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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第 3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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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提示音,云曜心跳遽然加速。
这可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正愁如何与主考官搭上线,没想到,一次小小的意外风波,竟然能把对方送到自己面前。
她深吸一口气,很快镇定下来,开始思考对策。
自己跟对方素不相识,得利用好白月光特征,把初印象效果最大化才行。
这段时间经历了各种大风大浪的云曜,已经不会像最初一般,将所有情绪都摆在面上。故而她脸上波澜不惊,只挺直背脊轻轻抬手,对着这名叫“夕敬”的考官遥遥行礼,拱手定声道:
“晚辈云曜,字玉镜。见过王大人。”
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温润,叫人如沐春风。
如此严谨蹈距的礼节,在醉生梦死的满春楼显得格格不入。
但也正是这种“格格不入”,反叫人不由得多看两眼——身姿翩翩的少年女郎站在灯烛辉煌的大厅内,星目疏眉,容资极为出众,称得上一句“光风霁月”。上好的锦绣华服披在身上,丝毫不折损她的出尘气质,反而更衬托出女艳独绝、卓尔不群。
在她周围,喧嚣芜杂的声音无端静了静,创造出一片难得的真空。
仿佛连时间都停止在了此刻。
直到有两道接连响起的物什碰撞声,打破了这种寂静。
——啪嗒,啪嗒。
竟是主考官有些失神。
手旁原本整整齐齐堆叠起的酒筹,被她不小心打落在桌案,在撞击时发出不小的声响。
见状,系统震惊的叹服在云曜脑海响起。
【宿主,白月光这个特征给了你,还真是给对了!】
原本[顶级白月光]带来的效果,就有百分之百的惊艳。如今,在云曜的一番特意操作下,竟又达到超越极限的顶格效果。
另一旁的吴岫因为见过云曜的肖像,并不受她[白月光]特征的影响,早已经大喇喇在主考官身边坐下。
“怎么了,夕敬?你莫不会是早已认识这位云曜,云小友吧。怎么一直盯着她看?”
她一边说着,一边挪了挪屁股,在可容纳两人的桌案旁硬生生挤出了第三个位置,邀请云曜坐过来。
云曜正欲走过去,忽然感受到自己衣袖传来的细微拉力。
她回头,撞进玉绮罗含情脉脉的桃花眼中。
“怎么了?”
玉绮罗凑近她,低声提醒:“折花宴快要开始了。今晚折花宴是在台子上拍卖,声势不小。等会儿台子上闹起来,怕是跟人说不上话。”
男子俯身时,一阵异香拂过鼻尖,留下甜腻的余韵。
云曜不为之所动,只微微颔首:“嗯,我明白你的意思。”
折花宴前的时间所剩无几,要想跟主考官亲近,就得趁现在。
所幸已经有了个好的开始,就看等会儿自己如何随机应变了。
她朝吴岫特意为自己空出的位置走去,甫一坐下,便听到右手畔传来一句感慨。
“哎呀,怪不得我家夫郎出门前跟我说,这次来满春楼可以找些年轻女君聊聊天。”
主考官睁大圆溜溜的眼睛,定定地打量着云曜,许久,才又慢悠悠叹了一句。
“不知为何,在这位小友身上,我好像依稀看到了……”
“自己年轻时的模样。”
*
年轻时的模样?
听她这么说,云曜先是一愣,而后心神大定。
不愧是[顶级白月光]!
实际上,两人不能说是一模一样,只能说是毫不相干——对方头圆脸圆身子圆,整个人就是“圆润”的代名词,跟云曜从头到脚都没有一丝相似的地方。
但既然主考官能在云曜身上看到她年轻的影子,这就说明,对方对自己的初始好感不会低到哪里去。
【啧啧,这次是被人当成“年轻的自己”了?倒也不稀奇,毕竟你之前可是连仙鹤都当过。】
是啊。
云曜想:之前经历的种种,还都历历在目。不管是人还是非人的白月光,自己都当过许多遍,现在已是驾轻就熟了。
想到这里,她还有种隐隐的好奇:不知下一次再发动这项特征时,又会被人当成怎样的物种?
“哈哈哈,你说什么?云小友跟你年轻时很像?”
吴岫笑声豪放,几乎能把桌案上的酒杯震三震。
“可别说胡话了,夕敬。你年轻时要是跟云小友一个模样,我当场就把你的姓倒过来写!”
云曜默然。
……写谁的姓?
啊,等等。想起来了,主考官姓王。吴岫这一招,还真是横竖都不吃亏。
主考官没接过吴岫打趣的话语,只慢慢挠了挠下巴,声音温吞:“哎呀,是真的。你不知道,刚看到这位小友,我就想起了自己当年在艮山学宫读书时的模样。”
“嘁,我才不信。菖蒲,你信么?”
吴岫说完,转身揽过身后的伎子,借这个话题,跟对方嬉笑着喝了一杯交杯酒。
在这里,女男的座位很有讲究:女人坐在桌案正前,彼此挨得很近,而在她们身旁,男人的位置要稍稍靠后半寸。
这种座位排序有两个好处,一方面能方便男人们起身斟酒,另一方面,也能防止儿郎打扰女人们议正事。
最重要的是——这儿的男人可不能上桌。
就像现在,哪怕放荡不羁如玉绮罗,身为青楼老板郎,也要乖乖地坐在云曜身后半寸的位置,充当一朵温柔的解语花。
此时此刻,玉绮罗低眉敛目,规矩地坐在云曜身后,乍看上去,与大街上的寻常良家夫男无异。
当然。
还要忽略那道风流含情、总是往云曜身上飘的目光。
在云曜左手边,喝过一杯交杯酒后的吴岫已经跟伎子玩闹开来。
“吴女君,你可真坏心!”
“这就坏了?哈哈哈,你怕是还没见过我更坏的模样。”
两人你一杯我一杯,玩得不亦乐乎,已经全然忘却了身旁的云曜跟主考官。
云曜被忽视,却长舒一口气:这对她而言,是个好事。
自己本来也没想跟总巡捕深入交流。
她不着痕迹地转头,没成想,正好跟主考官的目光撞上。
“哎呀,这位云小友。”
主考官似乎很喜欢以一声“哎呀”作开场白,这声含含糊糊的语气词十分万金油,能适配不同的场景。
就像现在。
她忽然伸出米糕般的手指,点了点云曜的手背:“不用跟吴岫胡闹,她越老越没正形,脑子里怕是只剩下男人跟美酒了。”
“你刚刚说你叫云曜……哎呀,难不成,是盛京沈大人的高徒?”
云曜浑身一悚,目光中流露出惊诧之色,一时没回答。
这并不是因为她被主考官的动作吓到,而是——
滴!
【新的人际网络[祥符王氏]已解锁。】
伴随着系统提示音,大量陌生的画面在她眼前闪回。
琅琅书声,不绝如缕。
只见一名面容圆润的年轻人端坐在学堂内,在聆听完教书女君的教诲后,她低头思索,手指规矩地握住饱蘸墨汁的毛笔,在一本名为《玄黄策》的书籍上落下一行行蝇头小楷。
——余虽愚钝,亦愿以勤劬自励,庶几有成于功名之途。
——宣宁八年亥月癸卯,王夕敬留。
笔尖如一座倒立的山丘,在最后一横上停了许久。
整本《玄黄策》上都是她认真写下的注释,密密麻麻,与云曜记忆中别无二致。
而后,笔砚搁置,年轻人身影如水墨画残图一般消失。窗外草木荣枯,岁月更替。
“……”
云曜站在旁观者视角,眼睁睁看着王夕敬踏入仕途。
可惜的是,对方的仕途并不算顺利。
因为生性谨慎,王夕敬的文风四平八稳,虽可圈可点,却无惊艳之处。连过了郡试、县试、乡试、会试的她,因排名中庸、平平无奇,根本没机会踏入殿试大门面圣。
最终,她在吏部登记了名册,等了近五年才等到铨选,外放到盛京周边的一个小县城衙门里做闲散文官。
任职十数年间,王夕敬的日子还算平静富足,多亏她生性谨慎,又写得一手好字,在卷宗上写写画画、增添注释时干得比旁人出彩,得了上司青眼,经对方家男眷做媒,讨了个本地的泼辣儿郎作夫郎。
她在当地娶夫生子,过上了普通人的生活。
普通人的生活,多少有些遗憾,王夕敬亦是如此。比如,她的夫郎连生了三个小子,都没生出一个大胖闺女,让她心中有些失落。
罢了罢了。
她想,未来儿婿也是半个女,自己家三个儿子凑一凑,还能凑出一个半的女儿。
本以为一辈子便这样如流水般淌过,没想到,三年前的某个春日,忽有一道诏令宣她入宫。
“兹命:即日起,宣王夕敬速赴京师,入宫觐见。沿途地方官吏,务须给予一切便利,不得有误。到达之日,即由近侍引领,入宫面圣。”
右下角盖了当今圣上的玉玺印,对大曌朝的子民有着十成十的威慑力。
“……哎呀?”
不知为何,带来这道诏令的,并不是主管皇帝琐事的嬷嬷,而是一个面目阴郁、白净异常的宫中男官。
他嗓音尖细至极,听起来怪怪的——此地男儿虽然也会夹着嗓子说话,但大都经过纯熟的练习,力求娇弱中透着特殊的儿郎韵味。
绝不会是这种刺耳的声音。
“臣、臣接旨!”
王夕敬已经不比年少,曾经还敢许下豪言壮志,年纪大了性格愈发谨小慎微起来,面临诏令却只有惶恐。
为什么是自己?
为官十数年,自己兢兢业业待在这一处弹丸之地,虽不出彩,但也算恪尽职守。
就算犯了什么错,至于让皇帝姥儿来亲自惩罚么?
临行前一天,她一夜没阖眼。
“哎呀,哎呀,哎呀……”
她辗转反侧,长吁短叹,几乎在一夜间愁得多了几根白发。
次日忐忑不安地踏入皇宫,本以为自己会见到当今圣上,可没想到看见的却是——
是——
“……”
“…………”
原本流畅的画面,忽然如同生了锈的齿轮一般,卡在此处。
【警告!警告!】
系统突然跳出来。
以往一成不变的电子音,此时却分外急迫。
【检测到[真**拟*统]的存在!为保证宿主安全,已进行模糊化处理。】
“什么?”
云曜几乎想破口大骂:他爹的,怎么会突然断在这种地方!
之前嬴若水的幕后黑手事件来一次就够了,怎么在王夕敬的过往里还能再来一次?
而且,这个码还能打得再敷衍一点么。任谁都能看出来这是[哔——]……
啊。
她遽然愣住,喉咙感受到一股干涩的窒息感:为什么,自己无法说出另一个系统的名字?
下个瞬间,眼前猝不及防闪过一大堆被扭曲过的影像。
金色,铺天盖地的金。象征着至高无上的皇权,金碧辉煌,看多了像是能把人吸进去。
除此之外,竟然还有一位她从未想到的……
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