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同桌一起卖橙子》项宁

39、丑娃娃

　　好在沈晨担心的事情并没有发生，宋佳彤她爸脸红脖子粗地喘了一会儿，终于能开口说话：“佳佳，爸爸以前是做得不对，我也想改，你们要给我点时间。”
　　宋佳彤终于低声说道：“你又要拿钱？妈妈没什么钱。”
　　“不是！”她爸连忙否认，“我不是找你们要钱！下周五就是你的生日，我想着我们一家三口一起吃顿饭，我还买了你小时候最爱玩的娃娃！”
　　“不用了，”宋佳彤立刻拒绝：“你留着自己花吧。”
　　“一起吃顿饭都不行吗？”她爸又要上前，可是让沈晨拦着，没能成功。
　　听到这里，高晓杰总算反应过来：“谁跟你去吃饭！”上前推了宋佳彤爸一把。
　　宋佳彤爸本就四十多，身体无法跟十七十八的高中生相比，又让酒精和好赌蛀空了身体。让高晓杰一推，整个人踉跄了一下，往后退了几步才站稳。
　　宋佳彤扭过头，让自己看不到她爸。
　　蓝西西刚才是警惕，现在则是紧张了起来。宋佳彤爸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明显是又恼又怒。蓝西西害怕他发狂，唯一让人感到安慰的是，蓝西西没有闻到酒味，宋佳彤爸也是神志清醒的样子。
　　正当两方各自焦灼时，宋佳彤爸将手伸进口袋。他穿了一件灰白色夹克，口袋的地方鼓起一大块，口袋里放了东西，可比刀具大得多，鼓起的一大块将这件灰白色夹克变得可笑和邋遢。
　　蓝西西安抚他的情绪：“叔，你让宋佳彤和阿姨给你时间，同样，你也得给她们时间……”
　　蓝西西话没说完，宋佳彤爸掏出东西，所有人看清后忍不住松了口气。
　　那是一个小女孩爱玩的娃娃，艳丽的嘴唇，粗糙的头发，一直在瞪人的眼珠，廉价塑料做成的身体，蓝西西仿佛能听到转动它的胳膊和腿时响起的“吱吱”声。
　　“这是你最爱玩的娃娃，”宋佳彤爸向前递着娃娃，“后来坏了。我去县城找了好几家店才买到。”
　　宋佳彤转过身，看到了这个娃娃，跟她小时候的那个一模一样。那个娃娃更丑，头发变得稀疏蓬乱，艳丽的嘴唇还掉了色，甚至还少了一只手，因为塑料老化它自己断了。
　　但那个丑娃娃是她害怕得发抖时唯一的安慰。每当她躲在昏暗的小屋里，听到外面爸爸的怒吼和摔打，妈妈的哀求和惨叫时，她都只能紧紧抱住这个从小陪着她的丑娃娃。
　　可那个丑娃娃还是让爸爸打碎了。
　　那一次爸爸又为了钱打妈妈，一拳打在了妈妈的脑袋上，妈妈哼都没哼一下，就晕死过去。
　　她却以为妈妈真被打死了，哭喊着从那间昏暗的小屋冲出来，使劲地喊妈妈。她抱着的娃娃也掉落在一旁，让爸爸一脚踩得粉碎。
　　那天，她守着妈妈醒了后，搀着妈妈离开了这个家，陪了她近十年的娃娃变成一堆塑料碎片，总是瞪人的一双树脂眼球不知滚到了哪里，在那样的慌乱中，宋佳彤既没有时间也没有心思找。
　　“你看，”她爸看到宋佳彤看过来，急切而又讨好地说道：“一模一样，完全一样。”
　　即使一模一样，却仍然不是那个娃娃。
　　宋佳彤小声说道：“我不玩娃娃了。你走吧。”
　　宋佳彤爸一下子泄了气，脸色肉眼可见地灰败。
　　他沮丧地将娃娃再次塞回口袋，立马又变得可笑与邋遢起来，拖着步子走到自己的电瓶车旁，骑着车离开。
　　宋佳彤神色也不好，见到她爸离开后，对蓝西西他们道谢，沈晨不知道说什么，高晓杰也说不出安慰的话，只能随便说点什么：“你吃小龙虾吗？一会做好了给你送点。”
　　宋佳彤勉强笑了下：“不用了。沈晨住在村里，过来挺麻烦的。”

　　蓝西西他们离开“小镇人家”后，去菜市场买了两斤小龙虾，又买了一包调料包。
　　蓝西西和高晓杰两人坐在小楼门前的空地上，正在收拾小龙虾。
　　“我他妈今天算开眼了，”高晓杰利落地掐掉虾头，挑出虾线，将只剩下身子，虾脚仍在挣动的小龙虾扔进盛着清水的盆里，“我以为我妈已经够烦人了，现在看来，我妈简直是模范家长啊！”
　　“阿姨本来就很好，”蓝西西看着小龙虾不断挥舞的两个大钳子，迟迟下不了手，“你懂点事吧。”
　　蓝西西和高晓杰身旁各自放了一个盆，盛放收拾好的小龙虾。
　　高晓杰身旁的小盆里，收拾好的小龙虾已经铺满了盆底。
　　蓝西西身旁的小盆里仍旧一干二净，他还在和手里的小龙虾搏斗。
　　“哎呀，”蓝西西痛叫了一声，手指让小龙虾的钳子给夹了一下。他一下子甩开手中拿着的小龙虾，举着流了一点血的手指，去厨房找沈晨。
　　高晓杰感叹道：“真牛，一个虾没收拾，竟然还能让小龙虾夹破手。”
　　厨房里传出爆炒声，一走进厨房，就能闻到扑鼻的香味。
　　“手怎么啦？”沈晨抡起铁锅颠勺，颠了几下就出锅了，用青红椒爆炒出来的土豆丝看得蓝西西咽了下口水。
　　“让小龙虾夹了。”蓝西西说道。
　　沈晨看了下蓝西西受伤的手指，出了芝麻粒大的血，现在已经凝固了。
　　沈晨已经炒好两个菜，就等着炖小龙虾呢。
　　“我去收拾吧。”沈晨摘下围裙，一边往外走一边问：“你弄了几个？”
　　虽然蓝西西没回答，但沈晨还是很快知道了答案。
　　沈晨看着空荡荡的小盆：“一个都没弄？”
　　蓝西西在一旁的小板凳上坐下，抓住仍在地上乱爬的那只小龙虾：“就是让它夹了手了。”
　　沈晨看着蓝西西手中挥舞着钳子的小龙虾，接了过来，稍一用力，就摘掉虾头，又抽出虾线，整个过程花了三秒钟。
　　空荡荡的小盆里终于有了第一只小龙虾。
　　沈晨快手快脚地干了起来。
　　高晓杰感叹道：“蓝西西，你是真娇气，宋佳彤都没你娇气。”
　　说到宋佳彤，高晓杰想到什么，问道：“哎，我送她那本<地理图解>时，是不是得夹上一封表白信？”
　　沈晨手下不停，只是抬头看了高晓杰一眼，像是突然听到，觉得有点吃惊。
　　“你要表白？”蓝西西问道。
　　蓝西西上午还觉得只要不表白，高晓杰的爱情小火苗还能愉快地烧着，这就听到高晓杰说要表白。
　　“对！”高晓杰停下手里的活，“我觉得这些日子的接触后，宋佳彤已经对我有了好感。她正等着我表白呢！”
　　“她对你有了好感？”蓝西西不知道高晓杰怎么感受到的，好奇地问道：“有什么表现吗？”
　　“台词啊，”高晓杰带着鄙视的表情说道：“那些猎人台词。她抄了猎人台词，这还不明显吗？”
　　手下忙个不停的沈晨听到这话，都忘记挑虾线了。
　　“噗--”蓝西西忍不住喷笑出来，张光海也抄了猎人台词，高晓杰为什么不认为张光海对他也有好感。
　　“那她为什么不跟你表白？”蓝西西反问道。
　　“女生嘛，”高晓杰一副理解的表情：“还是会害羞。”
　　蓝西西低下头，因为忍笑，肩膀一抖一抖的。女生害羞？那杨璐是什么物种。
　　沈晨开口提醒道：“抓紧干活。”
　　高晓杰又继续忙活，问道：“我的想法怎么样？”
　　蓝西西抬起头，严肃了起来：“我建议你继续保持这种暧昧的状态。”
　　高晓杰不以为然，完全没把蓝西西的话当回事。

　　油六成热，倒入收拾好的小龙虾，炸出虾油后捞出，辣椒、姜和蒜切成小块，倒入油锅爆香后，将炸过的小龙虾倒入，颠了两次锅后，撒入香料，加水后又放入买的小龙虾调料包。
　　让人垂涎欲滴的香味直往人的鼻子里钻，高晓杰和蓝西西都挤在厨房里。
　　沈晨将火拧小，看了下门神似的杵在厨房里的两人：“炖十分钟就行，将炒好的两菜端桌上去。”
　　炒的都是家常菜，一盘是炒土豆丝，另一盘是西红柿炒鸡蛋。
　　等到小龙虾出锅上桌后，三人谁也不客气，自己动手吃了起来。
　　高晓杰剥好一个小龙虾，放入嘴中，顿时满足地叹了口气：“太好吃了。”
　　高晓杰词汇匮乏的脑子里只能想到四个字“鲜香麻辣”。
　　沈晨剥好一个，吃了一口，侧头去看蓝西西。蓝西西怕烫，还在晾着小龙虾。
　　高晓杰嘴里有吃的，都不闲着：“你吃东西真费劲。”
　　蓝西西现在心情挺好。这栋盖了快二十年的小楼，墙体开裂，屋里的家具也简陋得勉强能用，可蓝西西坐在桌前，闻着小龙虾的香味，看着沈晨剥着小龙虾，以及埋头吃着的高晓杰，因为家里的变故而一直有点惶恐的心感到安稳。
　　沈晨坐在蓝西西旁边，他手中的虾已经剥好，沈晨将虾仁放入蓝西西的碗中。
　　“不烫了，吃吧。”沈晨说道。
　　高晓杰“啧啧”两声：“班长，给我剥一个呗。咱俩都是五年的老同学了。”
　　沈晨看着高晓杰面前堆起的虾壳，说道：“你剥得这么快，你也帮着剥几个。”
　　高晓杰无话可说，将手中剥好的虾仁放入蓝西西碗中：“吃吧。”
　　高晓杰的语气并未影响蓝西西。蓝西西心安理得地吃了起来。