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计划有变，准备夺冠［电竞］》斗北天南

17、世界是个巨大的败犬

　　对于这场发生在世界另一方的无硝烟战争之明细，江柏是一概不知。
　　他在经历过拒绝打开战绩查分，禁言汇报战况的钓鱼弹幕，虚伪怒斥群臣，以及无视对他赛博父母的侮弄言论等等事件后，总算安安稳稳打了一段时间的排位。

　　与人数减少相呼应的，是比起刚来时欢天喜地，现今却冷清了不少的直播间，除去偶尔会有人发零星几句【帅啊】和【这调酒溜得真可以了】的弹幕外，基本荒无人烟。

　　退出对局，江柏挂上排位后顺手点开屠榜，这是按当前段位分数从高到低排序的国服屠夫排行榜，前排全是赫赫有名的屠皇们。
　　而力压群雄傲居榜首的，正是那个让无数人心潮澎湃，无数人铭记于心的名字——TQ丶前狼假寐。

　　TQ是汀千直播的缩写，当年前一个老板不发工资跑路后，全ETC俱乐部为了维持开销和万奇TV签下五年霸王条款，这一事闹得沸沸扬扬，全网皆知。
　　联赛粉丝怒骂老板不是人，又同步斥责万奇趁火打劫，磨刀不误砍柴工，然而让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更大的瓜还在后头。

　　仅仅过了半个月不到，万奇再次食言，坐地起价，硬生生把五年改为了十年，圈外人都觉得他逆天，但令人难以置信的是，这价钱ETC一分没还，就这么水灵灵的答应了。
　　当时沸腾一时，还冲上了前三十的热搜，那时的ETC可不是现在这个熊样，五个人身价没一个低于七位数的。

　　网友们综合各路小道消息热烈讨论，最终得出来唯一可能的结论——教练有裸/照在万奇手里。
　　若非如此，这超乎常理的一切根本没法解释，就连还在高二的江柏都对这件事了如指掌，可见制造了多大的舆论影响。

　　这个谜底一直瞒到开学季。

　　退役和转会。
　　每一年夏天逃不开的话题。

　　因伤退役的残路，转去QR的七七，卖给FK的不问，加上在汀千签了卖身契还有三年才到期的寐狼，万奇老板真正拿到手的只有末鱼和琅琅，其中一个还不是首发，能不大发雷霆吗？
　　到这里，ETC粉丝才打心眼里恍然大悟——他们清楚老板不是人，但没料到这么不是人。

　　卖完人就跑，真有你的。

　　不得不提的是，江柏第一次看联赛就是ETC和FK总决加时赛。

　　两秒零七。
　　FK人队以领先两秒零七的成绩拿下平局，全场沸腾的那一刻，江柏在冲上台来的FK成员的身影缝隙里，看见一个身穿蓝黑色队服的高挑少年。

　　他默默起身，在金雨和掌声中独自走下了台。

　　常说电子竞技菜是原罪，谁会记得第二名的陪跑背景板，但其实不然。
　　很多人的记忆都停在了ETC分散前，最后一舞的那个夏天。

　　以至于退役多年以后，每当提起第七赛季总决赛的最终战，江柏第一个回想起来的，仍是那个落寞到有些孤独的清瘦背影。

　　他指节稍动。
　　仿佛在摩挲着什么蒙尘的珍宝一样。

　　放在头像上的光标挪开了少许。

　　江柏停在这一界面快有一分多钟，久到有眼力见的粉丝都开始牺牲自己，舍己为人了起来。
　　【主播想看就看啦，我也好久没看狗哥打安了。】
　　【别视奸了多下头，大人就是要直接问微信。】
　　【狗哥还榜一呢，真闲啊他们。】
　　【季后赛都没进段位能不高吗。】
　　【换句话说，ETC是最早备战深渊赛的队伍。】

　　江柏被他们撺掇几句，鼠标已经点到了大神观战，结果打开一看，里面的观战席位排得满满当当，顶在第一名的那么大只狗却消失得无影无踪。
　　“妈的，被弹幕骗了，”他又好气又好笑，“人家都没上线。”

　　【恼羞成怒力——】
　　【直钩你也咬啊。】
　　【明知是计，为何不避？】
　　【因为我善。】
　　【关我啥事，那么大个13小时前在线看不见是吧，哦，忘了主播没有好友位。［可怜］［可怜］】
　　【你～贱～死～了～，我～好～喜～欢～】
　　【我问过冈易了，他说狗哥下把就来。】

　　鬼才会上第二次当。
　　江柏心想。

　　他手搭在鼠标上，沉吟片刻，从鼻里低哼出一声：“没来怎么办，没来你赔我？”

　　【他还是愿意选择相信，真的我哭死。】
　　【单恋是一个人的兵荒马乱，单练是两个人的心烦意乱。】
　　【老天爷，老子愿献祭本人二十年单身换伪神追星成功，求求你看看我吧。】
　　【前面的你算盘珠子都崩外太空来了。】
　　【主播别急，我再帮你起一卦，扣1助力我摇铜板。】
　　【111真灵吗大师。】

　　满屏幕从0到9应有尽有，不知道以为阿拉伯数字大批发。

　　就知道这些气氛组靠不住。
　　江柏笑了下，不明白愚蠢的自己在期待个什么劲。

　　“有病。”

　　就在他翻找其余账号准备观战时，点击随机刷新。
　　唰的一下。

　　江柏停住手。
　　一个头像出现在榜单首行。

　　【啊，有了，他说心诚则灵。】

　　游言上号了。

　　刚登上去，一排喜报就从游戏内公告脱颖而出。
　　【恭喜KS战队夺得第九赛季夏季赛总决赛冠军，昆山片玉桂林枝，缺一不可少年时，我们所有人都在一起的时候，就是KS最强的时刻！】
　　随之呈现的还有KS的全体照，全体成员穿着红白相间的战队服，四名人队选手平分在两侧，中央是他们的年轻主屠。

　　江柏生得白，澄澈，偏女相，笑起来像碗干干净净的白瓷水，泛着好看的涟漪。
　　这会儿黑白分明的墨眸正对，收敛了平易近人的温和，显得锋芒毕露。

　　“我操什么玩意。”游言跟被脏东西突脸了一样，立刻丢开手机以免生出针眼。
　　他手脚算快的，可还是没能逃过队长百无遗漏的法眼。

　　一看这个b样就知他看见谁了，游言不鬼叫余简生险些都忘了，他抬腿试了试椅子灵敏度，给调试设备的工作人员让路的同时，冲那头喊去一声：“狗子，我忘了跟你说，去和虚伪加个好友。”

　　“啊？我加他干什么，好友位都爆满了。”游言话里带着嫌弃。

　　“你不是有个小号么，屠榜一百二十多那个。”那号还是余简生帮忙注册的，游言没那么多手机号，空着也是空着，不如拿来卖个人情，大家都高兴。

　　“现在八十九了，”游言纠正，不忘初心道，“你让我加他干嘛？”

　　“不干嘛，我答应了。”余简生鼓励一切健康外交，对小朋友的承诺要坚决信守。

　　“啊？”
　　游言的问号打得一个比一个大，他顶着一副“我没人权是吧”的吃了苍蝇似的表情开口，无语道，“啥时候？我加又不是你加，这么大事咋不商量一下。”

　　余简生：“所以这不是正在商量吗。”
　　程肖：“咋还急眼了。”

　　“急你大坝，”游言说，“光顾着抽珍宝忘记抽你了。”

　　“人家也没对你干什么呀，”林屿在一边抽烟，突出一个看热闹不嫌事大，“怎么还患上PTSD了。”
　　别说职业选手，稍微火点的博主好友位都一票难求，人虚伪也不是什么路边的狗屎沾不得，联赛屠游言都加了，让他凑个整跟吃了多大亏似的。

　　游言就纳闷了，今天这帮人串通好了打算来看他笑话的吧，本来没那么排斥，可被这么一催，逆反心理蹭蹭蹭往上涨，这下还非拒绝不可了。
　　“我说你们怎么穿上一条裤子了，收人钱了是吧？”

　　“没，”余简生想反驳，话到嘴边又绕了回去，“算了，你就当是这么回事。”

　　嗯，确实是免了诊金，也没差。
　　他不要脸地想。

　　“呦吼，”林屿左右把他们一看，来劲了，“敢情私底下都背着我搞外遇呢。”
　　他倒不是因为这个原因，训练赛在即，打好关系总是有益无害的，只不过几问几问，发现大伙都对这个金光新屠有着不少的关注，甚至余简生已经勾搭上了。

　　林屿啧啧称奇，不愧是IVL人见人爱的猫薄荷。

　　陆明悦刷着牙，只能对教练翻个白眼，但林屿看得出这个表情的意思：生是ETC的人死是ETC的鬼，他可没有出柜。
　　“真能搞就好了，我上次去加了他微信两三回，人家理都不理我。”程肖还委屈上了。

　　“癫婆，没给你屎打出来算你那天吃得少。”
　　林屿搞不懂他脑子怎么长的，人江柏都不认识他，巴巴地跑去信息骚扰，吃个闭门羹算客气的，换他来早拉黑挂人一条龙了。

　　程肖莫名其妙挨了顿骂，不解地提起抗诉：“干嘛，不是他说想和鱼聊聊吗？”
　　林屿：“是你的号吗你就乱用，人家又不是找你，你拿个鸡毛充什么令箭？”

　　他看眼游言，接着说，“真想加去问你狗哥，一问一个准。”

　　倒不是程肖多稀罕，他就是单纯的爱慕虚荣，感觉加上了许多人加不到的人酷得要死，反正多一个不多，清仓大甩卖一起打包带走呗。
　　“哎狗哥，”程肖贼兮兮凑过去，“你啥时候去加他，帮我问下呗。”

　　游言：“不加，滚。”

　　程肖还想说什么，被林屿抬手打断了。

　　游言默不作声把红点清了，起身时眉目间都冷了下来，脾气显然是不对付了。

　　林屿摸着下巴注视他进屋。
　　调侃消遣一点点，不至于真生气了？

　　不过他实在不明白，江柏究竟是哪一点得罪他了，能把游言的应激反应整这么大？

　　一群门外汉自然不懂了。
　　游言从没对其他联赛屠有过这种危机感，因为他清楚那些人超不过自己，所以才能安心地和他们打成一片，成为好哥们，铁兄弟。
　　当然，这并不代表他虚情假意在应酬，游言是真心热爱这群一起拼搏的同龄人。

　　但江柏不行。
　　就像陆明悦说的，说不定哪天，他就取代了自己，成为联赛的新一代霸主。
　　这件事毋庸置疑，并且最可怕的是，就连游言的内心深处都在动摇，所有人都这么相信着，包括他自己。

　　这不是一个人能主观控制的，哪怕嘴上靠着诋毁来寻求安慰，心中依旧在将自己全盘否定，自认不如。

　　他不如以前那样自信了。
　　唯独这个游言绝不能接受。

　　他承认自己是个小气鬼，又怕兄弟苦，又怕兄弟开路虎。
　　没办法第一时间对言时笑脸相迎，没办法和平接纳好友的功成名就，他就是这么没出息。

　　活该被人唠一辈子。

　　看他一脸阴狠地黑着脸，连个眼神都不给，ETC众人都没说话，一个个面面相觑。
　　余简生望着他冷漠绝情的背影抱上臂，仰仰下巴，提议道，“等会儿一起来联合？”

　　哐的一声，游言把着门探出个脑袋，一脸得逞笑地打了个响指。
　　“就等你这句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