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正当时》婆娑树下

58、番外二

　　长公主在凉州的府邸是一个三进的院落，陆珩被人领着往里走，迎面而来的边肃晴一身戎装，陆珩忙欠身见礼，只是话到嘴边又有些迟疑，到底是随着秦若瑜叫“师傅”，还是叫“将军”？昨日进城时，这位的脸色可没比秦槐好到哪儿去。陆珩正犹疑间，边肃晴已走到他身前，他心一横，攻城之策，先拿下哪座是哪座！
　　“师傅可是要去城外？”陆珩脸上堆着笑。
　　边肃晴脚下一顿，打量着眼前的人，对这称呼颇觉好笑，她斜睨着对方，把头一点，道：“陆侯爷有礼了，你还是唤我‘边将军’吧。”
　　陆珩面不改色地对上边肃晴的眼神，笑道：“边将军客气，依着辈分，我随阿瑜唤您一声‘师傅’也是应该的。”
　　呵，你小子别得意，你岳父还没点头呢。边肃晴如是想着，冲陆珩别有深意地浅笑一声，道：“长公主还等着呢，陆侯爷请吧。”说罢，潇洒地拱手离去。
　　陆珩继续往里走，不过片刻功夫就来到了正堂门外。领路的侍女冲着里面的人略一行礼便退下了，陆珩定定地站在门外，远远看着上首端坐之人。
　　这些年，在夜深人静时，他想起过很多次父母和兄长。梦回少时，有关兄长的记忆少不了对面之人。幼时，他与母亲一起进宫拜见姑母，那时姑母还只是个昭仪，宫人带他去御花园玩耍，运气不好时会碰上三皇子和五公主那两个魔王，二人总是联手捉弄他，惹急了他就会大喊“长公主姐姐救命”，捉弄他的人便会一哄而散。后来，他长大了一些，父亲允许他骑马了，他在马背上笨手笨脚的时候，总可以看见两个策马狂奔的身影融在暮色之中，那画面也是他心中珍藏的记忆之一。陆家出事之后，他在这世上的亲人只剩下三个：姑母，纪玄，还有——长公主。
　　李元嘉看着门外之人，逆着光，她看不清他脸上神色，只知陆珩一动不动地站了有好一会，半晌，她才淡淡地开口：“行了，你要在那儿站到什么时候？我一会儿还要出城，没工夫跟你耗。”
　　陆珩忙把涌动的心绪压下去，大步跨进正堂，在李元嘉座前一丈之处站定，而后，咚地一声，他忽然跪在地上，手上行礼，嘴里念道：“陆珩见过大……长公主。”他把到嘴边的“嫂”字又咽了回去，只手上和头上不停，恭恭敬敬地嗑了三个头才起身站立。
　　李元嘉的神色有一瞬停滞，眼前亦有些模糊，她知道，依着国礼，陆珩是不必如此的，他行的不是国礼……她五指收拢，又放开，端起手边茶盏轻轻抿了一口，脸上恢复清明之色。待陆珩起身站定，她才仔仔细细打量了他两遭，颔首笑道：“上次见你还是三年前，果然又长高了不少，本事也长了，连娶妻之事都学会谋划了。”
　　陆珩脸上一红，竟有些手足无措起来，一时不知该作何解释，讷讷道：“就是……陛下赐婚……”
　　李元嘉戏谑地看着他，笑道：“阿瑜的确是个好姑娘，我本来也在留心她的亲事，未曾想她不过才离开凉州几个月的功夫，倒是被你捷足先登了。”
　　“大……公主，元嘉姐姐，我也算是您看着长大的，您就……就……您不是应该帮我吗？”陆珩说着说着，露出一脸可怜相，“我本想着等你回长安的时候跟你说的，不承想您今年又没回去……”
　　李元嘉脸色一黯，垂眸轻声咕嚷了一句，陆珩没听清，待要问时，李元嘉已缓了神色，道：“我只问你一件事，我看阿瑜甚好，日后我欲将玄羽营交到她手里。本朝从未有过夫妇二人都领兵的先例，她若是领了玄羽营的兵权，你就不能带兵了，即便你想留在凉州大营，最多也只能做个散官，你可想好了？”
　　陆珩先是一愣，听完之后就舒展眉头笑了，道：“公主姐姐，你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要反对这门亲事呢。嘿嘿，我早就与阿瑜说好了，她尽管去做威风凛凛的女将军，凉州大营给我留个缺就行，什么都尉校尉都无所谓。”
　　李元嘉忽然笑了，对着身后的屏风朗声说道：“秦将军可听见了？本宫说了可为宣武侯担保，绝不让令嫒受委屈，这回可信了？”
　　陆珩这下是真呆住了，他瞠目结舌地看着屏风后面转出的人。秦槐先是轻轻地瞥了他一眼，而后才恭敬地对着长公主欠身说道：“微臣怎会不信公主殿下，适才失礼了。可否容臣与这小子单独叙话？”
　　陆珩求救般地看向李元嘉，对方冲他淡淡一笑，道：“秦将军随意。”
　　秦槐这才大步走向陆珩，陆珩忙要躬身行礼时，被对方一把托住双手，陆珩感受到手下传来一股沉稳的力道，耳中只听得一道威严之声：“走吧，跟老夫去凉州大营转转，咱们聊聊。”不及他出言回复，他已被秦槐带着出了正堂，仓促之间，他不忘回头去看长公主，见对方冲他微微颔首，他才心下略安。
　　待二人走远了，李元嘉才低笑出声，她从袖中取出一柄短剑，轻轻摩挲着剑身，忽然低声自语：“阿珩也长大了，方才他问我为何今年没有回长安，还不是因为你在梦里跟我说，你迷路了，找不到回长安的路了，让我别丢下你。陆璃啊陆璃，你怎么这么没用啊，怎么还能迷路呢……”

　　秦家后院
　　秦若瑜和徐敏在陪着小崔氏拆阅她们从长安带回的礼物，秦若瑜坐了半晌便觉有些无味，随口问道：“娘，我爹呢？”
　　小崔氏手下一顿，秦槐昨夜的梦话都是“好小子，看招！”，今日一早又匆匆出府，不作他想，定是去找陆珩了，她摇头失笑，道：“想必是军中事务繁忙，去巡防了吧。”
　　徐敏坐在秦若瑜身边，抱着她手臂，低声道：“表姐，你是不是想出府去玩？不许撇下我。”
　　小崔氏看着窃窃私语的二人，心头一动，昨夜她已看了崔氏给她的信，她倒是乐意的，只是不知小的怎么想，念及此，她放下手中之物，开口唤道：“敏儿——”才起了个头，就听丫鬟来禀“刺史张夫人求见”。
　　秦若瑜眼巴巴地看向她，小崔氏笑道：“又不想见？罢了，你们两个自去玩吧。”说完，又吩咐来人将刺史家眷迎到偏厅。
　　一个雍容妇人随着仆妇款款行来，远远地瞧见两个俏丽的身影被一众丫鬟簇拥着出了正院往东而去，她忍不住张望，低声向秦府之人询问：“刚才从夫人院中出来的可是你家姑娘？她身边的是谁？”
　　“是京城徐家的表姑娘。”
　　“这样啊！瞧着很是活泼呢。”妇人恋恋不舍地收回目光，叹道。

　　大明宫
　　徐玫正在滕录一份宫女受赏名册，忽听窗外传来一阵叽叽喳喳嬉闹之声，只听有人赞道：“听金銮殿的公公说，今岁的探花郎好俊俏呢！”
　　“当真？可曾婚配？”
　　“哈哈，瞧你这傻样，就算不曾婚配又如何？”
　　“探花郎是哪家郎君啊？我帮我族中姐妹打听打听不可以吗？”
　　“听闻探花郎家世清贫，好像姓赵，叫什么……赵成业……”
　　徐玫手中的笔停了一瞬，一滴墨自笔尖滴下，晕坏了一页，她只得重写。
　　“司簿，先吃饭吧。”暮雪领了膳食回来。
　　“好。”徐玫笑着放下手中的笔，表兄高中，是好事。
　　暮雪揭开食盒，一面取出饭食，一面说着从膳房听来的消息：“姑娘，听说吐蕃又派人来求亲了，宫里人人都说五公主可能要嫁去吐蕃了，还说又要挑选一批女官和工匠随着五公主去呢。哎，可千万别挑上咱们。”
　　徐玫微微愣神，她抬头望向殿外，琉璃玉瓦之上，是湛蓝高远的天空，她喃喃说道：“暮雪，等你到了年纪，我去求姜尚宫放你出宫吧。”

作者有话说

　　番外就暂时只到这吧，宝子们，我要去为新文存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