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赎反派失败的补救技巧》罐装可可豆

21、好痛

　　回到医馆时，天色已近晚。
　　段咏还在为病患看诊，见到他们回来，只是远远地点了点头。

　　林岚吃过饭，歇了会儿，便得知药浴已经备好了。
　　自从来了这个世界以后，一路摸爬滚打，却还未洗过澡。
　　虽然修士的除尘咒可以确保身体洁净，但心理上还是会有些不习惯。

　　药浴设置在医馆为她安排的房间里，绕过屏风，就看见浴桶中注满了黑褐色的药液，正散发着苦涩的气味。

　　……一整桶中药。
　　冲击力太大，难免引发她一些不太美好的记忆。
　　万幸不用喝下去。

　　林岚褪去衣衫，踩着木质的台阶跨进浴桶里。
　　差点跳起来。

　　这是化骨水吗？
　　好痛！

　　她本能地想要起身，不过脚下一滑，又跌回了浴桶。

　　一旁的小几上，有一支蜡烛自行燃起。
　　那是用于计时的道具，自燃起至熄□□计半个时辰，烛火一灭，务必起身。
　　何一林向她叮嘱这些话时，她脑子里预期的还是温暖舒适的药浴，闻言连连点头，表示自己绝对不会贪恋水浴，超出计时。

　　然而现在……
　　半个时辰？半个时辰！
　　这就是无患城药浴杀人事件的起因经过？

　　林岚坐在浴桶中，疼得浑身发抖。
　　仿佛有千万把刀切入肌理，凿向骨骼。
　　她在心里紧急呼唤系统：扫描一下，这药浴对吗？我总觉得有人要害我。

　　系统的电子音机械式地响起：【检测中……】
　　片刻后，回复道：【是修士用于洗经伐髓、拓展经脉的药方，挺好的，没啥问题，痛是正常的。】

　　林岚痛得龇牙咧嘴，按照她的就医经验，觉得一般这种情况，应该上点止痛泵。
　　她问系统，有没有那个……痛觉屏蔽功能？

　　【有，每分钟10积分。】

　　林岚一听这个报价，理智都清醒了。
　　她一通换算道，1积分能兑换一吊钱，等于一两白银。
　　每分钟止痛要十两银子，你怎么不去抢？

　　【因为痛觉屏蔽的运作层级很高。】

　　林岚：算了，还是疼晕过去比较划算。
　　末了，她又有点不甘心。
　　以前一颗布洛芬才多少钱？

　　系统也纳闷：【对啊，所以你为什么不兑换止痛药呢？一积分能兑好多。】

　　林岚：？
　　不是，这两者什么区别？

　　【运作层级、副作用和耐药性方面有很大不同……】

　　行了行了暂停，林岚打断它。
　　先兑十颗。
　　什么这啊那的，门门道道，弯弯绕绕。
　　下次早点说不行吗？

　　林岚一边埋怨，一边咽下两颗止痛药。
　　万象境出品，起效极快。
　　吃完药后，剧烈的疼痛一点一点消退下去。
　　虽然仍有无法完全屏蔽的余痛，但还处于可以忍受的范围内。

　　勉勉强强熬完半个时辰，林岚迫不及待地离开浴桶，扯了浴巾将药液擦净。
　　她随手套上两件备好的衣服，绕出屏风，无力地摊在床榻上。

　　啊，劫难。

　　还没怎么缓过气来，便有敲门声传入，轻重合宜的三下。
　　平稳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林姑娘，我是段咏，前来为姑娘施针。”

　　哦，段咏来了。
　　林岚从床上疲惫爬起，有些拖拖沓沓地走到门口，一把将门打开。

　　门外只有段咏一人，见到她时，那张素来无波无澜的脸上显出惊愕。
　　医修不由自主地退后半步，侧过头去，耳尖泛起了红晕。

　　林岚一时疑惑。
　　怎么了？

　　系统：【……你开门前先把衣服穿好成吗？算我求你了。】

　　林岚低头看看自己。
　　这不是穿得挺严实的吗？

　　系统试图和她讲道理：【单从露肤度上来讲，确实很严实，但你现在身上这个学名叫做中衣，而且你没有里面还没有穿亵衣，就这样见一位异性，你觉得合适吗？】

　　林岚感到莫名。
　　她道，可我和这位异性是医患关系。
　　以前在病房里，病号服也就那么一层，有时候为了方便仪器监测不穿也有，这还是医护要求的。

　　系统：【我欣赏你的坦荡，但这里是古代，我的朋友，你可以适当保守一点。】

　　林岚采纳建议，扶着门，对段咏道：“抱歉，我避世久了，一时忘了男女分别，待我添两件衣服。”

　　“不必。”就这么一会儿的时间，段咏已经整理好了情绪，脸上的神色恢复平静，只是垂着眼，仍不看她。
　　“针灸本就不能隔着衣物，方才……只是有些意外。”

　　林岚对着系统道。
　　你看，还是我经验足。
　　挨过的针，比你带过的宿主还多。

　　系统：【……】

　　林岚将段咏让进门内，思索着是否要把门打开着，以便于避嫌。
　　段咏道：“还是掩上吧，林姑娘，劳烦将衣袖卷起至肩上。”
　　今日需要针灸的穴位落在双臂。

　　他示意林岚在桌边坐下，从袖中取出一应用具，整齐地排布在桌面，口中问道：“药浴如何？有什么感觉？”

　　林岚一边卷着袖子，闻言露出一个麻木的微笑：“挺好的，差点疼死。”

　　段咏听了，眼中露出一丝笑意。
　　他的气质实在出尘，哪怕是笑，也显得疏离。
　　仿若天上谪仙，哪怕落入俗世，也依然与凡尘相隔。

　　“这份药浴有打熬筋骨、拓展经脉之效，初用时的确令人疼痛难忍，往后痛感会日渐消减，林姑娘不必太多担忧。”
　　说话间，段咏已将用具准备完毕，指尖捻了银针，正在烛火上烧过。

　　林岚看着那根尺寸非比寻常的银针，哪怕是经验丰富的久病之人，心里也难免有些发虚。
　　她联想到刚才的药浴，谨慎问道：“今日针灸会疼吗？”

　　银针过了火，在段咏指尖闪着寒光。
　　谪仙般的医修言简意赅：“会。”

　　林岚深吸一口气，十分熟练地说出那句：“医生，能不能轻点？”

　　段咏又笑，仍是浅淡的笑意，只是眉眼愈加舒展：“尽我所能。”
　　话还未说完，一针冷不丁地落下。
　　尖锐的疼痛感从针刺处顺延经络一路蔓延开来，这份痛苦比药浴时更甚。

　　偷袭啊！

　　林岚眼中带着剧痛激出的生理性眼泪，仰头看着他，有些不可置信的问：“真的吗？”
　　你真的尽力了吗？
　　她记得以前看中医，针灸没那么疼啊。

　　段咏垂头望着她，在这个角度看来，少女含泪，显得有些可怜。
　　但医馆里见的最多的，就是可怜人。
　　免疫实在太高，所以心中不为所动，手下毫不留情。
　　声音却极为轻柔，安慰道：“林姑娘，再忍忍，很快的，下一针不疼。”

　　骗鬼的不疼！
　　分明是一针比一针疼。
　　林岚被折磨得一时说不出话。
　　止痛药的药效似乎已经过了，当着段咏的面她也没法吃药。
　　好在时间久了，就认命了。

　　段咏的灵力顺着银针没入她的穴窍，又沿着经脉流淌，将药浴留下的药力炼化进去。
　　医者的手极稳，行针有条不紊，下手既准又狠，嘴上却用最柔和的语气与她说着话，帮她分散注意。
　　“林姑娘的经脉天生宽阔，胜于许多人，之于修行资质极佳，也十分利于诊治。”

　　林岚疼得要命，却也配合惯了，一动不动地任他施针，偶尔搭两句话。
　　她松了松咬牙咬得酸疼的腮帮子，颤着嗓音问一句：“我也可以修炼吗？”

　　段咏又落下一针：“自然，人人可以修行。”

　　林岚疼得落下一滴生理性的眼泪，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她又问：“不需要看什么根骨吗？”
　　她原以为能成为修士，总要有些不同寻常的天赋，诸如灵根剑骨之流。

　　段咏的目光往她脸上落了落，随后继续下针：“不必的。修士引气入体前都是凡人，凡人引气入体便是修士。”

　　可你们无患城不是还有挖人灵根的地下业务吗？
　　系统又诓我？
　　这话林岚没说出口，信息来源的保密性是一回事，最主要是太疼了，实在说不出什么话。

　　系统：【挖灵根是你说的，我只是表示无患城有类似业务罢了，相比起其他专有名词，显然是这个虚构概念更便于你理解。】

　　林岚：……也就是说我也能修炼？

　　【可以啊。】系统答复完，又自检一遍。
　　【按照数据库记录，我从没说过你不能修炼，你为什么会有这样自我设限的刻板印象？】

　　不是……
　　林岚一下子有些崩溃。
　　那为什么非要让我以凡人之躯硬闯修仙界？就不能给我点功法练一练再来吗？

　　系统实话实说：【主要是来不及了，其实你再多上两天基础培训课，就差不多该教到这个环节了。】

　　林岚：……
　　偏我来时不逢春，偏我去时春满城。

　　【这不见得很重要吧？此前那些3S级干员，许多都拥有极高的修为，照样没能完成任务，你仅凭凡人之躯也端掉了一个B级秘境，不是显得你更厉害了吗？】

　　林岚：……我要“显得”厉害干什么？
　　有没有这样一种可能，就是如果我有那么一点武力，当时端掉秘境的手法会更加潇洒从容一点？

　　系统测算了一会儿：【也不吧，萧逢青在幻境里混得不也就那样？伤得比你重多了。】

　　林岚：……

　　系统宽慰她：【不要妄自菲薄，不是世间所有事都要靠武力来解决的，万象境里有一位S级干员的能力还是特别幸运呢。】

　　啊？S级？
　　林岚多少有点震惊。
　　这么幸运吗？怎么没派他来试试？

　　【由于排期问题，他幸运地没有接下这个任务。】

　　林岚挨着段咏的针，疼得咬牙切齿：……那含金量很高了。

　　系统：【你要实在想修仙也可以，数据库里功法很多，你可以考虑一下往哪个方向发展。
　　【但是你要做好心理准备，修仙路，登天梯，很难的。】

　　林岚身上扎着针灸，满身是汗，快疼晕过去了。
　　闻言，她不由道：能有多难？应该不会比我身上的酷刑更痛苦了吧？

　　系统：【倒也不是这么算，给你打几个比方。
　　【针灸药浴的痛苦，相当于武修打熬筋骨的浓缩加速版，而且还得你自己行功打磨。冬练三九，夏练三伏，日夜不休。
　　【如果是符修，练习写符时用去磨墨的水，起码得是按缸来算。
　　【如果是丹修，必须忍耐枯燥内炼，一次闭关，百岁春秋。
　　【阵修比较费脑子，需要耗费大量心力投入计算，高数都属于基础课。
　　【其他大部分修行道路就难度上而言都差不多，一些小众的还有特殊机遇条件，只会更难。
　　【除开这些不谈，还得渡劫呢，一个不留神，说不定就身死道消了。】

　　林岚听完，陷入沉默。
　　修仙，从入门到放弃。

　　难怪……
　　难怪在万剑宗时，萧逢青会说求道者寡。
　　人人都道神仙好，有时小命更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