖还没能碰到顾徽卿,人就已经消失在原地。
空间还在扭曲着,混沌之中只剩下一个顾徽卿。
他看着雷惊泽离去的地方,脸上带着释然。
雷惊泽是有能力可以自保的,只要不带着他,雷惊泽肯定可以离开这个地方。
顾徽卿看着眼前混沌的虚空世界,想到了第一次见到雷惊泽的时候。
当时对方仿佛从天而降,一下子就站在了他的面前。
因为红玉人形雕,他对雷惊泽,从一开始就是带着谎言带着欺骗的,是有所图的故意接近。
事到如今,他无法对雷惊泽解释清楚之前他的所作所为。
他也不敢说出口,不说出来,雷惊泽还能像现在这样和他相处,最起码俩人还是朋友。
一旦说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他不知道雷惊泽会不会原谅他。
刚才雷惊泽说这个地方只能出去一个人的时候,他是真的想让雷惊泽出去。
哪怕他曾经对雷惊泽有欺骗有隐瞒,但在此时此刻,他是真心的。
他愿意为了雷惊泽,自己一人留在这个虚无的混沌世界之中。
顾徽卿一人站在混沌之中,空间扭曲的越多越严重,最后连顾徽卿也一起吞噬,然后化为了一片广阔的土地。
这片土地有大山,有森林,有江河,还有人。
一个壮汉赤着膀子,顶着大太阳在石山脚下凿石头。
石锤敲击的声音一下又一下,传到了很远的地方。
忽然不远处传来了惊慌呼喊的声音。
壮汉没抬头去看,他正大力敲着石锤。
就在这时,树林里跑出来好几个人。
跑最前面的那人身着一袭藏青色宽袍长衫,头戴玉冠。他旁边还跟着一个穿灰色短衫的小童。
俩人一边跑一边呼叫。
后面跟着五六个衣着破旧的痞子。
“公子!公子!要被追上了!快快!”小童惨白着脸,也不知是汗还是泪,总之是一脸的水。
“那边有人!”那公子倒还算镇静,他带着小童跑向了正在采石的壮汉。
“这位兄台,我二人被痞子拦路索要钱财后还差些被他们欺辱,望兄台能搭救小弟,小弟定以重金酬谢!”
公子虽然跑的气喘吁吁,但他言语有礼,倒还是保持着大家公子的气度和风骨。
采石的壮汉这才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抬头看了一眼公子。
公子虽然跑的发髻和衣衫不整,但一张脸是真的好看,说句美如好女,明净柔和也不为过。
而公子一看见壮汉的脸,立即就微微侧了侧头。
壮汉不仅身体孔武有力,脸也长得如刀削石刻般,眼神锋利如刃。
壮汉看看公子,又看看小童。
那小童不过十二、三岁,先前被人追着跑,此时一停下来,害怕的浑身直哆嗦。
壮汉看看他们主仆二人,又去看渐渐逼近的那几个痞子。
“你小子赶紧滚开,不要在此打扰你爷爷们的好事!”跑在最前头的痞子凶神恶煞地指着壮汉骂。
那公子和小童被吓的直往壮汉身后躲。
石山脚下全是边缘尖锐的大石,那公子的手背不小心撞了一下石头,立即就被划出了一道口子,鲜血瞬间流了出来。
“嘶!”公子吃痛缩回了手。
小童和壮汉看了过去。
小童捧着自家公子的手,声音带上了哭腔:“公子公子,你流血了,呜呜。”
公子还没张嘴说话,壮汉就走了过来。
他生得高壮,长得像座小山似的,离近了尤其明显,给人很大的压迫感。
小童看见他走过来,吓得都不敢再哭了。
壮汉掐着公子的细腰,将人抱到平坦的地方站着,而后抽出了他自己腰后别着的砍刀。
那砍刀外面套着一个藤编的刀套,刀柄缠着一层薄薄的旧布。
他看了一眼公子,开口道:“待着莫乱动。”
公子瞪着双美目看着壮汉的后背,也不知想到了什么,有些羞人地红了脸。
那几个痞子这会全都追了上来,一个个叫嚣着冲向了壮汉。
“公子……”小童扶着自家公子不敢看,“他就一人,双拳难敌四手,这可怎么办啊!”
公子也担忧地看着壮汉。
只见壮汉不慌不忙地举起了手中的砍刀,一个回合之后,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那几个痞子,个个口中都发出痛苦的呻吟声。
壮汉将砍刀别回腰后,眼神凶狠地盯着地上的痞子。
“滚!”
那几个痞子吓得立马忍痛爬了起来,互相搀扶着跑了。
壮汉转身走回到公子的身边,他看看公子,开口道:“你们二人可以走了。”
说完,又重新拿起了铁凿。
“小弟谢过兄台,这是我随身带的银两,就当作是兄台救我和小童的酬劳,望兄台能收下。”
公子从腰间解下了装钱子的钱袋。
“不用,你们走吧,”壮汉头都没抬。
“你这人!”小童叉腰瞪着壮汉。
“小童不得无礼!”公子说了小童一句,然后想把钱袋放在旁边的石头上。
哪知那壮汉像是脑后长了眼睛似的:“拿回去。”
公子拿钱袋的手一顿,只好带着小童就这样离开。
待他们主仆离开后,壮汉这才直起身来看了看。
两日之后,公子又来了。
他这次带着小童,还另外带着一个男仆人。
“兄台,小弟给你带来了回芳楼的酱香鸭,望兄台能喜欢。”
那壮汉今天还是沉默地独自在采石。
他不收公子的钱,倒是会吃公子买来的吃食。
一来二去的,俩人也就熟悉了起来。
公子知道了壮汉是石匠的徒弟,每天上午要为师父采石头,下午在师父家里学习石头雕刻。
而壮汉也知道了公子是镇子上员外老爷家的儿子,自小娇生惯养,是在锦衣玉食里长大的。
“你别看我长这样,我也是很能干的。”
公子不愿让壮汉觉得他是个纨绔子弟,非要抢了壮汉的铁凿说要帮忙采石。
结果才凿了没两下,他那双似柔弱无骨的手就起了好几个水泡。
壮汉叹着气为他包扎双手:“阿弟你是长在金玉里的宝珠,万不能再这样伤害自己。”
“阿兄是不是在心里笑话我?”公子双眼含着泪看着壮汉。
“我没有笑话阿弟,我是心疼阿弟,”壮汉在公子面前已经不再是以前那个不懂得怜香惜玉的人了。
而公子在壮汉面前可比在家里还要来的娇贵。
他们唤彼此为“阿兄”和“阿弟”,感情却比亲兄弟还要深。
有一次,壮汉的师兄要成亲,他帮着师兄去置办家当,看见师兄给未来的媳妇儿买了一把很小的小铜镜。
铜镜很贵,但师兄捧着那面小小的铜镜却笑的很幸福。
壮汉口袋空空,他虽是一人过活,但师父师娘自小把他捡回来再养大,待他如子,再教他手艺,他的一切都是师父给的,他又怎敢再要师父的银钱。
于是壮汉自己花了好些时间,细心打磨雕刻了一个圆石块。
那圆石块外面一圈比里面要厚些,并在边缘处刻满了祥云图案。
乍一眼看见,就像一面镜子。
壮汉还花钱去订了一个小圆木盆,那木盆不大,刚好可以放在壮汉自己雕刻出来的那个圆石上。
壮汉为了这面奇怪的圆石块,可谓是废寝忘食,用尽了心思。
公子因此还生了壮汉的气,只因对方对着一块石头比对他还上心。
直到壮汉把那奇怪的圆石和一个小木盆亲手送给了他。
“阿兄?”公子不知所措地看着壮汉。
“阿弟莫怪阿兄寒酸,阿兄无法送阿弟一面铜镜,只好送阿弟一面石镜,阿弟……收下吧。”
壮汉这人许是一生都未曾送过礼物给他人,嘴上说着硬邦邦的话,心中却藏着眼前这个好看的公子。
公子心里也藏了一个人,那人还送了他一面石镜。
公子烦恼着该如何将此事在家人面前委婉地说出来。
他不想和别人一样成亲娶媳妇了,他想和他的阿兄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