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狗的冬日狂恋交响曲》苹果片

12、12

　　Chapter 12

　　隋卞一定，目光匆匆从她短发发梢移到她的双眼处。
　　“……什么？”

　　许愿直面着他，毫不避讳：“是觉得我穿水手服很漂亮还是很可笑？在我的资助人面前羞辱完还不够，现在还要当面嘲讽我是吗？”

　　隋卞头顶无穷个问号闪过。

　　什么——？！
　　谁？谁嘲讽谁！？
　　从他认识她的第一天起，哦不，从他降临到这个世界的第一天起，就让他把“羞辱”二字吸烟刻肺的人到底是谁啊！
　　她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隋卞觉得她的逻辑根本就是崩无可崩。

　　他张了张嘴：“我不懂你的意思，你——”

　　许愿皱眉打断他：“你这种人当然不会懂我的意思。”

　　隋卞人当即懵在原地，跟被水泡发了似的噤着声，哑然目送她离开班级。
　　他的手还维持着刚才把东西递给她的姿势。

　　纯音乐来到尾声，晨钟的声音变大，接连敲了三下，一下比一下沉重。讲台上的电脑响了一声，蓝光熄灭，进入睡眠模式。

　　隋卞终于缓过神来，呆呆地瞧向手上的礼袋。

　　羞辱？
　　他没有羞辱她啊……

　　*

　　回家路上，外头的阴天也不知怎么就转为晴了，太阳穿过云层，光圈一圈比一圈大。
　　隋卞瘫在车里，对着那灿烂的日华，无气也无力地半阖着眼傻看着。

　　不是，这破天，谁让它这么好的？

　　到了家，阳光更好。

　　卞杉正在外头溜着耶耶和毛毛，见了他，任由两只狗将她带了过来。
　　“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回来啦？你没练琴啊？”

　　他平常上午放了学都会在学校里面练一会琴再回来，今天早了足足有半个多小时。

　　隋卞心不在焉地拂一下两只狗，瞎找了个借口：“哦，学校琴音今天有点怪，我回来练。”

　　卞杉不放心地又跟了他几步，“怎么搞的啊？不舒服呀？怎么看着脸色不太好？”

　　不舒服？
　　好借口。

　　隋卞点头，添油加醋地应下了：“下楼梯时人太多了，没看清，脚踩空有点扭到了。”

　　卞杉一听，担心地直皱眉，“怎么搞的这么不小心啊？严重吗？要不要叫医生来看看？”

　　隋卞摇头，吊着一口气往里头走。

　　两只狗倒是不乐意了。

　　这么冷淡？谁能受得了？
　　冷暴力人不对，冷暴力狗就有理了是吧？

　　只是隋卞下了冷酷到底的决心，任凭这两狗怎么折腾他他都无动于衷。
　　进了电梯，靠在软绵绵的墙垫上，一挤，那句“你这种人当然不会懂我的意思”就淌了出来，滴滴答答响在他耳朵旁。

　　他这种人？
　　他这种人到底是什么人？

　　不会懂你的意思？
　　你的意思又究竟是什么意思？

　　隋卞想破天想破地也想不出来。

　　进了琴房，他逼迫自己静下心，坐下，常规试试音，可来来回回好几遍，他都找不到弹琴的感觉。
　　他觉得可能是因为窗户开着，外面空气干扰的缘故。他走过去，把窗户关上，又把窗帘也拉上，试图屏蔽外界的一切，全身心投入练琴中。

　　但是……好像还是不可以。

　　黑白键渐融在一起。
　　他的思维又开始发散。

　　羞辱她？
　　他到底哪里羞辱她了？

　　是因为当时他说的话吗？
　　他说什么了？说是他妈送给她的，还把卞杉的话原封不动地给她复述了一遍。
　　那怎么会是羞辱她呢？

　　难道她认为说她漂亮是在羞辱她？
　　啊……？她觉得自己不漂亮吗？
　　不应该吧？
　　美而不自恋的人或许有很多，但美而不自知的现在真没多少了吧？

　　还是因为他当时的表情和动作？
　　他当时确实是一副不怎么愿意搭理她的模样，但是……但是他之前和她说话的时候也是这样啊，她那会也没说他羞辱她啊？

　　一串音不小心从他手指缝间溜出，沉郁顿挫的调，震得人心麻。

　　隋卞觉得这好难。
　　思考许愿的话好难。

　　比打排球难。
　　比弹钢琴难。
　　比学西班牙语难。

　　他就没碰见过这么难的事。

　　实在想不透，隋卞决定下去吃饭，吃完饭再睡一觉。
　　他坚信睡一觉起来很多事情就会变得清楚很多。

　　下去，厨房饭还没好全，隋卞也不管了，坐着就要开吃。
　　卞杉不同意，给他罚站到餐桌旁的落地窗前，指着空地道：“先晒晒太阳哈，妈妈今天做的汤必须要空腹三个小时喝才是最佳效果，你忘啦？”

　　这是早上出门前，卞杉和那些礼物一起叮嘱给他的。

　　隋卞摇头，“没。”

　　卞杉瞧着儿子在光影里毛茸茸的头，刚忍不住要抬手挼，那两只狗已经发现隋卞下来了，正朝这边冲着，直接给卞杉撅到一边去了。
　　她气得笑了笑，干脆回厨房继续看汤。

　　隋卞四周看了看，五米开外处就有个软椅，但他就跟没看见一样，随地瘫坐下来，腿盘起，脸迎着落地窗外的阳光。
　　两只狗于是一狗一膝盖地趴着看着他。

　　主人好看。
　　主人忧愁。
　　主人不爱。

　　隋卞公平得很，右手摸耶耶，左手摸毛毛。

　　两狗被摸舒服了，呜咽一声。
　　主人还爱~

　　隋卞抬头，在阳光中眯起眼，上一秒还想义愤填膺控告些什么，下一秒就生无可恋地往后倒在地板上。
　　哀嚎：“到底为什么那样说我啊啊……”

　　两狗对视，再蹭。
　　主人疯疯疯疯疯疯。

　　*

　　很快开饭，卞杉给他盛着汤，想起自己送出去的礼物，胸有成竹地问他：“怎么样？你的朋友们都还喜欢我送的礼物吧？”

　　隋卞心里头一啧，胃口更差了。
　　他点头，“喜欢呢。”

　　“那就好。”卞杉开心了，指着西兰花炒口蘑，让隋卞多吃点。

　　隋卞应着，一顿饭吃得失魂失志的。

　　吃饭之前，隋卞想的是，吃完饭睡一觉就什么都好了，但吃完饭睡完觉，事实告诉他这都是骗人的。
　　好什么好？他快坏死了。

　　一路进学校进教学楼进班级，他抗拒到恨不得直接请假回家。

　　推开门，好好的位置坐着那个不好好的人。

　　本来他的情绪就已经堆积得够旺盛的了，现在见到这始作俑者的面，他心里头那个酸啊，漏风似的咝咝往上抽。
　　谁不说，谁不说一句他是这个世界上最委屈最冤枉的人！他到底做了什么要被这样对待？！

　　偏偏她还一副极为淡定的造型，不管是上课还是下课都始终一个表情，维持着之前一贯的冰霜作风。

　　隋卞低头，还能看见抽屉里他没有送出去的礼物。
　　他也不知道这个礼物应该怎样处理，毕竟他从来没有过送礼物被拒绝的经历。

　　这样一算，许愿出现的这短短半个月里，他经历了太多的闻所未闻了，各种社交危机接踵而来，一个两个往他心口上砸，势必要让他卡在这个坎前。
　　而他也确实卡住了。

　　接下来，日子照常普通地过着，但隋卞就是很能感觉到时间的流逝。

　　他想，之所以这样，是因为每一天他都度日如年。
　　他觉得很难熬，去学校很难熬，放学了要回家也很难熬，总之就是哪哪哪都很怪。

　　事实上，他的生活和之前没有任何变化，他还是和从前一样，拥有惬意的生活，拥有众多友善的朋友，拥有让人艳羡的很多很多。
　　他的生活里不曾出现过变数，他一直安稳而肆意。

　　直到许愿露面。
　　她让他的生活出现变数，她让他不再安稳，不再肆意。

　　可偏偏，她并非是哗众取宠编排来搅乱，她就只是很平常地在上课下课而已。

　　这让隋卞更窝火了。
　　因为他意识到，即使她什么都不用做，他也照样会因为她感到怅然。

　　*

　　一周下来，又要到周末，下午最后一节课是体育课，第二节下课，夏天过来，问隋卞：“你排球比赛是后天还是明天来着？”

　　隋卞心下一紧，才想起来他这周就要比赛了！
　　他竟然把这么重要的事情给忘了！

　　隋卞自暴自弃地答：“后天。”

　　夏天点头，四人在一旁等他，都齐刷刷地奇怪打量他。

　　萧然实在受不了他最近的反常，张口就喷：“不是你这几天到底是怎么了？天天蔫头耷脑的，谁又惹你了不成？”

　　谁又惹他了？
　　当然谁，当然又，当然惹。

　　他原本可以彻彻底底谴责的，现在她倒打一耙，成了他也把她给惹到了。
　　这到底算什么理？

　　可他又开不了口。

　　隋卞一言以蔽之：“没什么，就是有点不舒服。”

　　萧然不信，“拉倒吧你，你都不舒服一个星期了，我看你也没不舒服到哪去啊。我看你就是跟我们有秘密了！”

　　夏天赞同：“就是！你这秘密都埋多久了，还不肯跟我们说，什么时候单方面生疏的关系我怎么不知道？”

　　隋卞打死不肯解释。
　　他去储物柜里一样一样拿东西，语气也没有很萎：“你们先去吧，晚上也别等我了，后天比赛，我要和队友练球，不知道什么时候结束。”

　　赤裸裸的托词，夏天嗤之以鼻：“嘁，一个人别扭死吧你，我们走！”

　　徐恩茵被她拖走，悄没声地瞅一眼许愿的位置。

　　外头粉金的天大剌剌铺陈向边际，美轮美奂地窥视着地面上一切。

　　徐恩茵抿唇笑了笑。
　　长大了啊这是，哈哈。

　　*

　　不用隋卞发挥队长之职吆喝，群里已经自发地约起了训练时间，大家不是一个班的，所以有些人是旷了艺术课来训练的。
　　其实这两天队友都有找他训练，只不过他都以为是平常的训练，所以就通通回绝了。

　　想到这，隋卞都想扇自己，亏他们还在群里一口一个队长的。
　　他愧疚地低头在手机上点饮品，指望做个无声的赔罪。虽然平常训练也经常是他请客，不过今天这不一样，今天的饮品饱含着他满满的歉意。

　　因为平时经常请客，所以队友的喜好隋卞都记得清楚，但是等饮料到时，众人去拿，却发现是四杯美式，一杯馥芮白，一杯拿铁。
　　多了一杯美式，少了一杯拿铁。

　　另一个喝拿铁的队友愣了一瞬，伸手要去拿多出来的那一份美式，隋卞却拿过拿铁递给他，“你喝吧，我点错了。”

　　队友不太好意思，“那队长你喝什么？”

　　隋卞下巴一抬，“美式啊。”

　　队友“哦”了一声，点头道：“行吧，谢谢队长！”

　　一呼百应的，一阵断断续续的“谢谢队长”响起。
　　隋卞笑了笑，摇头，“没事。”

　　冰美式拿到手里，沾了半掌的冰水，透心凉。

　　隋卞不像其他这个年纪的男孩，都格外贪凉贪刺激，他夏天的确会喝冰，但一般在运动前或是运动后，他都会很规矩地选择常温饮品，不给自己找不快活。
　　但是今天……今天特殊情况啊。
　　不喝这一杯他就会渴死啊。

　　里头没给手托，隋卞刚拿出来就被冰了一下。
　　他皱眉，换了另一只手，插上吸管，一口下去，五官瞬间往中间聚拢。

　　从他第一次接触美式他就很讨厌。
　　他搞不明白怎么会有人喜欢喝这么苦的东西，更搞不明白竟然有人能做到每天都喝一杯这玩意。

　　这不就是没苦硬给自己找苦吃吗？

　　隋卞不理解，非常不理解。

　　他喜欢甜一点酸一点的东西。
　　在饮品上，选择就是拿铁和奶茶。

　　奶茶。
　　哼。
　　他又想起来当时夏天说要请他喝奶茶，许愿看他的那个眼神。
　　那个让他无地自容的眼神。

　　事实上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无地自容，男生难道不可以喝奶茶吗？被她看一眼会原地爆炸吗？就算她嫌弃又怎样呢？
　　反正他之后就是很抗拒喝奶茶。

　　“队长！我们继续吧！”

　　远处的喊声将隋卞混乱的记忆拉回现在，他放下手里的冰美式，刚要站起来，猛然意识到一件很恐怖的事。

　　他竟然因为许愿看他一眼就不肯喝奶茶！以奶茶为耻了！
　　而且，明明是来打排球，明明是在喝咖啡，怎么就又提到她了？！

　　这下，隋卞原本那些委屈而又夹杂着迷茫的情绪在认识到许愿竟然这么夸张地占据了他的生活后，又全盘变为了愤怒。

　　她简直太可怕了！
　　隋卞在内心仰天大喊。

　　他凭什么要因为她的三言两语就改变自己？她算什么？
　　再说了，他想来想去，她那天生气的可能性最大的原因无非就是觉得他态度不好。那更搞笑了，己所不欲勿施于人那么简单的道理她一个学霸会不知道？搞得好像她对他的态度有多好一样！
　　嘲讽他不说，又反过来说他嘲讽她，罡天反倒她何止！

　　隋卞细数从第一次见面开始，她就用那种微微轻蔑的眼神看他，后面又总是因为各种各样荒唐离谱的理由讨厌他、指责他，她根本从头到尾都没展示出一点点善意！

　　那他就更没必要去在意她的感受了啊，他凭什么要猜她为什么生气？她生就生呗，他问心无愧！
　　他没有做任何对不起她的事，没有过任何嘲讽她的语言或肢体动作或心理活动！
　　所以！她爱生不生！

　　隋卞愤愤地掏出手机，咵咵一阵下单给自己点了两杯奶茶，还都是大杯全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